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海浪被夜晚的风一阵阵卷起，流动的海水都默契地避开了海面上某处站着的人影。
五条悟抱着怀中的少女从海里潜了上来，把咒力聚集在脚底站在了水上。
明明身上滴水未沾，但他觉得衣服莫名就紧紧地贴在了后背上，粘稠的感觉使得心中的烦躁被无限放大。
都不在水里了！为什么还是不醒啊！
五条悟抿着唇，不想说话，又或许是说不出话。他对现在的场面和焦躁的心情有种愤怒的感觉。
夏油杰已经在海上游了一圈了，等他拽着半死不活的咒灵回来的时候，发现五条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一边想给好友背上来一拳，但由于对方开着无下限只能作罢，改成了在面前挥了挥手，语气因为着急而有些怒意：“悟？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去找硝子啊！”
五条悟嘴上虽然没有回应，但下一秒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往岸上冲了过去。
面对过于反常的好友，夏油杰皱了皱眉头，紧接着也跟了上去。
硝子早已在七海的通知下在沙滩上焦急地等待着了。
在视线范围内出现五条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一脸担心地围了上去。
“硝子。”夜娥正道声音十分沉重，像是确认般喊了一声。
硝子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扔给了快要哭出来发灰原雄，一边引导着五条悟放下片桐京一边指挥道：“我来做急救，你们用干衣服帮她擦掉身上的水，尽可能地保暖。”
除了五条悟，其他人纷纷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开始擦拭着片桐京的身体。
“悟？你怎么还站着？”夏油杰实在搞不懂好友在想什么，“快来帮忙啊。”
“我衣服湿的。”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他走到一旁对着地上的罪魁祸首愤愤地踹了几脚，“我负责看着这家伙。”
“真搞不懂你。”夏油杰吐槽了一句，便专心投入到急救工作中。
由于片桐京并没有受到咒灵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单纯被拉下海导致了溺水，硝子也无法用反转术式进行治疗，只能不停地按压她的胸腔做人工呼吸。
五条悟虽然脚踩着咒灵，但目光始终落在躺在沙滩上的少女身上。眼看着硝子和自己做了同样的事，几度欲言又止，他想告诉硝子这个方法没用。
……但他说不出口。
好在片桐京的溺水时间不长，没几分钟便吐出了水，激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肺里的水像是开了龙头般，不停地从嘴角涌了出来，蜿蜒而下。
五条悟困惑地陷入了沉思。
片桐京咳了好一会儿才略微好转了些，嘴里尽是又酸又苦的味道。虽然生命体征恢复了，但思维仍然定格在经历死亡的那一刻。她呆滞地躺在沙滩上，眼神迷茫地在一张张关切的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些人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她像是失聪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好半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她还活着。
片桐京陡然坐起身，大脑恢复运转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忆起了绝望的窒息感。她睁圆了眼睛，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脖颈，过于猛烈地吸入空气时发出了喑哑的声音。
灌入的空气碰撞在口腔里，黏膜逐渐变得干涩，片桐京不得不咳几下来缓解喉咙的不适感，眼泪不受控制地簇簇落了下来。
还活着。
但她刚刚正在死。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死亡，但有过经验并不代表她能冷静接受。
“呜哇哇哇哇……”所以片桐京不管不顾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哭到眼泪鼻涕口水海水全部糅合在脸上，哭到即便是大口呼吸也喘不上气。
硝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小孩般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再多的安慰在一个劫后余生的普通人面前也略显苍白无力，所以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等片桐京发泄完，就连脾性最差的五条悟都没有恶劣地催促她停止哭泣。
夜娥正道趁着这个间隙和横沟重悟去谈了谈正事。
“……真是前所未闻，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怪物。”横沟摘下特制眼镜唏嘘道，“要是把这个公布于世来结案的话会引起恐慌的。”
