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兄弟
拍卖会结束后的第二天，百里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一层细雪如毛毯般，在一条街道的青石板道路上铺开。
这道街旁居住的大部分是不能修炼的凡人。男人们因为下雪大多没有出去工作，妇人们有的在家做些女红之类的活，有的在街头闲谈唠嗑。
一辆华贵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行进着，烈阳马的马蹄踏在细雪上，使得马蹄声闷了起来。
孩童们在街上玩闹，看见马车驶来，急忙躲向道路两边。
由于下雪路滑，一个拿着风车的小男孩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眼看就要被烈阳马踩到。
周围的小孩与闲谈的妇人们发出惊呼，其中男孩的母亲惊慌地喊道：“良儿，快躲开！”
男孩好像吓呆了，竟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幸亏车夫及时勒马，才没有发生惨事。烈阳马前腿高高抬起，硬生生被他用缰绳拉到一旁。
男孩的母亲因为儿子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情绪激动地和车夫争吵起来，完全忘记了对方修士的身份。
车夫也被惹出火气，就要出手教训妇人。
“算了，我们继续走吧。”马车里传出杜乾的声音。
杜乾做杜月白的侍卫之前，也经历过贫寒的日子，知道普通人家的难处。
马车继续行进着，妇人们又开始闲谈，只不过话题变成了昨日的拍卖会。
“这是杜氏的马车。据说杜氏昨天完败，只有顾府去参加了他家的拍卖会，而闻人府、李府甚至半州商会都去了刘氏那里。对了，知州府的公子也去了哩。”
“还有啊，杜氏昨天的灵兽尸体根本没人竞价，差点就流拍了。而刘氏那边的拍卖品被抢的头破血流，我估计啊，以后杜氏就要被挤出百里城了。”
“谁说不是呢……”
妇人们并不知道，修士的五感比凡人优越太多，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杜乾听到了。
连不会修炼的妇人都知道了昨天的事，要说刘氏没在背后推波助澜，杜乾是不信的。他苦笑一声，不知道到了如今的局面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
杜乾十二岁时被杜氏相中，做了杜月白的侍卫。
后来，家里传消息说，杜家大少杜月开送来不少钱财。杜乾哪里还不明白杜月开的意思，要自己做杜月白身边的棋子。
只有杜月白不会威胁到杜月开的地位，二人才会兄弟情深。如今，杜月开应该如愿了吧。
“杜乾公子，刘氏商会到了。”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为杜乾撩起车帘。
杜乾下了车，对门口的侍卫说道：“禀告你们二少，就说杜乾前来求见。”
侍卫直接打开门，说道：“不用了，二少吩咐过，最近杜府的人过来不用通报。”
说罢，侍卫便将杜乾领到了刘氏商会的顶楼。
刘岁安此时正在顶楼查看孔为送来的账簿。
刘氏会收取最终成交价的百分之五作为手续费。昨天的拍卖会中，光手续费就赚了两百多万两，快赶上刘氏在百里城一个月的净收入了。
“哦，来了，东西放桌子上就行。”
刘岁安抬起眼皮，看了杜乾一眼就继续查看昨天的账本。
看来杜月白愿赌服输，没有赖掉两人之前的赌约，一件灵阶中品的灵器。他也正如刘岁安所料，不想被刘岁安嘲讽，没有亲自前来。
杜乾手一抖，从戒指里拿出一把三尺长的银色剑器，递给刘岁安。
“如你所知，昆吾剑，灵阶中品。具体性能一用就知道，也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不用。”刘岁安放下账簿，接过昆吾剑，打量起这看起来较为朴素的剑器，“还挺沉的。虽然看见杜月白那小子就烦，但是现在还是挺想见他的，他居然不来。”
“我们二少的肚量不大，不想被你侮辱，不亲自来也正常。”
听到这话，刘岁安抚摸昆吾剑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正视一眼杜乾。
“你就不怕我和杜月白转述你这句话，让你们主仆心生嫌隙？”
