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孙玉凤

主角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们来了解一下何锦风一家的始末。

        好久以前，在那个电话还都是奢侈品的年代，何云山不过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小伙子，在一家纸箱工厂给人家做计数工，并不像现在一样家财万贯，当然那是他也还没有这一双出落大方的儿女。

        纸箱厂子里有个从山区出来打工的姑娘，长相出众，瓜子脸，未有修饰的眉目，看起来着实清秀可人，小鼻子小嘴巴，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段，加上当时流行的□□花辫子，是厂里当之无愧的厂花。

        厂花的名字叫孙玉凤，老家在村里条件不好，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却有着与她长相般配的魄力，家里父母因为泥石流天灾，遭遇不幸后，大胆地只身跑到县城里来谋生活，因为长得好看，一到纸箱厂里询问工作，就被录用了。

        不论是在什么时刻，女人只要长得漂亮，就是具备了最大的优势，厂里的男性为了献殷勤，都抢着帮玉凤干活，何云山也不例外。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没有多少人能用物质来换取爱情，只有用自身的条件来争取芳心。在那个年代，高中毕业出身的何云山，也算是个文化人，长得也白净，平时说话也有点水准，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些竞争对手都是在厂子白忙活，果不其然，很顺利地把孙玉凤从厂子里的宿舍接回了自己家。

        何云山的父亲在特殊时期时，出了点意外，早早离开了人世，只有他母亲李老太相依为命。

        李老太解放前是地主家的姑娘，要比同龄的女子受的教育多一些，可算是知书达理的一个老太太了，看到自己美丽出众的儿媳妇，也是疼爱有加，三个人生活的虽然清苦平淡些，但总归也是快快乐乐的。

        没多久玉凤怀孕了，肚子越来越大，何云山和李老太高兴得不得了，天天想着法子给她加营养，但是当时条件有限，鸡蛋挂面这种过年才舍得吃的东西，只要玉凤想吃，想着法子给她置办。

        何云山是个细心的男人，在玉凤有生产征兆的时候，早早地用平板车把她送到了医院。当时女人生产大多数还都是通过接生婆的，因为比起去医院，能省不少钱，可是何云山何等疼爱自己的女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受苦，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让玉凤在医院里住着，随时准备着临盆生产。

        生产的当天晚上，大概是九点多，何云山和李老太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能听见玉凤在里面痛苦地叫唤，却听不见孩子的哭声，护士一次次地进进出出，问她们情况，她们也不多说话，只顾忙自己的。

        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门外的母子俩心里也是越来越慌张，李老太作为女人，以自己的经历过往，这样的情况，让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心里越发紧张，可又不敢和儿子说明，怕他激动，只能等医生出来，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何云山一个大小伙子，当然不知道这两个多小时意味着什么，只是紧张地在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观察里面的动静。终于等到医生从产房里出来，急忙过去拉住医生的胳膊，询问情况。

        医生摘下了口罩，露出哀伤的表情，这对于面前这个准父亲来说，是最不详的征兆，松开医生胳膊上的手，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冲进了产房。李老太看到这样，哇地哭了出来，从椅子上起来，问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孩子保住了，是双胞胎，一男一女，可惜大人失血过多，我们尽力了，也没能保住。”医生的话像是大锤子一样，砸在了李老太的心口，听完这些话瞬间就休克过去了，医生赶紧招呼其他人把她扶到抢救室。

        何云山看着手术床上的玉凤，眼泪哗哗地往外流，疯了一样，跪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摇晃她的已经开始冰冷的身体，想把她唤醒，旁边的护士想必也是见过这种情形了，并没有阻止，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等他宣泄情绪，可以冷静下来。

        玉凤本来红艳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白色，那白嫩的脸颊也开始慢慢发青，何云山的嚎啕大哭也变成了心声细语的悲伤，护士看他已经不是那么歇里斯底，慢慢扶起他，让他去看看小孩。

        两个婴孩身上的血迹，已经在何云山大哭的时候，被护士清洁干净了，躺在襁褓里安静地睡着，看着他们的样子，何云山流满泪水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笑意，把他们抱到玉凤的身体边，开始念念砕碎地说话，护士们看见这样一个大男人像是魔怔了一般，觉着有些辛酸，就都出去了。

        “凤儿，你可真有本事，给我们生了一对龙凤胎，看他们多像你，这小鼻子小嘴巴，多好看呢······刚生下就这么长的眼睫毛，以后一定像你这样漂亮······我们一定能享了他们的福，看他们这样子以后就能成大事，不会像我们一样在厂子里叠纸箱，以后一定让他们都考大学，当大官······”

