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前人艰难后人鉴,切莫把斑斑血泪都化淡
任虎此刻蹲在那两个鬼子的身边。
手里掐着小刀,一刀一刀的往那两个鬼子的身上割,一刀一刀的划。
那两个鬼子变成的厉鬼的亡魂,一开始还在愤怒的叫骂,但很快,他们两个都一言不发了。
他们魂魄的面庞,疯狂扭曲,脸颊变成了紫色。
他们本就残缺的魂魄,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刀划过的痕迹。
林弦亲眼看见,那些小刀留下的伤疤,让那两头厉鬼流下的不是普通的鲜血……而是带着黄白之物的脓血。
那小刀,不愧是任虎,花费两万点阴功,兑换的宝具。
用在审讯上,堪称效果拔群。
而任虎一边握着小刀,不停的划,一边念念叨叨。
“还不说是吗?”
“没关系,我审讯过不少鬼子变成的厉鬼。”
“最顽强的一个鬼子,被我划了五千八百四十六多刀,他最后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让他魂飞魄散……”
“你们俩,现在一个鬼,扛了八百刀还不到。”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山崎,此时似乎有些绷不住了。
他张开嘴,想要叫骂。
可他刚把嘴张开,就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出紫红色的鲜血……
任虎的那把“蝎蛰蛇咬”小刀,刚刚刺进了他的内脏。蛇蝎之毒,腐蚀山崎的灵魂最深处。
山崎,近乎疯癫的嘶喊。
“当年就应该把你们都杀了。”
“把你们这群猪猡,全都杀光。”
“砍掉你们的头颅,杀尽你们的妇孺……我们还是太仁慈了,太仁慈了……”
“猪猡兵,你有本事,就给我俩一个痛快。”
“我还承认你是个武士。”
任虎微微皱眉。
他并没有被山崎的话语刺激到。
手中的小刀,仍旧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的划着,刺着。
“武士?”
“你承认我是武士,这种事情。对我重要吗?”
“这一点都不重要……把活着的你们统统杀光和驱逐,对我才重要;把死掉的你们的鬼魂,全都送进地狱,这对我才重要。”
“砍掉我们的头颅,杀尽我们的妇孺……你们当年,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我的老家,被你们一把火,烧干净之后。我逃亡了许多年,我亲眼看见,你们不仅是对我家乡残忍……所有的村落也好,城镇也罢,你们都不放过……”
“我逃到张村的时候,你们在运河边建炮楼,每个人路过都要给站岗的鬼子弯腰行礼。张村当年有个小青年,调皮,路过岗楼,学军人的样子,给你们敬礼,结果被站岗的鬼子,一枪打穿脑袋。连尸首都不给,说他当过兵,喂了狼狗。”
“我后来又从张村,逃到了李村,因为鬼子的大部队,经过运河,运河旁边的张村,被鬼子们,直接扫荡了……整个村子,就剩下不到十口人幸存。”
“李村,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已经不相信你们这群鬼子了,只要鬼子靠近,村子里的人,掉头就跑……逃命的时候,最怕“跑反”,刚端饭碗,一听鬼子来了,被抱起就跑,哪里荒凉,僻塞,往哪跑。整宿蹲在水沟里,几天吃不上口热饭。女人脸上糊着锅灰,多少天也不敢洗。”
“李村当年有个大爷,七十多岁,实在受不了:他跟我们念叨着,我一没用老头,鬼子还能把我怎么地,不跑了。”
“结果你们这群该死的鬼子进了李村,什么没找到,就抓那大爷,过来问话,大爷有点聋,指指耳朵,意思大点声,我听不清。结果被一旁的鬼子,被一枪托砸倒,刺刀插进耳朵里,来回搅动……”
“那个年代,死个人,像死只小鸡。”
“后来李村,也被扫荡了,你们把十九名,疑似和游击队有联系的男女拉到李村,扒了他们的衣服,用木棒乱打,当天找了个红薯窖,十九个人排成一列,两个鬼子兵,各捅一刀再扔进红薯窖。十九个人,三十八刀。最后上面不忘盖个大磨盘……几天后,你们这群鬼子走了,十里八村的老乡们,才过来掀开磨盘,一具具的认领着孩子的爹,父母的儿。”
