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冒险的第十八天
阿萝拉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的她年仅八岁，还叫阿玛菈斯，虽然因为出生就有记忆，她还记得阿萝拉这个名字，可埃斯泰尔——也就是阿拉贡只记得自己精灵语的名字了，阿玛菈斯也就把阿萝拉这个名字藏在了心底。
出于一些复杂的原因，阿萝拉小时候和阿拉贡并不亲密。
他们虽然在瑞文戴尔被同样的老师教授同样的课，可阿萝拉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她看来和她一起上课的未成年精灵都幼稚得可笑，阿拉贡倒是从小就特别受欢迎，刚一下课就有一堆小精灵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等阿拉贡能够去找阿萝拉的时候，他妹妹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阿拉贡总能找到阿萝拉，因为她最喜欢去格洛芬德尔那里练剑，又或者蹲在小厨房里打打牙祭。
在他们八岁的时候，某个没什么特别的日子，阿萝拉一如既往地做着挥剑练习，就看见阿拉贡气呼呼地跑到她的跟前，一脸控诉地拽住了她的手：“你都听不见吗！”
阿萝拉皱眉：“放手。”
“你先回答我，他们在骂你！”
阿萝拉顺着阿拉贡的视线，看到不远处两个自顾自讲得很开心笑成一团的小精灵，恍然：“你说他们。”
风声将小精灵的对话传入他们的耳朵，他们正说着一些风凉话，什么“阿玛菈斯也就剑术拿得出手了”，什么“像她这么暴力的姑娘果然没什么朋友”，以及“这也难怪，就连她妈妈都不喜欢她！”
“我不揍幼崽，他们还没成年。”阿萝拉挣脱开阿拉贡的手，“自从前天在剑术课我把他们打趴下了他们就这样了。而且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
“……什么？”
“我只会剑术，射箭、写诗、唱歌和手工都不行，也没什么朋友，”阿萝拉看着阿拉贡，在他惨白的脸色中恶意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母亲确实不喜欢我，你不是也知道吗，埃斯泰尔？”
阿萝拉看着她的双胞胎哥哥一言不发地就跑开了，无所谓地继续拿起了自己的剑。
阿拉贡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她不小心又习惯性地迁怒了。
她继续一遍遍重复着挥剑的动作，然后她听见了她的哥哥大声喊道：“——这和你们什么关系！”
阿萝拉看见阿拉贡一拳打上了其中一个小精灵的脸，又撞开了另一个小精灵的身躯，他的声音坚定：“阿玛菈斯就是阿玛菈斯！她喜欢用剑就喜欢，不喜欢唱歌不喜欢编织和手工就不喜欢，她不用像别人一样，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两个小精灵扑了上来，他被扯成了一团，但还在艰难地说：“她有我喜欢！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她！”
阿拉贡是个笨蛋。
阿萝拉无法克制地这么想，去争论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口舌之利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就这样一个人赤手空拳去打两个也只有脑子发热的笨蛋才会这么冒冒失失。
可身体总会比理智更快。
等阿萝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丢下剑加入了这场打架中。
“他们刚才揍了你哪里？”阿萝拉转过头看着还在冲她傻笑的阿拉贡，“我们揍回去！”
她不揍未成年幼崽，敢打阿拉贡的除外！！
等到大人们赶到的时候，阿萝拉早就停止了这场单方面的虐杀，那两个小精灵已经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阿萝拉瞧见埃尔隆德那张黑漆漆的脸，心里暗叫一个不好，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保自己的眼睛通红，她扑到了埃尔隆德的怀中，哭不出来只好大声干嚎：“ada！他们欺负我说母亲不喜欢我！”
阿拉贡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妹妹的骚操作，他更目瞪口呆地看着埃尔隆德心疼地抱起了阿萝拉，细声细语地哄了起来。
阿萝拉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她那个傻哥哥，一点都不懂恶人先告状……呸呸，她才不是什么恶人。
多亏了她的机智，他们那次才没受到什么惩罚，相反那两个精灵被揍一顿后还哭唧唧地写起了检讨，想起来真叫人神清气爽。
阿萝拉想起她手上的那把匕首，当天阿拉贡还给她了一把用叶子折成的匕首，说等他长大了就让她凭这个找他换一把真的，后来这份诺言在阿萝拉二十一岁的生日上得到了兑现。
阿萝拉至今都还记得阿拉贡说的话。
“——阿玛菈斯就是阿玛菈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有我喜欢！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她！”
他一直、一直都在遵守着自己说过的话。
阿萝拉微笑地看着在陶瑞尔面前站定的莱戈拉斯，他一脸局促，却还是认真地说：“在我心中，陶瑞尔已经足够强大了。比很多男精灵都要强大得多。”
