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孟以凝问完以后，霍行深并没有回答她，可以，还是不可以。
吃完火锅，牛茂和高曼载伍心月和苏琼回学校，孟以凝拎着小巧的礼品袋，神色黯然地随霍行深回家。
回到家，孟以凝无力敛起绝望的心境，若无其事地拿出装着真丝领带的长形盒子送到霍行深面前，“给你。”
霍行深不明所以地接过盒子打开来，是一条领带，宝蓝色的真丝质地在吊灯下流动着柔和的明光。
这是她买的唯一一件东西，她的两个朋友买了一大堆，她只买了这一个。霍行深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她，明明在送人礼物，却好像在还债，蔫得仿佛丧家之犬。
“这是给我的？”霍行深不确定问。
孟以凝木然地点点头。
霍行深轻笑，声音里有一抹冷淡的情绪，“不是你想送给别人，别人不要，你才拿来送给我？”
孟以凝微怔，“霍先生，你怎么会这么想？”
领带！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是领带！除了他，她还能送谁？还想送谁？
霍行深慢悠悠将盖子扣回去，手握长形盒子的一端，另一端抵在女孩的下巴，往上一挑，逼她仰起头。
“霍先生？”孟以凝慌了，怯怯地握起拳头。
“孟以凝，你要是真心想送礼物给我，会是这副表情？”
孟以凝语塞，别开脸，后退两步避开装着领带的盒子，缄默不出声。
霍行深看着她的神色，不难看出来她又在闹脾气，至于为什么……他回想片刻，盯着手中的盒子，轻浅一笑，“想去给牛茂当助理？”
孟以凝再一次悬起心，眼里燃起希望，巴巴地望着他。
“我就说无缘无故你怎么会想到给我买领带，”霍行深转身走向沙发，轻描淡写地说，“原来是贿赂。”
孟以凝连忙跟上，“不是的，不是贿赂，我买领带的时候还没跟牛导演说上话，我真的只是想买给你，别的意思都没有，不是贿赂。”
她说得很真诚，霍行深相信她的说辞，但还是无法忽略她对自己甩脸色的行为——这不长眼的东西的臭脾气好像很难改似的。
不过，小时候就敢离家出走的脾气，现今只剩下摆脸色、生闷气，其实还是改了许多。
霍行深拿着长形盒子，始终没放下。
“知道我为什么不当场回答你？”
孟以凝摇摇头。
“程怜青知道你快放假了，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没敢打扰你。她准备带你去旅游，正好过段时间我要去欧洲，到时可以一起在欧洲过春节。”
霍行深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你可以选择一下，是要去给牛茂当助理，春节时也得在剧组工作，还是一放假就跟程怜青去旅游。”
听着，孟以凝愣了好一会儿，等霍行深说完，她也没反应过来，霍行深又补充道：“到时黄英也会放假，你要是选择留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自己看着办。”
……
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不和新家人一起过，反倒自己一个人去打工，好像说不过去。
孟以凝泡在浴缸里，不能兼得的痛苦令她连连叹气。
一边是终于可以去旅行，而且是出国旅行，可以体验许多陌生的民俗风情、异国风光，一边是日思夜想，终于盼来的剧组工作……
为什么不能兼得呢？
鱼和熊掌只能选其一，而顺从本心，孟以凝是宁愿选择熊掌的，也就是当导演助理的工作。
难得霍行深不阻止，她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现在还不是贪图玩乐的时候。
一个人过春节，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寂寞的话，她还有伍心月，伍心月可是主角，也得留在剧组。
下定决心以后，孟以凝很快就跟霍行深说了自己的选择，也是不想给自己再犹犹豫豫的时间。
霍行深听了以后，只看了她一会儿，“嗯”一声应了，再无别的话。
本该是熄灯睡觉的时候，霍行深却留了床头灯，慢条斯理解开睡袍，孟以凝看着他的动作，心脏漏跳几拍，呼吸乱了起来。
