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入宅门深似海（二）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拍着玉晴的手背说：“你们小时候早就见过面，你那时整天在谦哥儿身后跟着他到处闯祸。他跟着你大姨母来这里住上半个月，你跟他学得越发皮实了。”

        孙玉晴是老夫人的二女儿、于谦的小姨母的女儿，只是她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待孙玉晴长到六岁，因为父亲孙忠要去河南任职，孙忠一来思及家中没有女性长辈可以教导年幼的女儿，又担心玉晴受不得路途遥远的苦楚，思量再三将玉晴送到了外祖母这里，托老夫人代为管教。于梓觉得这活脱脱就是林黛玉进贾府。

        刘府上虽然四房儿子给老夫人添了有十几个孙子孙女，但终归都不是老夫人的亲孙辈，老夫人独独偏爱自小养在膝下的亲外孙女孙玉晴。玉晴的吃穿用度比其它姊妹们好了不知多少倍，老夫人又有心教养她，高价请了名师教导玉晴琴棋书画。是以孙玉晴非但没有养成林妹妹敏感脆弱的性子，反而比其它闺阁小姐更多几分活泼和灵性。

        孙玉晴听了老夫人的调侃佯作恼怒道：“外祖母又取笑我，玉晴整日陪在您身边逗您开心，竟然换来您一句皮实的评价。”

        老夫人被她逗的笑眯了眼，又问于谦功课学得如何了。

        于谦恭敬说道：“孙儿去年刚过了乡试，今年会试落了第，正在补习课业。”

        “你年纪尚小就过了乡试，已经很能光耀门楣了。你父亲就学问好，跟刘家一帮打算盘的人不一样，他们也瞎读了几十年书，连个秀才都中不了。读书还是要慢慢来，急躁不得，莫要读书太辛苦熬坏了身体。”老夫人早听说于谦过了乡试中举的事情，便觉得这个外孙是个能成大器的。如今见了他，更觉得这孩子比小时候稳重了不少，心里越看越欢喜。

        “家父虽然学问好，却也整日寄情在古籍中，母亲常说他不务正业。表哥们为了刘家的生计日夜奔波，功课上难免拉下些许。”于谦谦虚的说。

        老夫人摇头道：“呔，他们不过是整天盯着刘家的那点家产，跟饿狼盯着肉一般。不过凭你父亲的学问，若是有心朝政，现在定然早已当上大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你父亲呀就该听听你母亲的劝才好。”

        于谦微微笑道：“人各有志，父亲他不喜欢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厨房的菜烧好了，老夫人命丫鬟都一一端上来，慈爱的说：“谦哥儿，你招呼两位公子吃些饭食。玉晴，你也不必拘着，去饭桌上陪你表哥一起吃饭吧。”

        孙玉晴“哎”了一声轻快地走到于谦身边坐下，刚才闲着没事吃了一肚子糕点的于梓看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想吃菜又踟蹰了一下问老夫人道：“外祖母不来吃饭吗？”

        老夫人和蔼的摆摆手，说道：“我就不陪你们吃了，晚上吃了饭不克化，你们年轻人自己吃吧。”老夫人说了这会子话觉得有些头晕气闷，由婆子扶着到里屋休息去了。

        孙玉晴笑道：“外祖母晚上惯常不吃饭，顶多进一些汤羹。平日都是我一人吃晚饭，无趣极了。难得表哥能来。”

        于梓万分感慨的说道：“玉晴表姐，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跟三哥这一路上，饭都没怎么吃饱过。”

        孙玉晴奇怪道：“怎么会吃不饱饭？盘缠没有带够吗？”她好奇地看向于谦。

        “穷家富路，盘缠是带够了。可是黑公子他太能吃了，又吃的贼快，一盘菜上来我不抓紧吃上两口瞬间就没了。所以说你能自己一个人吃饭实在是太幸福了。”于梓边比划边说。

        于谦夹了一筷子菜到于梓碗中堵她的嘴，说：“那你还不快点吃。”

        孙玉晴转眼看了一眼个子高大的黑展堂，掩唇笑道：“这里的饭菜管够，你们放心吃。黑公子，你也尽管吃。”

        只是这一顿下来，黑展堂反常的吃起饭来扭扭捏捏，只吃了一碗饭就停下了筷子。

        吃得心满意足的于梓显然也注意到了黑展堂的异常，正要再说两句同他玩笑，被于谦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黑展堂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于梓心里觉得奇怪，这一路上她跟黑展堂一向斗嘴斗的欢快，她抗议他吃得太多不知有多少次了，也不见他有半分恼怒，怎么突然之间就说不得了？

        她心里虽然不明白，到嘴边的玩笑话还是又咽回了肚子里。

        饭后孙玉晴缠着于谦给她讲来济南府一路上的见闻，于谦叙叙给她讲来，孙玉晴单手支腮偎在桌边认真听着，时而惊呼，时而轻笑，就差用星星眼看着于谦了。

        于梓坐在一旁也想吹嘘一下自己一路上的壮举，奈何两次三番插话都插不进去，看到黑展堂一个人落寞的出去了，于梓索性也不在屋里自讨没趣，追着黑展堂跑出去了。

        如今只有他们两人，也不用顾忌黑展堂的面子，于梓追上他问道：“诶，你还真生气了？”

        黑展堂转头不看她。

        “喂，你不是吧？我不就说了一句你太能吃吗？你之前又嘲笑我矮，又嘲笑我长得跟个兔子一样，我不都没生气嘛。干嘛突然就不高兴了。”

        黑展堂低声说：“我可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笑你。”

        “我也没有啊，不就多了个玉晴表姐吗？”于梓迟钝的脑袋突然福至心灵，玉晴表姐长得恍若天仙下凡，显然正处于发情期的某人想在玉晴表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啊，难道就是因为玉晴表姐呀。”

        黑展堂转过头去不说话，于梓看到他耳根都红了，拍了拍他的手臂，揶揄道：“明白，明白。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在她面前多多夸奖你。”

        黑展堂这才终于不再臭着一张脸，小声说：“不求你帮我说好话，不给我砸场子就行了。”

        第二日于梓睡得正香，被院子里黑展堂的练剑声吵醒了，于梓顶着一头鸡窝面无表情地站在黑展堂的面前，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当然之所以能忍住是因为打也打不过，语气生无可恋的说：“大清早有必要这样丧心病狂的练剑么？”

        黑展堂将剑招练完了一整遍才收剑，大冬天他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却已经满头大汗了，他拿汗巾一面擦着汗一面说：“我师父说剑招一日不练就会生疏，因为赶路我好多天没练武了，今日要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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