杜乾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必要的事您不会做才是，不然我们二少换一个比我聪明的侍卫，您不是自找麻烦吗？”
刘岁安将昆吾剑递给身后的司雨，淡淡道：“这样讲也对。你回去吧，不送了。”
“在下告辞。”
杜乾做了个揖，转身准备离开。
司雨一边观察昆吾剑，一边漫不经心道：“你是杜月开的人？我们把你是杜月白棋子的事告诉杜月白，让杜月白和杜月开相斗，争得头破血流，岂不是更符合我们的利益？”
“司雨姑娘冰雪聪明，想必知道这没什么用，还望司雨姑娘莫要再吓我了。”杜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见司雨若有所思，刘岁安有些迷惑，“他最后说的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算杜月白知道了他大哥将他操控在手掌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不会给杜氏带来什么损害。”司雨顿了顿，接着说道，“杜乾觉得，杜月白无论怎样都斗不过杜月开，他只有两种选择，在杜月开的余荫下度过一生，或者尝试摆脱杜月开的掌控，然后被杜月开弄死。”
“……”
什么谜语人，不能好好说话吗？有一瞬间，刘岁安都想去揍杜乾一拳，让你装逼。
“杜乾对这杜月开还真是谜一样地有信心。还有兄弟阋墙的事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常见啊。”
“杜月开确实很有手段，等去了龙堂武院会遇到的。”说到兄弟阋墙，司雨好像想到了什么，嫣然一笑，“幸亏刘叔叔从小教育得好，你和大少爷的关系才会这么融洽。”
刘岁安撇撇嘴，关系能不好吗。来到这个世界后，又是担心被老哥刘岁荣弄死，又是担心被未婚妻退婚，从小各种培养好感度，容易吗。
即使这样，刘岁荣的妻子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抢了刘岁荣的继承权，常在刘岁荣那里吹枕边风。这也是自己主动跑到百里城的原因之一。
“杜乾说的没错，杜月白心眼真小，送剑连个盒子都不带。”随口吐槽完，刘岁安把剑递给陆封，“陆叔，这把剑不错，以后您拿着用吧。”
陆封弄到了净髓雷莲和三颗灵兽蛋，它们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这把灵阶中品的剑。
“多谢二少。”
陆封接过昆吾剑，谢道。
他现在用的剑是灵阶下品，和昆吾剑相比差了一些，加上他本身也很喜欢这把剑，因此没有拒绝。
……
核对完账本，拍卖会的事就告一段落了。
刘岁安带着司雨和陆封离开刘氏商会。
路过自家的钱庄时，发现里面一阵喧闹，乱作一团。
反正今天也没啥事，刘岁安决定进去看看。
一进门，便听到一个妇人哀求的声音：“求你了，再给我贷一千两吧，我真的有急用。”
妇人旁边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低着头看自己的鞋。
看妇人穿着的紫色襦裙，不像是贫寒人家。
侍者此时被妇人抓着衣袖，她压抑住不耐烦的情绪，说道：“不行，我们有规矩的，你最多只能贷一千两。你上次贷的一千两还没有还清，我没办法给你贷。”
“可是我……”
没等听妇人说完，刘岁安便越过她，走向喧闹的源头。
自从刘岁安提出钱庄的借贷业务后，在钱庄里经常会看见如妇人这般的人与侍者纠缠，他们一般有要紧事却没有借贷权限。
刘岁安之所以不喜欢来自家钱庄，就是因为不想看见这种现象，不想看见最真实的人性。刘氏不是做慈善的，而是做生意的。
喧闹的源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周围聚拢了一堆看客。
“我会还的，相信我，我真的会还的。”青年情绪激动，眼里满是血丝，沙哑的声音透露出歇斯底里，“这样，我把我的手砍下来给你们，你们就会相信我的决心吧。”
说罢，青年把手放在台上，掏出一把刀，就要砍掉自己的左手。
“啊！”
看客们发出尖叫。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挥刀砍下，有人面露不忍，有人面露兴奋，有人捂住双眼。
不过，没一个人制止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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