“李村被扫荡后,你们为了打击,当地的游击队,竟然开始制造“无人区”,你们见人就杀,无论军民……你们见一个杀一个,杀死后将耳朵割下来,用铁丝串起,拿回去按数报功领赏。
“孟子岭、王厂沟、石柱村……都被你们杀光了,一个同胞都没幸存下来。”
“不到三年,你们杀了几万人……不仅是人,就连牲畜、家禽,凡是有生命的东西,你们都不放过……”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死人坑……”
“这是我活着的时候,亲眼所见。”
任虎的声音此时顿了一下。
他的双眼闪烁幽芒。
林弦看见,他手上的动作,此时,似乎加重了几分。
任虎幽幽的声音,继续在病房里流淌。
那声音里,带着无法形容的悲怆。
“我在自己家乡,流离失所,亲眼看着你们这群鬼子,在我的家乡,为非作歹,杀人如麻……”
“刘淑芳!在我逃亡时,给过我一块窝窝头的,家住在马尾沟的一位好心妇人;我后来再去找她,才知道,她已经被你们杀死了。你们扫荡的时候,刘淑芳,因为不想离开家乡,所以和同村的百姓们,一起躲在山洞里,但山洞里的食物有限,刘淑芳的身边,当时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那是和她相依为命的闺女,她为了自己的闺女,冒着风险,出了山洞,想要挖些野草充饥,她千小心,万小心,结果还是被你们这群鬼子,放出来的警犬找到了……十五个鬼子……轮番欺负了她,还当着她的面,看断了她闺女的头颅,只为了逼问马尾沟的其他人藏在什么地方,刘淑芳拒不回答,最后也被你们砍掉了头颅。”
“还有大西山村的村长,王林荫,那也是一位好心人,在我逃亡时,曾经收留我,到他家,给我做了一顿热乎饭……他也是游击队的线人之一,后来,整个大西山村,被你们这群鬼子扫荡,王林荫,被你们抓住剁成了碎块。负责扫荡大西山村的那个鬼子部队的干部,叫做“中川”,他们前后挖了五十多个游击队干部的心脏,全都喂了野狗。”
“为了制造“无人区”,你们猖狂的烧杀,彻底的抢劫。本来生活就很贫苦的山民,因为被你们这群鬼子,连年“扫荡”,生活用品已极为匮乏,可你们每次进山,仍然是四处搜索抢劫,连半口破锅、一只空瓶也要砸碎,搬不动的碾子、磨盘,也要用炸药炸碎。你们甚至放火烧山,为的就是不让老百姓,耕种,为的,就是不让老百姓,给游击队,提供物资。昔日树木葱茏的山区,被大火洗劫后成为一片片焦土。整片“无人区”的一万七千个自然村落,全部被你们夷为废墟,三百八十余万间房屋,被你们炸毁。”
“这些,是我死后,变成鬼差后,在“城隍司”,打探得知的消息。”
“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人间的同胞们,都知道当年的金陵,凄凄惨惨戚戚……但当年,凄凄惨惨的,又何止一座金陵城。”
“你们这群鬼子走过的地方,人间,都变做炼狱。”
任虎的声音忽然一顿。
因为他面前的两个鬼子。
魂魄都已经变成了紫色。
他们的伤口,流出的血,现在是黑色的脓血。
但是他们的睁着双眼。
精神却无比的清醒。
任虎手里的那把“蝎蛰蛇咬”小刀,刺激着这两个鬼子的魂魄大脑,让他们时刻都能保持清醒,以感受这痛彻心扉,如坠地狱一般的痛楚。
小刀进进出出,任虎在这两个鬼子的身上,划开的伤口,都已经超过了三千道。
鹤田一郎,张着嘴,双眼落下痛苦的眼泪。
嘴里念叨着的已经不是什么武士精神。
他竟然……开始忏悔。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不应该参与这场战争,我原本是一个善良的人。”
“妈妈……我如果当年留在家乡,会不会继承家里的饭店,成为一个厉害的料理师,我或许还会成为一名诗人,流芳百世……”
“可我上了战场,变成了杀人的恶魔,我现在诚心悔过,你能不能放过我。”
山崎秀中,也不再愤怒的嘶吼。
而是呜咽着,声音颤抖。
“停手吧,求求你停手吧。”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五脏六腑,心脏,肠子,肾脏上,有一万只蝎子在蛰,有一万条蛇,在咬……痛,太痛了……这么痛,我应该晕死过去,但我无比精神。”
