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六点上早自习，朝时提前十分钟到，到的时候，发现周起已经到了。
班里还没什么人，周起坐在位子上，低头写着什么，刷刷两下，又翻了个页。
“组长？”
朝时小心翼翼地，又极为好奇，趴在书立上探头过去：“你没写作业？”
周起淡淡地：“嗯。”
朝时觉得这事情很神奇。其实她在光荣榜见过周起的名字，常年稳居前排，从没掉出过前三。而且这人闷不吭声，虽然有点散漫，但是从昨天全班只有他一个男生穿校服，是个老实孩子才对。
居然也会不写作业。
啧。
感觉到一直有人盯着自己，周起笔停下了，抬头：“怎么？”
朝时也不躲，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也会不写作业。”
周起笔放下了，身子往后仰，手臂搭桌子，两眼正对她，似乎觉得奇怪：“我怎么就不会不写作业？”
朝时仔细端详他，认真地说：“看着不像。”
周起笑了下，重新拿起笔，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下巴一扬：“数学给我抄一下。”
朝时懵了一瞬，震惊地眨眼，眼前的人要的心安理得的，朝时自己很自来熟，但没想到这位比自己还更胜一筹，他们熟到可以抄作业的地步了吗？
更震惊的，他居然要她作业抄！
真的假的？
朝时提醒道：“我是倒数第一。”
周起听完，也没什么反应，义正言辞：“数学拿来，我检查一下。”
朝时：“……”
朝时递了过去。这时，组里唯二的男生严子越来了，放下书包，稀奇地看周起：“你没写作业？”
周起头也不抬，只嗓子里应了一声：“嗯，昨晚数学忘带了。”
六点至六点四十是英语专项早读，下课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去食堂吃早饭，朝时已经在家里吃过饭了，就没出去。
她从包里拿出保鲜盒，站起来：“我带了蛋糕，是我妈妈自己做的。”
刚好六块，有两人不在，朝时先分给在的组员。
严子越一口吞了半个：“还有夹心，好吃，你妈妈手艺真好。”
朝时昂首，骄傲扬眉：“那当然。”
朝时递给了周起一块红豆夹心的。
因为这块海绵蛋糕，不熟的几个人迅速热了起来，严子越一边吃一边说：“宋星辰是吧，感觉你们很熟，高一一个班的吗？”
宋星辰骄傲地挺起胸：“岂止，我们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班，从幼儿园到初中，然后一起考高中。”
“发小啊。”
朝时叼着蛋糕：“对啊，我妈妈和星宝妈妈就是闺蜜。”
严子越几口就吞完了，相反周起咬了一口，看了看里面的馅，仰身倚墙上极为缓慢地吞咽，看上去无比斯文。看不出他到底是觉得好吃还是不好吃。
过了很久，他才把一整块都咽下去。
甜得发腻。
这时间里，几个人已经打成一团，除了周起，他不搭话，有时候跟他说话也只是嗯、哦。
朝时觉得他蛮没意思。
—
下午的时候朝时有点饿，趴在桌子上。
宋星辰拍她：“朝朝，我们晚上吃啥，我想吃酸辣粉，队伍排的有点长，等下课我们跑快点。”
朝时眼睛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食堂的酸辣粉跟外面的不一样，是白米粉，很滑，味道非常好，辣椒也是油炸的不是油泼的，非常香，连酸豆角都很特别，十分受欢迎。
美中不足的是，量太少，以朝时的饭量，得吃两碗。
还能再塞个土豆饼。
朝时头趴在胳膊上，摇头：“不吃。”
宋星辰：“为啥？”
朝时依然趴着，小声地说：“吃不饱，太贵了，我昨天刚买了漫画，没钱了。”
宋星辰一听：“漫画？什么漫画？”
朝时立马爬了起来：“我那天去书店新发现的，一个漫画杂志，可好看了，我这月还没发零花钱呢。”
“而且，”朝时数了起来：“这月还有飞魔幻、公主志、故事汇……就算发了零花钱我也得攒。”她意志突然坚定：“我得好好攒着。”
目标很远大，朝时深深点头：“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吃晚饭了，我省下来，买杂志！”
宋星辰来兴趣了：“什么漫画啊，快讲给我听听！”
朝时跟她头贴头：“就是最近飒漫画连载的一个单元，我可喜欢了，叫《美型妖精大混战》，讲得是琉璃幻国有四个王子，风、花、雪、月，帅绝人寰，”讲到这里朝时情不自禁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然后又继续：“女主是一个狐狸精……”
预备铃响了。
英语老师端着保温杯进来了，朝时赶紧收了话语：“放学去我家里看。”
宋星辰：“今天不行，晚自习下课都九点四十五了。”
朝时：“那我明天给你带来。”