好像猜得到霍行深的意图，孟以凝面红耳热，坚定地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霍行深仔细品味了一下她的意思，揶揄冷笑，“放心，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
孟以凝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头看着大床，唇角抽了抽。
所以，他只是要发泄……
在她出神时，一根布条套上她的脖子，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迅速系上一个漂亮的结，孟以凝冷不防惊愕地睁大眼睛，霍行深沉冷的俊脸近在咫尺，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买的这条领带，还挺适合你。”
“！！！”
孟以凝快被他吓死了，莫名以为他要勒死自己，僵硬着垂眸一看，套在脖子上的布条原来是她买给他的真丝领带……
“霍、霍先生，你、你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我可以再、再买别的……再买个更贵的东西给你……好不好？”
孟以凝盯着他攥住领带的大手，心里莫名有种无法言喻的羞耻感，同时又仿佛有一阵电流，从他的掌心发出，沿着真丝领带，电流侵入她的脖颈，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当然，这更像是心痛的感觉——还得买个更贵的东西！
更！贵！
三千元的领带已经让她心痛了，还要买个更贵的，她真的要心痛死了。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霍行深低笑一声，握着领带的手轻轻一拉，被套住脖子而泫然欲泣的女孩无法抵抗地迎上来。
“我很喜欢。”
霍行深在她耳畔低语一句，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沾上她的泪水，随即覆住颤抖的红唇。
泪水咸涩，在彼此的味觉里蔓延开来。
……
闹钟声响，孟以凝梦游似的爬起来，挪着沉重的脚步，半眯着眼睛刷牙。洗完脸后，她才清醒一些。
站在镜子前，她不自觉摸了一下脖子，昨晚系得牢牢的领带被解开拿走了。
她走出浴室，正碰上霍行深从衣帽间走出来，长身玉立，西装革履，矜贵得不可一世。
孟以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系的领带，就是昨晚套在她脖子上的那一条！
身价三千！
“还没清醒？”
霍行深站在她面前，眸光慵懒地打量她错愕的小脸，那双哭得眼皮微微发肿的眼睛里正死死盯着他的衣襟处。
本是一条没什么特别意义的领带，一夜过后意味深远。
套过她的脖子，现今被他系在胸口。
孟以凝后知后觉，抬起小手指着领带，呆呆地问：“霍先生，你真的会用它？”
“怎么？”
“没……”孟以凝讪讪一笑，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她的积蓄不用大出血了！
-
寒假如期而至。
孟以凝没有选择和程怜青去旅游，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也担心程怜青不悦。
不过程怜青毫无责怪她的意思，临出发前告诉她，“你就等着我给你发一堆美景照片吧！到时要是后悔了，记得说，妈妈马上来接你。”
程怜青的好，令孟以凝有一瞬间真想立即反悔——
跟妈妈一起去旅行，是什么感觉呢？
孟以凝真想体验一下，却只能在心里憧憬。
而后，剧组开机，孟以凝很快收起其它心思，一心一意投入导演助理的工作。但牛茂对她很客气，左一句太太右一句太太，让她老是想起霍行深。
开机没多久，孟以凝趁着午餐时间，跟牛茂说：“牛导演，其实你喊我的名字就好了，不然叫我小孟也行。”
“这怎么行啊，太太？不行！”
“……”
孟以凝深吸一口气，道：“牛导演，我来这里，是来跟你学习的，就是学生，但你老是叫我太太，哪里是把我当学生？不把我当学生，就是不想教我……”
“太太，你可别误会了，我是有在真心教你的。你现在没感觉到，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没犯错，你要是犯错了，跟伍心月那个花瓶似的，我一定会当场骂你花瓶，跟伍心月一样，人以类聚，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朋友，废物跟废物一起玩——”
