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遍寻之人

“本尊道是何人能寻得此处？”

        那个男人笑眯眯的居高临下，望着众人的剑拔弩张，兄妹两人的敌对他本无心干涉，洱山弟子自相残杀是真的看不下去。

        姐弟二人愣了，萧无瑾身后的众多弟子也不明情况，见师兄无比戒备，也纷纷举着刀剑警惕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难道……莫非……您是，师祖？”

        萧无瑜没让弟弟的杀意吓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护体吓傻了，呆呆的仰着头看向那个男人，结结巴巴问道。

        颜御笑眯眯的打量着，“哦？你是在叫本尊吗？小洛儿的弟子，你们是那对姐弟？”

        萧无瑜见状连忙施礼:“徒孙见过师祖！”

        “啊哈哈哈，乖徒孙乖徒孙，快起快起！”

        无瑾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手里的辰火也慢慢熄灭，依旧没逃过颜御法眼。

        “嗯？竟然是炎仙宿炀，没想到你二人天资倒是不错。”

        辰火悄无声息的攀上无瑾的臂膀，宿炀顶着压力与萧无瑾耳语:“本仙可打不过这个老怪物，你还是找机会跑吧。”

        被人夸了天赋绝佳，萧无瑾却没了得瑟样，满脑子想着该如何从这位明明白白要护着萧无瑜的祖师爷手里逃掉。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巨石之上的仙人声音骤然冷下:“本尊离开洱山许久，竟是不知何时山规允许了山门弟子互相残杀？”

        语音未落，悬崖之上狂风骤起，吹的众人眼迷耳乱，萧无瑾心底终是恐惧占了上风，大吼一声:“快跑！”

        可这山崖之上又能有什么地方跑的出去，手忙脚乱推推嚷嚷间便有人被挤下了悬崖。

        萧无瑾见逃脱无路，想着拼尽全力一战，他执了辰火将锋芒对准颜御：“师祖！得罪了！”

        颜御挑眉，似是见到了颇为好笑的事，“洱山道义顺势顺心，你不过是做了当下情形最该做的事，何来得罪。哦……若是你指的欺师灭祖嘛，害，本尊又不是那迂腐之人。”

        只是这小小人境九阶，着实自不量力。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一边是维护自己的师祖，一边是亲弟弟，萧无瑜痛心，忽而叫住了颜御：“师祖，恕弟子不情之请……”她还没说完，颜御根本不等萧无瑾冲到近前，拂尘一甩便将他连带着那群弟子，毫不客气的吹下了山崖。

        “请您不要伤害……”萧无瑜吓呆了，手忙脚乱想要扑到悬崖前拉住弟弟，终是未能成功，气急的哭了起来。

        “您！”

        “哎哎小丫头别哭……别哭啊，慌什么。”颜御被这一哭吓得拂尘一哆嗦，丝毫没有劝女孩子不哭的经验。即便如此他又是吹起飓风将那些人落在地上的兵器物件一个不落的送下悬崖。

        看她哭的难过终于解释道:“悬崖便是洞天结界，本尊是将他们送了出去教训一番罢了，瞧把你急的，别哭别哭，哎！”

        虚惊一场，少女面颊火红，羞得恨不得也跟着跳下悬崖。

        “哟，洱山来的还不止方才那几人啊，本尊瞅瞅这是都把何人招来了，有没有熟人啊。”

        听了这话，她猛然想起来寻幽还在与两位长老鏖战，抬头刚想要向师祖求救，巨石之上已然不见了仙人身影。

        “释幽仙尊似乎遇到了些许麻烦，仙人前去帮忙了。”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山石上的仙鹤突然开口泛起光泽，下一秒竟是直接从石头上飞了出来，排排立在她面前，壬长而黑白分明的须毛看上去极其柔软蓬松，翅羽呼起的风落在她鼻尖，带着香灰之气。

        似乎是对颜御跳脱的脾性习惯了，语气里夹杂着满满嫌弃。

        “我等带你进一鹤谷等候吧。”