“你每捅一刀,我身上的痛苦,就会叠加一层,一万只蝎子一万条毒蛇的上面,又要再加一千只蝎子,一万条毒蛇。”
“我真的受不了了。”
“猪猡……不,尊敬的鬼差大人,你赢了。你们赢了……”
“你们的国家,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你们的人民,是伟大的人民。”
“你们取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
“我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您能停手吗?”
任虎此刻缓缓站起身。
但在他起身的过程中,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出于本能,手里的小刀,又不自觉的捅了鹤田一郎和山崎秀中几下。
随后他才终于,直起腰身。
“你们不是认识到自己错了,你们只是怕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
本来阴翳的,如同厉鬼般狰狞的脸,竟然瞬间变得柔和。
他冲着林弦招了招手。
“来,过来!”
“之前审讯的方式,学会了吗?”
“学会的话,我再来教你,怎么辨别他们说没说谎。”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但他还是迈开腿,站在了任虎的旁边。
任虎抬起手掌,拍了拍林弦的肩。
“别害怕!”
“我只有面对鬼子的时候才这样。”
“我和这群鬼子,打交道太久了,太知道,这群逼养的狗东西,什么狗样子。”
“现在国家强大了还好……你不知道,当年我们想要俘虏一个两个鬼子,有多费劲。”
“和鬼子打仗,吃苦遭罪都能受,就是那种憋屈,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我当年刚参军的时候,分队接到的任务是去干掉两个落单小鬼子。我们十几个人,一把盒子炮,五条“老套筒”,硬是压不住他们的火力。鬼子的枪又快又准,射程还远,啪叩,啪叩,你一露头,非死即伤。”
“队长当时想到的办法,是一点点往前围,把那两个鬼子,逼进一片芦苇塘。后来又请求调来县大队,用上了机关枪,手榴弹,才把两个鬼子弄死。”
“我们分队,死伤好几个,当时分队里,对我最好的哥哥,就是那次牺牲的。当时心里真难受啊,人高马大一小伙子,要肉搏,他一个人就把那两个小逼养的提腿劈了,可有用吗……两军打仗,谁怂谁孬种。我们比鬼子壮吧,可我们手里拿根烧火棍,鬼子拿手枪抵你脑门,怕你不要命?”
“那个谁说的话,真有道理,什么他娘的是真理,大炮射程之内才有真理。”
“无论是人间,还是阴曹地府,咱们都得比这帮鬼子强……只有比鬼子强,才能审讯他们,以我现在的手段,对付他们……否则,被他们压在地上,被一刀一刀捅的就是我们!”
林弦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任虎则用力,捏了捏林弦的肩膀。
“我不知道,滞留在人间的鬼子还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来追杀这群鬼子。”
“我害怕,再过些年头,我不做这项工作了,人间的人们也记不清这血海深仇,这帮鬼子,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所以我希望,有人能继承这份意志!”
“我觉得你可以……”
林弦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放心……不会忘记的!人间地府,这血仇,所有同胞,都不会忘记……”
“吁嗟呼!前人艰难后人鉴,切莫把斑斑血泪都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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