牛茂语速飞快，正色道：“总而言之，我在工作上是很认真的，就算你是太太，我也不会留情面。”
“……”
见孟以凝呆住，牛茂有点慌，到底怕自己太凶，吓到她，她回去就找霍行深告状……
“太太，这样没问题吧？”
孟以凝摇摇头，“没问题。”
牛茂放松一笑，“没问题就好。”
孟以凝想了想，“牛导演，要不你直接叫我孟以凝吧？跟你叫伍心月一样，不然等你骂我的时候，还叫太太，真的会很奇怪……”
她执意要换称呼，牛茂利落道：“行！那我以后就叫你孟小姐。”
孟小姐——孟以凝可以接受，终于安心点点头。
“其实我也是跟网上那帮人叫的，就是你的那些粉丝，不都在评论里喊太太太太吗？我本来还以为怎么全天底下都知道你是霍太太，就我不知道，还让你一边去，把我吓得……伍心月跟我说了‘太太’的另一个意思，我才知道。”
孟以凝忍俊不禁，“原来是这样啊……”
“我也是真觉得你画的画好，就学网上的人叫你太太了。”
牛茂沉吟道：“对了，要是我哪天骂你花瓶，你别放心上。你还是比伍心月厉害的，不是美院的，画画都能画那么好，有些画我还能看出来故事感，证明你构思了很多。
“我是真心看好你，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比我这个不上不下的烂导演厉害得多。”
早早吃完沙拉卧在躺椅上打瞌睡的伍心月哈哈大笑拿下盖在脸上的剧本——
“你终于承认你是烂导演了！哈哈哈哈！”
牛茂：“……”
孟以凝：“……”
吵吵闹闹但氛围融洽的拍摄乱中有序地进行着。
孟以凝每天在片场和家来回，过得充实愉快。没多久，黄英休假，霍行深要去欧洲，孟以凝也没有不舍得，前一天就先收好一个行李箱，霍行深一走，她就搬到伍心月那里了。
室友重聚，当天夜里就通宵开二人派对，买了果酒和一堆下酒料、薯片，跟回家的苏琼开视频通话，三人隔着屏幕碰杯，开开心心玩到挨不住困，直接在沙发上睡下了。
第二天睡到日晒三杆，手机响了多久都不知道，高曼亲自上门来逮人去片场。
迟到了，两人无可避免被牛茂训了一顿，还被罚联合掏钱包，请剧组的人喝下午茶。
孟以凝第一次掏钱掏得心甘情愿。
霍行深不在，她久违地感受到不受压制的自由感觉，才会放纵过头，但她还是很享受。
转眼间，除夕来临，到处都还在上班，剧组也还在拍摄。
一直拍到傍晚，别人下班开始放年假了，剧组只能放一个晚上的假，还准备所有人一起包饺子、煮汤圆，拍宣传短片放在网上。
剧组里的每个人都无法回去和家人过节，氛围却异常喜庆、热闹，因为批下来的经费丰厚，足够剧组过个挥霍的节日。
孟以凝从早上就很期待，她没有见识过热热闹闹，身边每个人都没有恶意，也不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春节。
中午时，她接到孟大玺打来的电话，对方知道霍家人都不在燕城，所以也按捺不住自己说了几句风凉话，最后用施舍的口气说：“你还可以回来过节。”
孟以凝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新号码，无奈听完他的风凉话后叹口气道：“不用了，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说完她就挂了。
伍心月喊她吃香煎鸡胸肉，她顿时就能忘记孟家，忘记过去不安生的每一年，一身轻松地凑过去。
傍晚，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张罗着包饺子和煮汤圆的事，孟以凝和伍心月一起洗了手，准备帮忙包饺子，手机却响了。
霍行深打来的。
“喂？”孟以凝走到清静的角落接听。
“收工了没有？”
霍行深的声音传来，沉冷如此时暮蓝色的寒风，孟以凝炽热的心也跟着冷寂下来，小手开始发凉。
“收工了。”孟以凝的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力量，绵软像温驯的羔羊。
“那就出来，我在片场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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