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摆脱孟家的跳板。
孟以凝的呼吸停滞，身前的男人蹲下来，半跪在地，大手朝她而来，优雅长指钳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无名指上的戒圈贴在她的皮肤上，比他的温度还要凉几许。
“说说。”
霍行深的眼睛幽暗，深不可测，又如透着寒光的利刃。
孟以凝被他说中了心事，心虚地眨着眼睛，像被俘的将军，泪珠是逃窜的小兵，颗颗坠落四散。
“不是的……”她说。
“不是？”霍行深逼她转过脸，去看她已经打包好的行李，“那是什么？”
孟以凝抽噎着，脑海里认真思索，霍行深也没再逼问，十分耐心地等着，等着听她搜肠刮肚的解释。
半晌，孟以凝说：“那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收拾了……”
霍行深冷冷讥笑，“所以我让你申请外宿，你没意见？”
孟以凝僵硬地摇摇头，“没有……”
“那你这是跟我闹什么？”
霍行深面不改色加重了力道，孟以凝下颌吃痛，无力地摇头，“对不起……”
到头来竟然只是她的错。
孟以凝心有余悸，用一双朦胧泪眼偷偷打量霍行深——太可怕了，这个男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气愤和不满压得死死的，永不能翻身。
他根本不用和她吵架，也很懂打一巴掌赏一颗糖。
见她道歉，他宽宏大量抚摸她的脑袋，神色如常道：“乖，去洗把脸，继续吃饭。”
孟以凝还想自己待着的，却一点儿也不敢忤逆他，四肢发软仍竭力爬起来，绕过他，落荒而逃。
霍行深缓缓站起身，看了看书房里的陈列。这间房易主之后，他鲜少涉足，主要是想给女孩留一个绝对的私人空间。
现今一眼望去，多的是她的东西，书柜、桌子、沙发上都凌乱地扔着琐碎的东西，水彩颜料、彩色铅笔、黑色水笔、书籍、素描纸、笔记本、彩色卡纸等等，东西多而散，散而乱。
霍行深走近宽大的办公桌，看着一角单薄的笔记本电脑和黑色的数位板，他想起来自己忘记给这间房配电脑，而且她喜欢画画，应该给她定制一个适合绘画的工作台。
他一边想着要吩咐黄英去办，一边自嘲一笑。他自问对她还不错，但她的脾气大得很，稍有不称心如意就给他甩脸色。
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孟家没人会惯着她，那就只能她自己惯着自己。
霍行深准备走出书房时，经过书柜，看见上面摆的几个相框，他停下来。
无非是她和孟礼的合照，她和伍心月的合照，她和另一个女生的合照，他还不认识。
因为已经知道孟以凝是什么德行，所以霍行深对她成年后的照片并不感兴趣，他拿起她十余岁时的照片，和孟礼的合照，背景是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
这张照片他见过，在孟家。
照片上的孟以凝清瘦、稚嫩，和现在没什么差别，一个小一个大。
第一次见这张照片时，霍行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次见到这张照片，这种感觉卷土重来。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女孩。
照片拍摄时间是夏天，两姐妹穿着无袖的连衣裙，背景的路人也是t恤短裤。太阳在她们前面，她们笑得眉眼弯弯，更像是因为阳光耀眼而眯起。
旋转木马，游乐园。
霍行深盯着两姐妹背后的景色，在脑海中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就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这个游乐园是十年前建成，霍氏集团投资的，十年来不断翻新改进，力求不落于时代发展，成了主题乐园，至今熙来攘往。
霍行深一共去过两次。
第一次是开业之时，他正好回燕城，就陪程怜青去走了一圈。
第二次是……他路过那里，陪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孩玩了一下午。
过往的记忆冒了尖，随即被连根拔起，霍行深看着照片的目光更加深沉，心里有个不确定的猜测。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霍行深还记得，那天是小女孩的生日，也是他在国内拿到驾驶证的第一天，是六月二十五日。
他放下照片，转身走出书房，却没有下楼，而是直接走向主卧，走进衣帽间，打开满是证件的抽屉，拿出结婚证。
孟以凝的生日正是六月二十五日。
“这么巧？”
霍行深仍然不敢确定，但一想到孟以凝莫名其妙冲霍浅彻叫“哥哥”，便由不得他不确定了。
那天下午，他将小女孩留在警察局门口，也留给她一个名字——霍浅彻。
霍浅彻至今抓心挠肺，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入了孟以凝的眼，然而原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霍行深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倏地笑了一下，心头如甘泉淌过，一阵愉悦。
……
孟以凝洗了一把脸，回到餐桌边坐下。
黄英担忧地看着她，“吵架了？”
孟以凝低着头，晃了晃脑袋。
黄英一头雾水，不过因为这两人几次三番闹了别扭后很快就会和好，她不太担心，等霍行深一来，她就回厨房里。
