第四章 疏不间亲
蹲在灶台旁查看火候的医馆伙计,好似守护财宝的巨龙,目不转睛的盯着灶台上密封的罐子,如果说之前只是牛二与钱家药店的冲突,现在已经变成一场赵氏医馆与钱家药店短兵相接的战斗。
看热闹的观众显然不会对煎药的过程有什么兴趣,特别是逐渐散发出的浓烈药味,让围观者更加不愿靠近。
为了避免接连服用烈阳果以及对症药物,可能产生的意外情况,在赵郎中的建议下,牛二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先行吞服了那枚由钱家药店提供的烈阳果。
此时烈阳果的效力已经在牛二身上显现了出来,只见他浑身上下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整个脸膛已经变得通红,显然体内的热毒已经开始初现威力。
“去把后院熬好的凉汤端几碗过来,可别热晕了客人。”钱掌柜吩咐着自家伙计,赵公明当然不希望牛二在服药之前闹出什么中暑的意外。
一碗银花草熬制的凉汤已经递到了牛二手边,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在服用在下那剂药物之前,除了烈阳果,牛二不能入口任何其他汤药,给他弄碗凉水就够了。”
赵郎中露出一副好似看透了对手诡计的模样,赵公明没好气的咕嘟嘟灌下一口凉汤,一股清凉从心底冒起,略略驱散了几分暑热。
钱老头也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快意。而赵公明递给赵郎中的的凉汤,对方先是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哦,原来是银花草。”
尽管额头的汗珠出卖了他真实的身体反应,但是赵郎中仍然没有尝试赵公明亲手熬制的凉汤,赵公明觉得对方对钱家药店有一种发至内心的敌意。
这真是莫名其妙,一个医馆的郎中究竟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对一家并不可能成为其竞争对手的药店产生如此严重的敌意。赵公明对此很是不解。
难道就因为钱家药店不是由赵家人把持的,这种赶尽杀绝的吃相也太难看了,连草墟镇上唯一的一家不属于赵家的店铺都不放过,但是赵家又怎么会允许钱家药店在草墟镇上存在十多年。这又是赵公明想不通的地方,看来还是自己初来乍到,掌握的信息不足。
已经接连灌了几碗凉水的牛二已缓过气来,他发现药店掌柜正蹲在自己兄长的身旁,用手指试探着牛大的鼻息,显然钱掌柜并不希望自己药店出现一具尸体。不过牛二没有注意到的是,钱掌柜短暂放置在牛大鼻孔前的那根手指的色泽,要比其他手指略深一些。
随着日头的渐渐西斜,门外熬制药物的程序已经完成,一碗药汤被医馆伙计小心翼翼的捧进店里,赵公明与医馆郎中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望向牛二,已经回到柜台后的钱掌柜仍然是一副旁观的模样。
牛二咬牙切齿的抓起药碗,仰首就将滚烫的汤药灌了下去,赵公明可以看到牛二喉头在上下滚动。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对阵双方等待着牛二的身体的反应,药物的效力还没有立时发作,牛二的脸色依然通红,似乎没有消散的迹象,但是满脸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的情绪还是药物反应。
“牛二,身体可有不适之感?”赵郎中紧张的问道。
此刻牛二也是提心吊胆,原本燥热的感觉似乎在慢慢消散,体内却出现了一股滚烫的热力从全身骨骼中渗出,进入血肉后迅速弥漫开来,皮肤下的血肉逐渐变得紧致无比,一块块成形的肌肉凸现了出来。
牛二感觉到了自己从来未有的强大,自己曾经觉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赵家家丁,恐怕也没有如此力量。
没有呕血,反而是一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模样,牛二服药后的表现在赵郎中的脸色瞬间有白色变成铁青,在看到赵公明面上露出的得意微笑后,脸色更是变得灰败无比。
赵公明也没料到事情的变化会如此顺利,牛二服药后的效果让钱家药店彻底奠定了胜局,这是自己事先完全没有料到的。
“赵郎中,牛二服药后安然无恙,看来牛大呕血昏迷之事与我钱家药店是毫无干系,你以为如何?”赵公明笑道。
赵郎中勉强道:“此事确有失察之处,先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赵公明正打算乘胜追击,还未开口,忽然听到已经回过神来的牛二惊呼:“大哥,你醒了?”
只见被众人忽视已久的牛大,已经睁开了双眼,正用双臂努力的撑起上半身,“牛二,我怎么会在钱家药店?”
