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木
青木空间。
昭武二十四年,成安帝迎回流落民间的第九皇子,赐名尚勋。
迎接盛典,东方有紫光闪耀,钦天监报为良兆,视为大喜。成安帝龙颜大悦,许九皇子良田宫殿,世袭爵位,追封其逝母为云妃,允迁葬于皇陵外侧嘉墓之地,为奕国百姓广为称颂宣扬。
元尚勋,原名李赟,江南朝杨人士。其祖辈在朝杨城做粮米生意,母亲云娘长得标志可人,秀外慧中。
多年前,在成安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微服出巡,于朝杨偶遇去寺庙上香的云娘。两人一见倾心,暗结连理之后他返回了京城。
云娘守着一份承诺直到发现自己月事未至,才惊慌失措地告诉自己的父亲李志安。
李老爷娶过两位妻室,云娘为正室所生,但在诞下女儿后因大出血而亡。而后他又娶了继房,生下次子李锦彦。
一直对儿子比较上心的李老爷觉得云娘与人珠胎暗结是由于自己对她疏忽大意造成的,愧责之下叫她别再妄想,并为她找了个上门女婿。女婿品性敦厚,为人知书达理,是当地私塾的教书先生。他并未在意云娘婚前失身之事,对云娘母子始终照顾周到,宠爱有加。
云娘对成安帝失望,也就渐渐断了念想。怕遭到歹人惦记,她和李老爷对李赟的真实身份只字未提。
后来李老爷过世,儿子李锦彦继承家业,却因为沉迷于豪赌而将财产耗尽。云娘夫妻规劝无效,只能带着儿子离开了李府。
李赟的父亲虽然赚钱不多,但足以为家人提供三餐温保。云娘平时做些绣品拿去卖,也能得些买菜钱。本来一家三口过得还算不错,直到某日夕阳西落,李先生没有回家。
他的尸体在后巷子里被人发现,仵作查明的死因是被尖锐伤了血脉,流血致死。
云娘悲伤地接回了丈夫的遗体,可府衙无能,找不到目击者也无法为其申冤。
说到底,谁会为了一个无名之辈而劳命伤财地去查个究竟?何况当地官府当差的人,最为贪得无厌。只是抱着饷银过日子而已,没点钱财通路,他们是不会出力卖命的。
母子二人仅靠卖绣品度日极为艰苦,撑了几年云娘便身心俱累,得了一身的毛病。
好在李赟从小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品行端正,书也读得好。平日里还会写几幅字拿到街头去卖,有时为不识字的街坊邻里写信赚几个铜板,就这么慢慢地熬着长大了。
十五岁那年,云娘病逝,临闭眼之前找来了自己的弟弟李锦彦,希望对方可以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将自己的外甥李赟带回李府照顾。
李赟虽然满口答应,可其实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等云娘落葬后,他便将李赟的身世告诉了他。
“赟儿,你是皇子,是将来有机会继承这天下大统的孩子,怎么能在朝杨这么块小地方待着?你娘太过自私,不应该只顾着自己而夺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他满脸真诚,看着李赟的眼里透着慈爱的光芒。
当年云娘与老父在书房密谈,他在窗外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结合猜想也能明白个中蹊跷。
李赟虽然年轻,但并非愚钝之人。
舅舅在他们家离开李府时并未挽留,之后也从未曾拜访过,哪怕在他父亲过世后也没露过面。现在将这秘密和盘托出,自然是想得到些好处。
李锦彦嗜赌成性,将店铺家当全都输尽后终于停手,留下了一栋宅子作为栖身之所。可惜,被人下套赌瘾又犯,就连老宅的地契都输掉了。这事情他以为自己瞒得好,却没料到李赟在母亲让他去找舅舅的时候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舅舅说得对,那就请舅舅为赟儿铺好这条康庄之路吧。”他浅浅一笑,将城府收入心底。
若有成为皇子的机会,为何要拒绝?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未来断送在此平庸之地。成了皇子,便有向上爬的机会,也才能查明父亲被杀的真相。
没过多久,那条通往京城的路果然铺好了。
成安帝得知自己还有个流落民间的儿子,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
当年他回京之后便忙于朝政,没过多久,他当时仍旧在位的父皇又给他新添了一位皇弟。皇弟长得玲珑俊秀,颇为得意,父皇欢喜得紧,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储位只能将民间那位女子给抛之脑后。
如今迎回自己的儿子,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当年犯下了错,如今也算是给云娘一个交代。
至此,李赟更名为尚勋,赐皇姓元,以九皇子之名入住青云殿。
大典初晨,东方出现一片紫光,之后祥云层层环绕娇阳,久久都未散去,被天师誉为紫金瑞气,是皇气磅礴之象。成安帝惊喜之余,又赐下良田珠宝和爵位,让元尚勋更是成了皇子之中最受瞩目的焦点。
当晚,新皇子躺在青云殿的寝殿内,睫毛微微颤抖,盖着锦被的身子染上了一层薄汗。
猛然间,他睁开双眼坐起身来,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口中轻声念着一个名字:“洛英……”