真好啊。
阿萝拉站在一旁，她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她看见陶瑞尔眼底已经有了隐隐的泪光，忍不住想，这就是青春吧。
但是事态在突然间急转而下。
当莱戈拉斯试图告诉陶瑞尔一直欣赏着她，空气中的氛围彻底被粉红泡泡染上的时候，陶瑞尔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无比疏离：“谢谢王子殿下的看好，我还是会继续努力，打磨自己的箭术的。”
“啪”的一下，刚才不错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了。
阿萝拉狐疑地站直了身躯，她担心地看着莱戈拉斯僵直的后背，她听见莱戈拉斯的声音充满迷茫：“……陶瑞尔？我不明白。”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允许我先行告退了。”陶瑞尔微微颔首，在她转过身的时候，莱戈拉斯抓住了她的手：“……是我父亲说了什么吗？”
“……”
“他说了什么！”
“陛下提到了您对我的关注，我回答他说您不喜欢我，至少不是那种喜欢。就这么简单。”背过身的陶瑞尔如是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
莱戈拉斯的胸膛反复地起伏着，几个呼吸过后他放轻了声音：“好。很好。”
可这位看似平静的小王子此刻已经陷入了另一种极端的愤怒中：“我去找他。”
阿萝拉闭上了眼，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莱戈拉斯！”陶瑞尔反手抓住了莱戈拉斯的手，冲他摇头，“别去。”
莱戈拉斯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大步离开。
阿萝拉看着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的陶瑞尔，又看着疾步而行的莱戈拉斯，她拍了拍陶瑞尔的肩膀，目光迅速地扫过她手上被莱戈拉斯抓出的红印，轻声说：“放心，交给我。”
阿萝拉在看到陶瑞尔迟疑地朝她点头后，这才放下了半颗心，赶紧去追那个冲动的小王子了。
莱戈拉斯风卷残云般地大步迈着台阶，每一步都跑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他对身后阿萝拉喊他名字的呼唤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跳跃着，走着一条通往王座的最近的路。
阿萝拉知道这样她是追不上莱戈拉斯的，她跑步的爆发力不太好，等莱戈拉斯到瑟兰迪尔跟前闹起来事情就更完蛋了！搞不好她都要在那位国王陛下面前吃个挂落！
阿萝拉看了看四下的台阶位置，没怎么犹豫就一个助跑起跳，直接飞跃撞倒了莱戈拉斯，滚到了他的身边。
被撞倒的莱戈拉斯一言不发地盯着阿萝拉，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长剑。
阿萝拉注意到那是奥克锐斯特，是索林·橡木盾的佩剑。
“来真的？”阿萝拉从身后掏出了自己的长剑，“挺好的，我也不太爽。”
维拉在上！她真的不喜欢当救火队员！
他们又打了一场。
在持剑的情况下，莱戈拉斯因为体重轻而带来的劣势变得没那么明显，甚至因为愤怒的加持，他的力气比前面那一场阿萝拉感受到的大得多。可在阿萝拉看来，他的破绽也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地多。
几十招过后，阿萝拉挑开了莱戈拉斯手上的剑，剑锋指向了莱戈拉斯的脖子：“你输了。”
她可是被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剑术老师教出来的学生。
阿萝拉看向宛如咸鱼般倒在地上的莱戈拉斯，微笑着询问道：“现在冷静下来了吗？还没冷静的话我可以带你到瀑布那边冲一冲。”
“……冷静了。”
阿萝拉收起剑，看着倒在地上不愿起来的莱戈拉斯，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了他的身侧。
“别去找你父亲，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躺在地上欣赏也是一种不错的角度。
阿萝拉一边看着广阔的宫殿，一边留心观察她身边的这个不成熟的小精灵的表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莱戈拉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句子的主语。
“因为你是一个辛达族精灵，我猜。”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
“可国王陛下在乎。”阿萝拉答道，“在中土，高贵的血脉充盈着特别的力量，血脉的纯正甚至远比是不是精灵重要。”
阿萝拉想起阿拉贡对阿尔温的单恋，以这个世界的主流观点来看，他们两个人的差距或许都比莱戈拉斯和陶瑞尔小得多。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你父亲是国王，而你只是一个王子。”阿萝拉听着莱戈拉斯稚气满满的话，耐心地解释，“只要你父亲一声令下，陶瑞尔就会被驱逐，而你别无他法。”
“那我就和她一起离开！”莱戈拉斯瞬间坐了起来。
“……可你怎么知道陶瑞尔愿意和你一起离开？”阿萝拉也盘腿坐起，她都要为莱戈拉斯的幼稚发笑了，“再说了，你也说过，陶瑞尔像女儿爱着父亲一样爱着国王陛下。如果是我，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男人伤透我ada的心。谁都不行。”
