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生活本可以波澜不惊,却总是有各种磕磕绊绊。
三爷这边刚养了个奶娃娃,那边三娘的侄子就送过来一个奶娃娃。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小孩运了。
不同的小孩,却是同样的命运。都是深更半夜才送来三爷家,就怕被乡里乡亲知道是谁的孩子。但是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两个奶娃娃。
芙韵得知消息后,马上跑去证实,毕竟三娘是最怕麻烦的,应该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谁料,最想不到的,反而最容易变成事实。
芙韵真的很纳闷:“三娘,你不是说了,最讨厌照顾小孩了吗?小时候照顾我们的时候可没少被你骂。”
三娘抱着小孩哄她喝粥:“我就是讨厌啊。但是人情大过债,他们也不容易。”
芙韵不是很熟悉这些亲戚,就问个明白。
“他们俩夫妻和你二姐不一样。人家都是公职人员,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公职人员只能生一胎。他们这胎是女儿,又想要个儿子,就过继给我当小女儿了。”
芙韵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她:“那小孩长大了,会不会领回去养吖,那现在在这养着,给不给钱啊。”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养大。人家亲生父母都在镇上,我们也不可能拦着不让见。等小孩大点,肯定告诉她真相的。反正都是亲戚,能帮就帮点了。”
芙韵嘴角一抿,心里不舒坦了:“那当时你们还丢过我给别人养呢,也是计划生育?那时候还有四妹比我小呢。”
三娘从不避讳说养小孩的问题:“你就是死心眼,那你四妹还差点送人了,最后你们不也回来了吗?”
“那是我自己走路回来的,不然哪里还有我!”芙韵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酸。
小孩听到芙韵突然大声的嗓音,哇哇地哭起来。三娘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没再打理她。
芙韵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放下带来的奶粉,就走了。可回忆涌上心头,那股又苦又酸的劲已经挡不住了。
芙韵出生的年代,只要穷人家里小孩多,一般家庭养不起,就会给别人养。三爷不是丢弃孩子的人,可耐不住三娘心硬啊。除了两个儿子,三女儿和四女儿都被丢弃过。
芙韵清楚地记得,当时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帮家里挑粪淋甘蔗,又碰上下雨天,脚基本都是被泥土混合着粪水、雨水包裹着。其他姐妹也干一样的活都没什么事情,只有芙韵遭殃了。
一到深夜,芙韵的双脚就开始发痒,她无法控制地抓挠,得到的只是暂时的疏解。最后换来的是双脚糜烂,流出的脓不止发黄,还溢出一股怪味。
这种痒痛感从夜晚蔓延到白天,芙韵根本穿不了鞋,每天只想着怎么止痒,痛不欲生。
梨三爷是土医生,拿了各种中草药给她泡脚都没有任何作用,甚至用了土方法,拿灶台的灰抹在伤口上,依旧没有成效。
最后梨三娘用芭蕉叶垫在她的脚下,让她流的脓和双脚摩擦出来的丝血痕迹不要弄脏了床单。
芙韵根本无法上学,后面甚至开始发高烧,整个人神志不清。
梨三爷没办法,带她去医院看,也只是退烧,没有止痒。梨三娘却觉得这样太费钱了,可能是她冲撞了哪路神仙,不如去问问仙,找点解决办法。
当时梨三娘问神回来之后,脸都黑了。把梨三爷拖到一边:“人家神婆说她本来就是正月容易克人,现在在家就是克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以后出嫁才可以改命。”
梨三爷有卦书,平时也会算风水,梨家兄弟姐妹们的生辰八字,他早已拿来算过,还留着签诗。
“现在她就是遇小鬼了,得找个干爹干妈认养她,才能对她好。”梨三娘对仙婆的话深信不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梨三爷骂她颠婆,让她少信多做。三爷对孩子向来很有自己的主张和安排的,他让梨三娘别继续发颠了。
梨三娘知道梨三爷在这方面不会听她的,可是遭遇了几次孩子夭折的事情,梨三娘对鬼神之事毫不怀疑。反正只要不伤害到集体利益,某些地方有所牺牲,对于梨三娘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天,梨三娘趁着梨三爷干农活的时候,和隔几个村庄的老伙计商量好,就要把芙韵带过去。
芙韵想到当时的场景都觉得震惊和可怕。她无法理解三娘一个根本不会骑自行车的人,怎么能推着车,硬是把自己运过去的。
芙韵不敢反抗三娘,不然半路就被丢下车,更加无路可走。她也不知道三娘要把自己运去哪里,只是随着距离越远便越加深了心里的忐忑不安。
芙韵被人抱进一个房间里,就被锁起来了。芙韵怎么敲门,怎么哭闹,都没人搭理。芙韵知道,自己这是被三娘丢了,或者说自己被卖了。
这家夫妇连续给芙韵送了两天的饭和药膏,看到芙韵状态稍微稳定下来了,才打算和她交心。