孟以凝战战兢兢地咀嚼，眼睛偷偷瞥向主位，不小心对上霍行深的视线，心脏漏跳一拍，连忙避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霍行深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异。
他似乎在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孟以凝有些咬牙切齿地嚼着——他当然心情不错了，两人之间一有分歧，他永远是赢家，心情能差到哪里去？
-
开学时，看着每个人都拉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学校里走的时候，孟以凝黯然神伤，一想到自己要去申请外宿，要收拾宿舍余下的行李卷铺盖走人，她的心里依然透不过气。
伍心月的戏份还没拍完，但她还是抽空回学校一趟，迎接苏琼，三人团聚。
孟以凝没想到自己会是扫兴的一个。过去她想过这个宿舍会散，就像高中时期一样，无论如何她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哪曾想竟然变成第一个。
在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苏琼问她，“凝凝，你的行李呢？”
孟以凝难以启齿地低下头。
伍心月反应过来，“凝凝，你不会不住学校里了吧？”
苏琼呢喃：“对了，凝凝都结婚了。”
属于三个人的温馨一下子四分五裂，孟以凝感受得到，泪雾冒出眼眶，朦胧了视线。
“凝凝，你怎么不说话呀？”伍心月歪着脑袋问。
孟以凝克制着不争气的眼泪，艰涩道：“阿琼、小月，我们不住在一起，会不会就疏远了？”
孟以凝深有感触，小学、初中、高中，哪怕当时玩得再好，一走出校门，不用一年，好朋友到底都成了陌路人。何况在大学里，大家从天南地北而来，不住在一起，关系只会更容易生分，等走出校门时，更会是茫茫人海里永不再见的旧识。
她最担心如此，一旦疏远了这两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她就什么朋友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疏远？”伍心月没心没肺抱住她说，“我才不要和你疏远，你可是我的宝贝靠山！”
苏琼摸摸她的脸，说：“傻瓜，别乱想了。我们每天还要一起上课，毕业后要一起从事同个行业，要一起竞争，一起闯出名堂来，怎么想都不可能疏远。
“除非，我嫉妒你先有成就，或者你嫉妒我先有成就。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对吧？”
苏琼的话，像一颗定心丸。
孟以凝破涕为笑，卷铺盖时心底深处却还有淡淡的忧虑——她的婚姻她清楚，她嫁的男人的真面目她也清楚。
像苏琼说的，她们要从事同个行业，一起竞争，一起闯出名堂来，想想多么美好，可她对此抱有迟疑——等她毕业，也许霍行深就要她怀孕了。
事情还没有发生，孟以凝晃晃脑袋，决定不杞人忧天。
她只需记住，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
这一天傍晚，孟以凝拉着个行李箱，在苏琼的陪伴下慢慢走向校门口，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
突然，一声“孟以凝”从后方传来，两人转过身，只见瞿明杰一脸愠怒，大步跑来。
孟以凝想起来，他被自己删除好友、拉黑号码的事。
苏琼恍然大悟，“凝凝，你是不是删了他来着？我记得他来问过我怎么回事，但我当时没空理他，之后就忘记了。”
孟以凝微惊，“他居然还找你了？”
“嗯。”
瞿明杰跑过来，喘着气，愤懑问：“以凝，你为什么把我删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质问为什么把他删了，他不嫌丢脸，孟以凝都觉得尴尬。
“瞿学长，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瞿明杰瞪大眼睛，那一天，视频通话时突然的黑幕重新来临，蒙蔽他的耳目，他不由得再度震惊地质问道：“你真的结婚了？”
孟以凝：“……”
她真的要怀疑他听不懂人话了。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啊？”孟以凝没了耐性，说起来她就没想和瞿明杰交朋友，这人自然就是陌生人一个，没必要有过多交谈。
她拉住苏琼的手道：“阿琼，我们走。”
两人走远几步，行李箱的轮子轱辘轱辘响。这时，校门外来了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下，司机迅速下车，迎向孟以凝。
“孟小姐，老板在车上等你，箱子我来帮你拿。”
“谢谢。”孟以凝颔首低眉致谢。
这一幕看在瞿明杰眼里，一切了然——虚荣拜金的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结婚了，根本就是在嘴硬！真结婚了，司机会只叫她孟小姐，而不是某太太吗？
他看向那辆一眼就给人“贵重”感觉的商务车，玻璃是全黑色的，看不见里面坐着的人。
但这不妨碍他想象，司机称呼对方为“老板”，老板都是什么人？不就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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