阿萝拉看着一脸闷闷不乐的莱戈拉斯，他垂下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几缕金发贴在他那张黯然失神的脸上，他撅着脸一言不发，美人蹙眉起来简直让见到他的任何人都能够为他心碎。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陶瑞尔不太对。”颜控的阿萝拉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也有人，啊不精灵对我说什么我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莱戈拉斯的神色立刻就变了，他的精灵耳朵瞬间立了起来：“那精灵是谁？”
阿萝拉看着莱戈拉斯一脸的好奇，深深地觉得这精灵八卦起来和矮人也没什么区别。
算了，看在这个精灵失恋的份上。
“他是我的剑术老师。我当时喝得有点多，一个激动就跟他告白了。结果他说什么‘阿玛菈斯你还小’——哦对了，阿玛菈斯是我的精灵语名字。”
莱戈拉斯点点头，很上道地小小吹捧了一下：“阿玛菈斯，快乐？不错的名字。”
“然后我冲出去一个人杀了十个奥克，提着他们的脑袋来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说‘我不小了’。”
莱戈拉斯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提着十个奥克的脑袋？”
这是什么骚操作！
他盯着阿萝拉的脸，哪怕情商低如莱戈拉斯，也不免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恋爱话题的参谋对象。
“我也不记得我当时怎么想的，毕竟我喝醉了。我说我很认真，而且我已经成年了，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也确信我没有冲动’。”阿萝拉想起当天的情景，被拒绝的失落、难堪和愤怒再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他和我说，我醉了。而且我的喜欢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喜欢。”
“我很生气，我跟他说‘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你，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我说‘我喜欢你，你如果要拒绝我，也应该说你不喜欢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
“后来呢？”莱戈拉斯追问，“他说了我不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我也没听到。”阿萝拉答道，“我猜他会这么说，所以当场就逃跑啦。后来第二天我就没看到他了，他送暮星公主去洛丝罗瑞恩了。”
“那个精灵是谁？”莱戈拉斯又一次询问着，“他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你把他揍一顿。”
“你？算了吧，你连我都打不过。”阿萝拉打量了一下莱戈拉斯的细胳膊细腿，摇了摇头。
“嘿！刚才那只是失误！再来一次我未必会输给你！”莱戈拉斯跳了起来，“再说了，我可是密林的王子。如果我要打他，他肯定不敢还手。”
阿萝拉眨了眨眼，看着这个一脸得意洋洋的金发精灵，心道这熊孩子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肯定没少干。
“不过他估计还真不敢还手。”阿萝拉想起瑟兰迪尔的传闻，心想莱戈拉斯要是真去碰瓷，那个贪财的瑟兰迪尔怕不是要把整个瑞文戴尔都扒一层皮下来，“好吧，他叫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那个杀了炎魔的格洛芬德尔？！那个去了阿门洲又回到中土的格洛芬德尔？？”莱戈拉斯一脸不敢置信，他端详着阿萝拉，突然换了个口气，“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他说的是对的，阿萝拉？”
阿萝拉当即用手肘给了莱戈拉斯一下，学着他的语气：“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或许对陶瑞尔不是那种喜欢，莱戈拉斯？”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莱戈拉斯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喜欢这种感情是会变化的，莱戈拉斯。就算不是出于爱情的喜欢，谁也不知道是否哪天就会变成爱情。”阿萝拉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只要是真心的喜欢，就应该值得被真心的对待。他不相信我的喜欢，可我相信就够了。”
莱戈拉斯怔怔地看着这个一直都疯疯癫癫的姑娘朝他伸出了手，突然露出了非常、非常轻柔而又美好的笑容，带着能够轻而易举击中人心的魔力：“——我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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