        另一边，原本不急着破阵的寻幽觉察到什么，将柘梧出了鞘，雪亮的剑锋晃了茗若尹嘉的心神。

        僵持到现在，他从未出鞘的剑终于出鞘，对峙的仙门众人心尖一颤。

        柘梧不出鞘他与洛霁已不分伯仲，如今小小的击刑凶格和囚阵又怎会拦得住他。

        “茗若，退！”尹嘉脸色惨白，有所预感的从囚阵阵眼撤出，茗若听到他的提醒，刚想要撤掉宫格，没想到迟疑了一瞬那柄散着极寒的剑已然杀到眼前。

        连带着一路经过的空气，凝结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冰霜，而这山林间郁郁葱葱的树木，肉眼可见的挂起霜花，草木汁液，湿润土地，甚至是数里之外林中山泉，无数的水无形而来，在此凝聚，而后齐齐冻上坚冰，这一幕落在远远观望的尹嘉眼里是如此熟悉。

        当日与神座度鸦一战，洛霁使出了不同于洱山的剑法，甚至祭了残剑，想要以此与度鸦同归于尽。那术法正是眼前这一幕，而寻幽使出的，要比洛霁更为纯粹强悍。

        “茗若，快躲开！！！”

        四长老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一瞬，好似有金光闪过，在柘梧冰决杀向茗若的猝不及防时，安静如鸡。

        满天的冰凌陡然绽开，强悍的灵力冲击陷地面三尺，覆上厚重惨白的霜雪。方才站了慌里慌张洱山弟子长老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人，连具尸身都寻不到。

        寻幽淡然自若，面无表情的收了柘梧，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意外，有男人自空中轻声叹息：“吓煞我也，还好来的及时，不然洱山长老岂非皆绝于你手，当真是不客气啊，知不知道突然送走这么多人废了本尊多少灵力……”

        那人还在絮絮叨叨，寻幽抬起眼皮瞟了声音来处一眼:“若是那二人知洱山祖师爷都偏帮本尊，定是怀疑本尊是魔，瞒诱了你。”

        “那你玩什么，早早将他们打发得了，自知阵法伤不了你还在阵里悠哉悠哉的，是不是本尊不来你就打算耗死他们？动动手怎么了，懒死你！”颜御托着拂尘，对眼前这个方才还在为难自家弟子的人丝毫没有半点怨念，反而是嫌他下手过轻。

        “……”寻幽盯着他一脸轻佻，半晌凝重道:“你知不知道洱山发生了什么？”

        “你说呢。”颜御轻哼，慢条斯理的走在他前面，

        “洛霁的噩耗呢。”

        提到这，那人终于正了颜色：“小洛儿啊……”

        不过正经了几息，就又毫不在意道：“他若是这般轻易战败而亡，便不配为本尊亲传弟子。”

        “与他相战的是神座。”

        颜御不理会。

        “本尊很抱歉，没想到会……”

        “这是当年师尊与我，和你一同约定的，会付出什么代价，不早就有所预料了吗。”

        寻幽闭上了眼睛，他不记得约定了什么，却因这对师徒不计代价的帮助他而身负愧疚。

        “所以，”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眼前俨然是萧家姐弟针锋相对的那片草地，在二人步入的一瞬间变成了仙鹤巨石。

        “帝君找到想要寻找的人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寻幽神智恍惚，帝君，要找的人，他想要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约定，不顾一切想要保护甚至不惜毁掉记忆的那个人是谁。

        颜御知道的不多，问的也很隐晦。

        “你来的很不是时候，师尊出门了，不知去了哪里何时回来，哎那个老东西，就天天想着把一鹤谷扔给本尊和鹿月，你也知道，本尊最是讨厌摆弄那些药材，更何况鹿月那厮还有洁癖，本尊动点什么东西都得好好归位，偏偏跑不出去只能守着这里……”不给他时间去细想，颜御便转移了话题。

        “今天什么日子竟然把你吹来了，倒是小洛儿收的两个徒弟，颇为有趣，炎仙宿炀……啧，当初和本尊这般不对付没想到竟是成了本尊徒孙的器灵哈哈哈哈，还有那小丫头，看样子好像是妖兽……

        “嗯，是妖界前大将麒阴狮盘枫。”一直默默忍受身边话痨的寻幽好心提示道。

        “哦？是吗是吗？！不愧是小洛儿啊，两个弟子一个比一个出挑，嗯，比本尊有眼光。”

        一鹤谷的景与外面的钟麓山水截然不同，小小谷中含了一年四季满山药草，寥寥几座茅草屋坐落在草野间显得格格不入，仙鹤载着萧无瑜落在草屋前，微微颔首；“鹿月大人，客人来了。”