牛二此时也发现自己讹诈药店的企图已经彻底破产,对自己大哥的问话当然是无言以对,而赵郎中显然也不会帮忙解释。
赵公明突然心中一动,“牛二,你哥呕血之事现已确定并非药物所致,他呕血昏迷必是另有缘由,你若愿意当众坦白,我保证钱家药店不再追究此事,否则就请试试我家掌柜的手段。”
虽然赵公明并不明白自家掌柜的真正底细,但是此时也不妨让自己狐假虎威一番。
“此事由我而起,还是我来说吧,当日在下在服药之后,因琐事与舍弟争吵,一时气急攻心,以致呕血昏迷,至于牛二企图借机讹诈一事,还请钱掌柜恕罪,日后在下自当好好管教于他。”牛大一面说话,一面企图爬起身来向钱掌柜赔罪。
赵公明连忙上前扶住对方,只听得身后的钱掌柜道:“此事既然已经真相大白,那就此了结,牛二你且好自为之。”
一场大戏结束,医馆赵郎中败坏药店名声的计划失败,泼皮牛二讹诈药店的打算落空,钱家药店学徒赵公明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后是一幕兄弟情深的大结局。这让草墟镇的镇民们又多了一段精彩的谈资。
当晚赵公明躺在床上,将当天的整个事件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有几个问题仍然没有答案。
一是牛大是如何苏醒过来的?
二是牛二明明服用了含有丹材的药物,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药力,而且事后毫无损伤。
三是牛大呕血的原因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是气急攻心所致么?
次日又是一个艳阳天,钱家药店新晋学徒赵公明继续着前日的工作,将库房尚未晾晒的药材一趟趟的搬运到院中,不过钱老头扔给他一本名为《药典》的书册,赵公明总算有了一本关于本世界药物知识的系统教材。
《药典》的封面中央是一个黄色钟形花纹,花纹的中间就是“药典”两个大字。先前钱老头教导的零星药物知识完全不能与这本《药典》相比,起码赵公明很快就在《药典》中找到了关于乌灵草的描述。
超过五十年份的乌风草,又称乌灵草,劣等丹材,可用作炼体外药易经通脉汤主材,有提升体质之效,仅限于未入练气之人洗身之用,普通人切忌内服,否则必因经脉爆裂而亡。若配合烈阳果服用,服用者百日内可提升三倍体质,百日后若不能泄去体内盈余血气,将爆体而亡。
看到这里,赵公明不禁为牛二默哀了三分钟,自己当初的计划可完全没有料到乌灵草配合烈阳果会产生如此功效,如今木已成舟,只能看牛二届时能否找到泄除血气的法子了。
不过这种弊端想必钱老头事先必然知晓,可他当时并没有提醒自己,难怪自家掌柜当初能够在这赵家掌控的草墟镇上成功立足,赵公明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过于心慈手软了。
毕竟自己将来继承了这家药店,面对可是时刻想吞掉药店的赵家垄断集团,“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在两个世界都是通行的公理。
库存药材的晾晒工作花了赵公明足足五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对于《药典》的学习进度,他仅仅完成了十分之一。
也许是因为钱老头当众宣布过赵公明的药店学徒身份,之前是由钱老头一手把持的药材收购工作,如今也尝试着让赵公明参与其中。
因此赵公明第一次接触到了传说中的符钱:一张柔韧的半个成人手掌大小,整体呈长方形的符钱,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整张符钱上布满了与《药典》封面上相同的黄色钟形底纹,不过花纹显得更加细致,而且有一种立体感,赵公明觉得这可能是一种防伪措施。
符钱表面并没有表明面值的文字或者符号,不过由各种线条组成的一个玄奥符号位于符钱正中位置,盯着这些线条看久了让人头昏眼花。
当赵公明正仔细查看着手中的符钱时,胸口一小块肌肤突然变得滚烫,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多出一块黑色淤痕,呈细圆形,中间横贯一道齿槽,整体外形类似前世的齿贝。
尽管发烫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但是赵公明对于胸口冒出淤痕的还是不放心,自己弄了点活血化瘀的外敷药草,他可不想因为大意而患上什么莫名其妙的病症。
在几日收购药材时,赵公明发现药材几乎都来自于附近的天都山脉,草墟镇上以采药捕猎为生的都是除了赵姓以外的异姓镇民,而赵家人在草墟镇主要从事的是各类商业活动,镇上的商铺几乎都是挂着赵氏的名头,例如钱家药店隔壁的赵氏医馆和赵氏棺材铺。
赵家的药店怀仁堂,在草墟镇上是钱家药店的唯一竞争对手。虽然钱老头一直没有主动与怀仁堂竞争的意识,但是从药材收购这个环节,赵公明很容易就发现,怀仁堂在药材收购价格方面,对钱家药店采取了隐蔽的打压手段。以致在珍稀药材的收购上,钱家药店完全与怀仁堂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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