“小妹妹不用害怕,你三娘带你过来,是认我们做干爸干妈,我们都会对你好的。”妇人温柔地对她说。
“三娘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把我卖了。”芙韵泪眼汪汪,哭了两天,眼睛都肿了。
“不是不要你,是我们缺一个女儿,你过来给我们当干女儿。”夫妇倆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那我能回家吗?”芙韵只想着自己家里,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抵触。
“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芙韵环顾四周,房间挺大的,一个独立空间是属于自己的房间,芙韵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想到。
可是现在不是被物质诱惑的时候,芙韵只想着回家。她对回家的渴望毫不掩饰。
夫妇倆很喜欢芙韵,觉得她乖巧懂事,脚溃烂没关系,病可以治,人不能丢。
芙韵知道他们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觉得遗憾,所以想要一个女儿。芙韵享受着从来没有的待遇,但是心里还是想着那个四姐妹挤在一起的房间。
芙韵每天都在说要回家,脚也没有好,人也一直哭,夫妇倆慢慢都没辙了。
突然有一天,家里都没人,芙韵拖着身子努力走向大路,即使她路都不认识,即使她根本不知道方向。
她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她就怕被夫妇倆追上,还好她脑中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芙韵就这样忍受着脚板传来的疼痛,边走边问,边走边认,跌跌撞撞走向自己真正的家。
路上的泥沙渗入脚板,流进每个已淌脓包的印记里,让芙韵眼泪直下,走路更是一瘸一拐,是回家的力量支撑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芙韵总算走到了自己熟悉的路口,她兴冲冲的同时,心里也充满了迟疑。
家里人那么久都没有找过自己吗?三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切的一切,都如幻影。芙韵推开所有的门,没有一个人在家。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只能坐下缓缓。细细想来,应该是全家出去干活,所以才没人在家。
芙韵等啊等,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梨三爷和梨三娘带着姐妹们,弟弟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每个人的笑容都挂在了脸上。芙韵觉得自己就像个外来人,唯一的作用砍断他们亲情的连接。
梨三爷先反应过来,很快地放下农具,走到芙韵面前:“脚怎么还没好?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芙韵的泪在三爷的关怀声中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挡都挡不住。
姐妹们也靠近过来,两个弟弟还是和芙韵很亲近。三娘也若无其事地靠近,就是不再问芙韵问题。芙韵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有些东西,说穿了,只有坏结果,没有好结果。
至此,梨三爷照旧在梨三娘的谩骂声中带着芙韵去看医生,每天还自行车专车接送上下学,姐妹们都没有这种待遇。
梨三爷知道她心里有钉子,一天在上学的路上,给芙韵买了漂亮的小发圈,芙韵很喜欢。
三爷帮她戴上,终是说出来:“芙韵,不要怪你三娘。她不是卖你,只是太相信仙婆说的话了。她把你送出去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睡得也不踏实的。”
芙韵没有言语,但是也没有原谅不原谅,毕竟结果不算差。因为芙韵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四妹妹也差点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四妹是因为出生就不说话,被人嘲笑哑妹。一直没送她出去,是因为三娘后面怀着大弟,想积福积德。最后多亏是大弟的出生,四妹才开口说了句是弟弟,是弟弟。可以说,是大弟救了她一命!
芙韵一路走回商店,这些事情都像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三爷会为每个孩子的教育和成长殚精竭虑,三娘也会关心孩子,但是永远会牺牲女孩的利益去巩固男孩的命运。
这些记忆中的伤疤,因为三娘轻描淡写的一句人情大过债被芙韵亲手揭开。她知道这样的结果伤害的只有自己,可总要面对的,不是吗?
芙韵看着央宝,心中暗暗发誓,绝对要让自己的小孩有书可读,有长远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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