        萧无瑜跳下仙鹤，颇为好奇这屋里的人，“洱山弟子萧无瑜，在此叨扰仙尊了。”

        屋里毫无动静。

        她有些尴尬的瞥了眼仙鹤，见那几只仙鹤竟然有些慌乱的抬头观望他们来时的路。

        “洞天石崖上又被颜御那家伙弄的乱七八糟，都说了多少遍不许在洞天里用法术这个家伙要我说几次才能听的进去！！”

        须臾，屋里传来一声痛苦而抓狂的咆哮，吓得门外一人七鹤不约而同的后退两步。

        “鹿月大人……”

        为首的仙鹤再次发声提醒屋里的人有客人在，终于，草屋的门被打开，自黝黑的屋里钻出一名长着张娃娃脸的青年，眼若杏仁皓齿薄唇，眉间一轮朱砂月，仔细一看这青年的鬓额有两只鼓包，如似梅花鹿新生的角。

        “嗯？有客人？”

        仙鹤们有些焦躁的跺着爪子，萧无瑜回神，再次抱拳施礼:“晚辈是洱山弟子萧无瑜，叨扰仙尊了。”

        “诶，我可不是什么仙尊，姑娘太抬举我了。”这般恭敬的礼节搞得那青年脸颊泛红，局促的摆摆手，颇为羞怯的答道。似乎是想到如此尴尬的局面还有七只旁观者，他微微侧头瞟了眼那七仙鹤，刹那，仙鹤拍着翅膀唯恐落后一般四下散开飞走了，连一片羽毛也不敢留下，看的无瑜目瞪口呆。

        “你就是洛霁的徒弟？”那青年好奇问道，一见眼前的姑娘有了伤心之色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什么话题，仓促的摆着手：“啊……在下是卜鹿上神的封门弟子鹿月，方才一问实是无心，姑娘不要多想了！若……若姑娘不嫌弃，还请先……进屋吧。”

        一直向往田园生活的白苏，成功融入了这个小小的村落，随着这里的女人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比平和的过了两个多月，唯独在那日村中男人回来的时候被所谓村长吓了一跳。

        没想到云娘这么温柔娇俏的女子配了这么一位凶悍粗壮的郎君。

        当然这人只是长得狂野，见到外来流落至此的她，竟然不由分说的让云娘照顾着……

        村中男人皆为五大三粗的汉子，户均一个猎人樵夫，整个村依靠男人上山打猎砍柴，女人山下植桑种麻为生，听村里人说，前些年和平时，会有货郎来回进山用外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来换兽皮草药，人们倒也生活的安逸。

        在村落里混迹久了，她听到的八卦传闻就更多了，比如之前差点被送过去的王寡妇家，原本有丈夫和一个快要成年的儿子，可惜有次上山打猎，儿子被货郎诱惑去深山里寻一只很少见的野兽，年轻人一去不返，他爹为寻子也进了深山杳无音信，都道是犯了禁忌被山神困住了；再比如云娘当年也曾怀过孕，有次下田劳作被山中异兽引诱进了树林，还好有其他妇人发现端倪寻了回来，然而一天后却无端流产了，都说云娘命里有这一劫，现在孩子替她受了。

        “是啊，要是那孩子没走，也差不多跟你一般大了。”

        云娘并不在意她关心这些往事八卦，温柔的替她洗着身子：“倒是你，看这细皮嫩肉的，想必是外面的大户小姐吧。”

        白苏没吱声。

        这一次的沉默，让十日后的白苏无比悔恨，或许她早说出自己身份，早说出自己现在可能面临的危险，就不会连累到这一整个村落无辜善良的人。

        “那些老婆子说的没错，山上有山神镇山，若是不小心触怒了山神，就会被山里的无常把命索了去，丫头可千万不要往山里乱跑。”

        “那为什么伯伯们可以进山呢？他们不害怕吗？”

        云娘叹了口气，“放心吧，他们会平安无事回来的，只要不触犯神明的禁忌，山神是会护佑我们的。”

        白苏十分好奇这山里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暗搓搓想着能有机会溜进山里一看究竟，可终究不想给这些善良的人添麻烦，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云娘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颇为无奈的点了她鼻子宠道：“若是这么想进山去看看，村里的孩子们知道哪里可以去玩，再往深山去可就不行了，知道了吗？”

        如此直白的提醒她自然不会违逆，咧出一抹笑甜甜回道：“知道了，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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