英语课非常没意思，朝时听了两分钟就想睡觉，地中海一直在她身边转悠，一整节课朝时都在跟睡魔做斗争。
下了课，朝时跟宋星辰分道扬镳，去快餐这边排队。她很少吃快餐，快餐的队伍比其他窗口都要挤。
这帮人真搞笑，都要肉贴肉了，有那个必要吗？
朝时挑了一个相对来说人少一点的队伍，排在她后面的是男生，就跟没看到她一样往前挤，嘴里也在催促她挤前面的人。
正当她有点忍无可忍的时候，前面的人百无聊赖回头，一看见她“诶”了一声：“朝时？”
严子越排在她前面，他前面的身影也很眼熟，听见严子越喊也回过头，半垂眼看她。
朝时先喊：“组长也在。”
话音刚落，前面排队的空了一个人，后面的人潮又在挤朝时，推了她一把。
严子越嘶了一声：“挤什么，没看这是个女孩吗？”
后面的男生吊儿郎当的：“女孩怎么了，这么矮，我没看见行不行，耽误我吃饭。”
严子越就看不惯：“这十几厘米就饿死你了？”
朝时有点生气，但是她就这个头，能咋办，忍着呗。
她拽了拽严子越让他不要吵起来，往前挪了挪。
严子越反拽她：“你来前面，我俩换。”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严子越已经强行拽着她挪了位置，站到了严子越原本的位置，严子越则到她站的地方：“换个位置而已，又没插队。”
严子越用他的身体把后面挤人的男生挡住了：“挤什么挤，老子先来的，等着。”
“你！”
朝时有种报仇的暗爽，鄙夷地看那人，真是欺软怕硬，一样的位置，刚刚她在的时候就拼命挤她，残酷的世界！
真是对矮子有一万种偏见！
朝时愤愤收回目光，却见周起背对着，朝她伸了手。他不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一下：“饭卡给我，要吃什么？”
朝时一愣：“啊？”
半晌不见有反应，周起这才侧过一点头，垂眼，再次开口：“饭卡。”
朝时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帮我买吗组长？”
朝时嘴角抑制不住的开心，不用排队的心情谁能懂？
但还是按捺住了，镇定地说：“是不是不太好？”
话音刚落，周起就收了手：“那算了。”
朝时立马递上饭卡：“不不不，组长，我要吃土豆丝，藕片，给你。”
周起好像懒得理她，散漫地伸出两根手指，一个眼神都没递给她。朝时则迅速把饭卡递进他的手指缝里。
他夹着卡片手指很是随意的蜷曲，好像懒得伸直。
周起略微偏头，扬了扬下巴：“等着。”
他指的是食堂座位。朝时十分识趣地从队伍里退出来，在两条队伍间的空隙里，朝周起浅浅地鞠了一躬：“谢谢组长！”
周起被她这鞠躬逗乐了，唇角勾了下。
朝时十分膨胀地跑远了。
找到座位的时候，宋星辰也买好了酸辣粉，还加了粉，分量比平时多。
宋星辰咦了一声：“你咋没买饭？”
朝时挑了个离快餐最近的位置：“刚遇到组长跟严子越，他们帮我排队了。”
“哦。”
宋星辰拿了两双筷子，递给她：“只能尝一尝，不能吃太多哦。”
宋星辰加的粉是给朝时吃的，她自己普通分量就可以了。有时候朝时真的很苦恼，她的饭量几乎是宋星辰两倍，却比她矮了快一头。
严子越他们也排完队了，朝时朝他们挥手，赶紧上去接周起手里的餐盘和饭卡：“谢谢组长！”
严子越替他回：“谢什么，你那么矮，下次别排队了，我们给你排。”
朝时不甘示弱：“我1585，一点都不矮，而且还会再长的好吗？”
点5特意加重，免得他听不见！
四人坐到了一张桌子，朝时帮他们各自盛了汤。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丝猴奶糖，放给周起面前：“谢谢你帮我排队，这是你的报酬。”
周起扫了眼，反手用筷子推回去：“我不吃糖。”
事儿还真多。
朝时：“不吃拉倒。”转身递给了严子越：“给你，你也帮我排队了。”
严子越欣然接下。看着朝时的餐盘：“怎么都是素的，没点儿肉？”
朝时：“肉菜贵，我要攒钱。”
严子越：“攒钱干啥？”
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了口汤：“买学习资料。”
严子越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牛逼！”
本来朝时没感觉，但看见他的大拇指，莫名有点心虚了，余光瞥见周起嘴角好像勾了一下，意味不明，转瞬即逝。
朝时捕捉到了，奇怪地顿了下，这个人怎么说呢，挺拽的，有点狂，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莫名的嘲讽意味。
—
第二天早读结束，数学课代表让各组组长收昨天的卷子。
周起倚墙，抬脚踢了严子越一脚：“去，收卷子去。”
严子越正趴着补觉，烦躁地起来，扒拉了几下，把夹着的试卷扔到他身上：“给。”