        说着说着，心里的那种超越天际的悲痛又再次袭来，再次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子，本来我们该会很幸福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呢，我还没让你住上新房子，还没让你坐过小汽车，还没听孩子们叫你妈妈呢，你怎么就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养活他们俩，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人生最大的悲痛，也就是这般生离死别了，所幸还有玉凤身边的两个希望，没有让何云山失去活着理智，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更大了，必须要坚强，必须要坚强地活下去，这两个孩子比这冰冷的爱人更需要他。

        第二第二天，李老太也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看自己尸骨未寒的儿媳妇，哭着自责没有照顾好她，没让她享过福，言语中的悲伤，差点又让她昏却过去，还好这次何云山在她身边，俩人相依着哀悼，才没让她情绪崩溃，再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儿，才自知现在最大的当务之急，是让两个小家伙好好活下去。

        一方面要照顾两个小孩，另一方面又要安葬玉凤，母子俩忙里忙外，心力憔悴。本来玉凤到医院生孩子，就已经把家里的积蓄消耗殆尽了，当时的物质条件太艰苦，奶粉几乎算得上是奢侈品，可是没了玉凤，俩小孩子没有母乳作为食物，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地饿死，只能用奶粉来让他们存活于世。

        殡葬费需要很大一部分钱，直接就让母子俩陷入了巨大的债务危机。因为何云山家庭成分的关系，他们没有太多亲戚朋友可以伸出援手，只能在工友那里东拼西凑一些，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工友们也都只是一般的工薪阶层，哪里能有什么存款，何云山若磨硬泡，看够了脸色，才从好几家借出来二十多块钱，这也只够买三四包奶粉的，也就够俩孩子吃半把月，根本是杯水车薪。

        何云山以前经历过最大的事情，就是失去父亲了，但是那时不懂事，只是悲伤，并不像这次这样，要承受这么多，他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这么痛苦，拿着那二十块钱，在供销社买了五包奶粉，走在回家的路上。

        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压抑，却无处爆发，所有的这一切好像是老天在作弄自己一样，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本来美满的五口之家，一下子就崩离破碎了，看着手里的奶粉，心里那种悲痛又再次笼罩住了他，负面情绪铺天盖地镇压在他的心头，他顾不上路人的目光，跪在当路上，号啕大哭。与此同时，苍天也好像开始同情他，阴沉了近一周的天，开始哗哗地下起雨来。

        回到家里，李老太刚把孩子哄睡，看到一身湿漉漉的儿子把奶粉护在怀里，一脸木讷，眼睛红红的，想必他又是难过了，自己何尝又不是呢？苦命的儿媳妇撒手人寰，留下这俩小孙子，确实不好过，自己也开始偷偷抹眼泪，但却不想让儿子看见，再勾起他的悲伤。

        接过奶粉，给他递了几件换洗的衣裳，看了看俩孩子，回里屋去了，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她在干什么，只听见摸摸索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李老太，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坐到儿子边上，一层层地揭开红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原来是房子的地契和一个古香古色的手镯子。

        何云山看到母亲拿出了这两样东西，精神才有所缓和，激动地去阻止李老太手上的动作：“妈，你这是干什么？这镯子和屋子，可是动不得啊！”

        李老太摸着手里的镯子，：“山啊，妈知道你难过，可你要想想这俩孩子啊，他们可是你和玉凤的亲骨肉，是玉凤留给咱老李家的血脉，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妈怎么活？”

        何云山悻悻地低下了头，梗咽着说：“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活着，一定把他们俩养的白白胖胖的，你先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

        “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明白也都明白了，这房子是你爸拿命换来的，你姥爷给我这镯子的时候还在吐血，以前总把它们压在箱子底下，都放旧了，现在家里走到了坎上，是时候让它们发挥价值了，就算是你爸和你姥爷泉下有知，他们也一定支持我们这么做的。你明天就出去问问，看有没有人钟意它们，哪个能换钱，就换了它，孩子们不能没奶粉吃。”李老太语重心长地说。

        何云山看着母亲坚毅的表情，拿过镯子，：“妈，我看咱这屋子就算了吧，我总不能让你和俩小的睡在大街上吧，镯子的话，我明天去问问，你放心，到时咱有了钱，我一定再给您老买回来！”

        “也好，反正咱这老房子也旧了，不值俩钱，这镯子兴许还能值几个钱。”李老太看儿子也说了自己的建议，缓了口气，摸着他的头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咱娘俩还在这世上活着，就一定能把这俩娃娃养活大，也算对得起玉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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