脑海里的身影已经模糊,唯有那双如幼鹿般莹亮清纯的眼瞳深刻地记在了脑海里,而这对眸子他在当日盛典大殿中似乎瞧见过。
几日后,在皇太后的茶宴上,他又与那对眼睛的主人相遇了。
永宁王元兰御是成安帝最小的皇弟,于先帝驾崩前三年出生。当初也是因为先帝对他极为宠爱,以至于后来有了储君即将易主的传言。
兰御与尚勋年纪相仿,长得极为隽美,五官秀致可人,皮肤通白透亮似晶雪,三千发丝乌黑如浓墨,一颦一笑天真烂漫,实在是讨人喜欢。
太后与太妃关系不差,膝下又只有一位公主,自然是宠爱他的。几位王爷中,唯有他能同皇帝一样自由出入寿安宫,可见他的地位有多特殊。
这么矜贵的一位人儿,性子自然有些傲娇,见人不喜多言,只是靠在太后身边沉默地看着众人。
尚勋虽然初入皇宫,但规矩一学就会,对人对事皆是有礼有度,气势不减。皇子风采昂然,获得的风评也好。
太后对这外来的孙子还算体贴。一是心疼他出生在外受了苦,二是因为他洁身自好本质佳。
四周一群年轻的王公贵族,她独把尚勋唤到身边,拍了拍兰御的胳膊介绍道:“这是你小皇叔兰御,你俩虽然年纪相差无几,可规矩不能坏了。”
尚勋躬身行了个礼:“皇叔好。”
他身材颀长,长得也颇为清俊。这番端正有礼的姿态,更为他平添了一分儒雅的气质。
兰御微微地点了点头,透白的脸颊泛起一片浅红,眼波潺潺,声音柔而不媚:“不必多礼。”
虽说是叔侄,但毕竟初见,两人都显拘谨。
太后笑着吩咐众人落座,回头又把两人安排到相邻的位子上,关照兰御今后需对这新皇子多加亲近,毕竟是同龄人,熟了便会自在很多。
兰御敷衍着应允,继而偷偷望了尚勋一眼,发现对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立时红晕染颈,咬着唇撇过头去。
这般娇羞,倒叫尚勋的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不知为何,梦里那张朦胧不清的脸与身边之人重叠在了一起,让他心里有些没来由的郁闷。
宫女召乐师和舞姬进殿表演,随着乐声响起,众人终于放下了矜持,开始畅谈把欢。
尚勋打量着兰御,踌躇着想要找些话题与这位小皇叔聊,便拿起茶壶为对方添了些茶水。
“皇叔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他温声问道。
兰御拽起自己的发尾把玩,淡淡地回答:“睡觉。”
尚勋哑然失笑,勾起嘴角高兴地应道:“好巧,我也是。”
见他附和自己,兰御扬了扬眉。
这初来乍到的皇侄不仅自来熟,还挺逗趣。
他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幽幽地叹了一声:“这宫里比不得外边,每日里能做得事情就那么两三件,你以后便会知道了。”
尚勋顿了顿,将跟前的一叠糕点推到他手边:“有皇叔作陪,即便只有两三件事可做,也是得趣得很。”
被人变相地献殷勤,兰御心里当然高兴。可他不爱把自己的心思挂在脸上,只是拿起一块白兰糕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演出。
尚勋也不气馁,自顾自地继续找话题:“我听我宫里的奴才说,皇子们要学习课业外还需练习马术与剑术,不知道皇叔的老师是哪几位?”
这问题问得可不随便。
兰御蹙起眉,心里有些计较。
他想了想,而后斜睨着尚勋有些期待的脸庞,冷冷丢出一句话来:“你得先学礼仪。就算告诉你我的恩师是谁,也不见得他们就会收你。”
尚勋一愣,没想到这问题会引起他的不快,但旋即明白了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对方也没说错。自己什么都不懂,有些该问,有些却不该问。无论是无心还是有意,刚才的问题着实不太妥当。
他当下有些悔意,立时点了点头,道一声“皇叔说的是”后便闭了嘴。
兰御没想到他会如此谦卑,也就不再给他脸色看,只是慵懒地靠回椅背上继续欣赏表演。
二人的初次相见不是很契合。
尚勋心里仿佛落了根刺,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得劲。
但自那日茶宴后,兰御就未再出现过。
成安帝委任太傅张迁和昭军副将梁屿为尚勋的老师,向他传授治国理政之道与骑射剑术。
这两位同时也是三皇子尚捷和八皇子尚政的老师。
由于每日朝夕相伴,一起学习,他与这两位哥哥的关系比其他皇子更亲近些。只是偶尔在深夜里,他仍旧惦念着兰御,即便后来不做那个梦了。
那奇怪的梦反复做了多天,却始终看不清名为“洛英”之人的容颜。在梦里,他似乎不停歇地奔跑着。虽然每每醒过来后他都累得汗流浃背,可又觉得梦中的自己跑得心甘情愿,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始终认为自己对兰御的执着是因为那双眼睛,可也明白,这种执念是不可取的。
梦而已,哪能较真呢?
过了段时间,某日早早下课,他回到青云殿休息。
疲累地闭上眼,刚想打个盹,就听到贴身奴婢青山在殿外说道:“殿下,永宁王来了。”
话音未落,他如同被冷水泼醒,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披上衣服就疾步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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