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

晌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稀稀落落的洒在鼎式香炉吞吐出的徐徐白烟上，正是四月，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时节。

        方家四进四出的院子建的小而精致，夫人杨氏正絮絮叨叨的给大病初愈的小女儿方贞春扣扣子：“别看日头盛，这风还冷的紧。你大病初愈，还是要穿暖和点。为了去还愿着了凉，回头又难受。”

        方贞春，准确来说应该叫方紫，来到这个十三岁的方家二小姐身上已经整整十天了。

        据丫鬟小翠说，半个月前，方家二小姐在方府池塘边经过的时候掉到了湖里，虽被人救了起来，但一直高烧不退，直烧了五六天才堪堪醒来。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醒来后的方贞春早不是之前的方贞春了。方紫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知道了。”方贞春边想心事边应着母亲。今天她要跟着杨氏去清共寺还愿，方贞春发高烧的那几天，杨氏又是各处求医又是到处拜佛，终于把女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然烧的脑子记不得事，连爹娘也不认识了，但人好好的就行。

        一切收拾停当，杨氏牵着方贞春往二门走去，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婆子。

        出了二门，大哥方韬正牵着马等着母女二人。

        方涛穿着一身月牙白掐黑边的袍子，乌黑长发用一条同样乌黑的缎带竖起，显得很是精神奕奕，见了她们便笑：“小妹身子可大好了”

        方贞春五官小小巧巧，长发半盘垂在肩后，用一根红丝带绑着，闻言也笑到：“好的不能再好了。娘亲还非怕我冻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热死我了。”她一面说一面拿巴掌扇风。

        杨氏把她的手打下：“哪里就这么热了可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多不吉利。”

        方贞春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吐槽道：“比我奶奶还迷信呢。”一想杨氏可不就是比她奶奶还老的多的老封建嘛，唉。

        一行人上了马车，方贞春掀开车帘向街道两旁看去。道路两旁倒也是屋舍俨然，时不时有个包子店芝麻饼铺，虽没有现代的高楼大厦来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现在明朝的在位爷是永乐爷朱棣，王朝还处于最好的初期。她也不用忍受战乱之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方府离清共寺很近，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就到了山脚下。清共寺修在黄蘖山上，再往上都是山路，马车行不得，一行人下得车，徒步往上慢慢行去。

        黄蘖山，很长，远远望去大有连绵不绝之意，但并不高，到寺里不过五百米山路。但这五百米山路对此时的方贞春来说无疑于天路——因为她裹了小脚!

        初来时，方紫被原身的这双三寸金莲震得三天都吃不下饭，怎会有如此畸形的审美她的脚背高高的拱起，整张脚底只有手掌心那么长，因为很少走路的原因，两只脚非常的白嫩柔弱。据丫鬟小翠说，她都缠了□□年了。这万恶的残害女性的封建产物!

        小翠也缠脚，不过缠的就没有方贞春的小。因为在明朝，脚越小，就代表身份越尊贵。

        方贞春：老娘真想无语问苍天!

        一双健康的骨骼匀称的天足它不香吗？

        所以方贞春在初见小脚时就三下五除二麻利的解下裹脚布扔到地上，但她现在已经十三岁骨骼基本成型，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方贞春在小翠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登山，她现在站着都不大稳当，更何况是爬山。方韬三步一级走的飞快，走几十米就停下等她们半响。

        方贞春越走越来气，对杨氏道：“为啥大哥就不裹脚呢？”

        杨氏笑骂道：“胡说什么，你哥哥是男子。男人主外，当然要一双大脚才能走四方。咱们女子主内，一双小脚安内宅。”

        “可谁说女子就不能走四方了不过是男人为了巩固他们的夫权地位，欺负我们弱势。”方贞春愤愤不平。

        杨氏说：“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你这话传出去，没有哪个男子敢娶你，可不要乱说了。你爹和你哥哥为了咱们在外奔波，还要被你说他们的坏话，你真是病了一场，越来越不懂规矩。”杨氏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杨氏身后的王婆子数落道：“我的小姐呀，你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是平白惹夫人伤心吗？夫人不要气，小姐是病糊涂了，这次拜了佛祖，马上就好了。”

        方贞春听了两人的连番训话，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同她们争论什么呢？是这个社会的错，又不是她们生来就想裹小脚，一生囿于一方宅院的。

        说着一行人终于到了山门，山门上书一副对联：“清净慈门刹尘数，共生如来一妙相。”一旁各立一个威严的金刚力士。

        杨氏施了香火钱，请了香，方贞春跟在杨氏身后对着供台上的金身佛像拜了三拜。起身看到侧边站着个穿浅紫短衫长裙的姑娘，正对着方贞春微笑。

        见她们上完香，她才上来见礼：“方伯母好。”正是这十天来方贞春认识的唯一一个方府以外的人，董静姝，她的闺中好友。

        “静姝，明日诗会可就要开始了，静姝是来求姻缘的吗？”杨氏开口笑道。

        嗯诗会我怎么不知道？方贞春在心里嘀咕。

        董静姝的脸上马上飘起了两朵可疑的红云，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岔开话题：“方伯母，我母亲正在里面听希运禅师讲道呢。”

        “是嘛，我也去听了，贞春你跟静姝玩去。”杨氏说完迈动小脚向后面禅房走去，她跟董夫人刘氏关系很好。小女儿跟端庄大方的董静姝一起她也是一百个放心。

        见杨氏终于走了，方贞春长舒一口气，拉着董静姝问道：“诗会明天哪里有诗会呀？”

        “你不知道吗？就在你府上。”董静姝有些惊讶，这次的诗会前前后后准备了有月余，随即又想起来方贞春烧坏脑子的事，担忧道：“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方贞春打哈哈：“也想起了一点点。可这关你求姻缘有啥事”

        “你忘了，这次诗会是我父亲托你父亲举办的，是为了帮我和你姐姐选夫婿。”夫婿两个字她读的又轻又快，显得十分的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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