使唤人未果，周起嘶了一声：“昨晚求我给你练号的时候怎么说的？”
严子越一动不动，装死。
周起原地坐了两秒，舔后槽牙：“行，白眼儿狼。”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把严子越的烂卷子铺平，去要其他人的。
对面那排的三个女生都不在，周起看见宋星辰的试卷就放在座位上，纡尊降贵地过去拿。
一偏头，看见旁边桌子被本子压着的漫画一角，敛眸，伸手把上面的书挪了挪，露出小半页来，艳丽的画风，夸张的语言，圆珠笔在一个尖脸人旁边打了三个爱心。
周起没忍住，轻嗤一声。
下一秒，朝时就回来了，正好看见他有些不屑的笑，顿时冒火，一把扯书盖上，瞪周起：“谁让你看的？”
周起倒是淡定，往旁边退一步：“试卷。”
朝时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课本里抽出试卷，甩给他：“别乱动我东西。”
动就算了，还这么不屑。
周起收了试卷本要走，看她一副跟小狗护食的模样，又想起她画的那三颗爱心，还用了三种不同颜色的笔。停下来，轻笑：“这就是你不吃饭也要买的漫画？”
周起本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她打的那三个爱心挺逗，线都画歪了。
但这笑在朝时看来意思就不一样了，她平时看漫画老被说，所以特敏感，最受不得别人对她的漫画指指点点。加上周起这人本来平常说话就散漫，笑起来更显得有些嘲弄揶揄。
朝时就觉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她看漫画就是什么低人一等似的。
声音大了：“你懂什么！”
朝时懒得理他，一屁股拍到座位上，把漫画小心翼翼地藏好。
周起挑眉，嘴角扯了一下，笑意更甚，也没多在意，拎着几张试卷走了。
朝时心里特生气，感觉受到侮辱。
第一节课下课，收物理试卷，周起还没开口，她就直接重重甩了过去，力气很大，拍的书立啪地一声。
周起看着突然从对面甩来的试卷，主人闷头不理他，连试卷都随了主人脾气似的高翘一角。
周起手顿了下，把试卷抽走：“人不大，脾气不小。”
朝时懒得跟他争论，闷头不理，做自己的事。第二节课做完操回来，她在位子上转笔，转着转着，从字帖里撕下一张描摹纸，重新把漫画从书本里抽出来，翻开，贴上去，用自动铅笔仔细描摹。
在描绘完整个全脸的时候，突然，面前被丢了一块巧克力。
朝时抬头，周起正若无其事的坐下，全程都没看她，好像什么都没干一样。
朝时知道是他，什么意思，因为上节课嘲笑了她，过来道歉吗？
还算有点礼貌。
其实她已经消气了，但是莫名觉得气势不能输。
故意从鼻子里哼了声：“干嘛？跟我道歉？”
“别误会，”周起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翻书，随口说：“礼尚往来。”
“谢你昨天的面包。”
非常随意。
朝时低头看，黑色的包装：德芙，纵享丝滑。
那点小气势顿时抛之脑后，也不在意他那个挺傲慢的道歉态度：“谢谢。”
周起没反应。
朝时不管他，撕开巧克力，挥手把跟别人聊天的宋星辰招过来，亮了亮巧克力。
宋星辰：“你哪来的？”
“组长给的。”
朝时把巧克力掰开，给宋星辰一块，又掰了一块，站起来趴桌子递给周起：“诶，组长。”
周起只瞥了眼：“太甜。”
朝时看他做题做的认真，不再打扰他。
一共有七块巧克力，她分了每个组员一人一个，周起不要，于是她和宋星辰每人两块。
塞进嘴里之前，朝时突然看向宋星辰，戏精上身：“星宝，你说吃这个会飘丝带吗？”
宋星辰当即拍桌子，配合地皱起眉：“就是，骗人的广告。”
朝时把巧克力放鼻尖闻了闻，推进嘴里：“我小时候以为吃泡泡糖真的会像电视里那样进入一个游乐园，怕人看见，专门跑到天台上吃。”
宋星辰瞥她：“我记得，第二天你还跟我说你真的去了，还坐了飞天的火车，我信以为真，真跑去买了比巴卜。”
朝时哈哈大笑：“我吹牛你也信！”
“小骗子！”
宋星辰掐上朝时脖子，两人扭做一团。
周起斜倚墙看书，对面吵闹不停，他桌子跟着晃了下，瞥了眼，朝时正在跟宋星辰互掐脖子，谁也不肯放开。
宋星辰转换攻势，开始挠她痒痒，朝时瞬间气势就弱下来，趴着求饶，面前堆着的书摇摇欲坠，就快塌了。
周起一脚顶住桌边，对面要塌的书才没倒。
朝时发现桌子被大力抵住了，感觉不对，可能吵到人了，停下掐宋星辰的手，下意识抬头往对面看——
周起原本懒散得弓背的身体往后仰，好像是要特意离她们远一点，眼神下压对着她，目光指了指将塌未塌的书本。不耐烦。
意思是：还不赶紧扶好？等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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