“确实如此。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会放「帐」用于隔绝普通人……”话说到一半，夜娥想起了那两个常年不放帐的问题学生，语气不自然地轻了下去，“总之，诅咒这种东西，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也会很危险的。”
“我明白了。”横沟有些无力，“除了以溺水作为调查结果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理由了。”
夜娥听出了身边男人愧对的意味，拍了拍他的肩：“横沟警官，非常规的案件不是你的错。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可以联系我们。”
男人深深鞠了一躬，为他热爱的职业，为他热爱的城市：“真的是非常感谢您。”
另一边，片桐京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夜娥注意到七海向他的示意，于是指了指学生那边跟横沟道别：“好像稳定下来了，那么我们也要告辞了。”
“让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横沟提议，“那位小姐的状态看上去还不是很好。”
夜娥思忖片刻，正准备答应。一直脚踩着咒灵的五条悟突然走了过去。
片桐京正在硝子和夏油杰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一抬头，看到五条悟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板着的脸像是要过来打她一拳。
没等她开口询问，五条悟已经挥起了手。
脚跟离地，身体忽然失重，片桐京惊叫了一下，然后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男性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浑身冰凉的片桐京感到脸的温度骤然上升，小声哼哼道：“五、五条前辈，干嘛啊……”
天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诶！男友力简直拉满！
身后有夏油杰的声音：“喂悟你要去哪里……”
五条悟一言不发地走到停在公路旁的警车边，一手托着片桐京一手拉开了车门，然后——
宛如扔垃圾一般把她扔进了车里。
片桐京：……
片桐京：？？？？？
她不理解，这人有病？
草，把她刚刚的害羞和感动还回来。
见此情景，夜娥也不再推脱（虽然本身也没打算推脱），捡起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咒灵：“麻烦了，横沟警官。”
回去的路上依然还是分了两拨，原本坐咒灵的片桐京留在了车里，把五条悟换了上去。
“悟，你今天非常不对劲。”夏油杰斩钉截铁地断定道。
“哪里不对劲了？”五条悟捶了一下试图溜走的咒灵，对方立即安分下来。
“我说不上来，但我觉得你不对劲。”
“有不对劲也是那家伙造成的，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竟然连呼救都不会的吗？要不是老子一直开着六眼……”意识到说漏嘴的五条悟悻悻地闭上了嘴，“总而言之，这种事本来就不该让普通人去才对。”
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所以说你果然是装睡咯。”
“也不算，无下限开久了有点累。”
“有点累这话居然从号称最强的人嘴里说出来了诶？”夏油杰语气夸张地揶揄道，“再说一遍我录一下。”
五条悟有点恼羞成怒：“我明明是在帮杰吧？杰的任务是保护她吧？”
“确实如此，不过我也没想到夜娥老师会让她去实以身试险。”夏油杰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或许是想试探她的能力也说不定。”
五条悟哼了一声：“我是不知道你们偷偷摸摸在搞什么鬼。”
夏油杰举手做投降状：“我可没有，我被派的任务也只不过是保护她而已。话说回来，你靠近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五条悟没好气地答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只是他完全没有去注意。
“你是根本没想到吧？”夏油杰毫不犹豫地揭穿了。
“杰，你再多嘴一句，老子现在就把这个东西捏碎。”
被一把抓起的咒灵疯狂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继续威胁道：“然后再把你捏碎。”
“好好好。”还想吸收掉这个一级咒灵的夏油杰妥协了，“你别激动，你给它放下。”
灰原雄可怜巴巴地坐在咒灵的尾巴处瑟瑟发抖，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由于无法加入前辈们的话题，只好拿着手机给七海建人发简讯。
「七海，我可能回不去了。」
五条前辈要是杀了夏油前辈的话，就没有咒灵坐了，自己又没有把握能拦住五条前辈，这话确实也没毛病。
「？」
-
夜娥正道本想连夜赶回高专给高层作报告的，但被硝子唾弃地批判道：“考虑一下正常学生的心理健康吧？你以为她是那两个问题学生吗？”
夜娥短暂地反思了一下，避开了硝子看人渣一样的眼神，跑进厨房煮起了热汤。
好端端又被当作反面教材隔空挨骂的五条悟依然反常地沉默着，引起了硝子的注意，她向夏油杰投去了个询问的目光。
夏油杰耸耸肩，满脸写着“我不知道”，然后就去研究那个一级咒灵了。
好像是要当场收服的样子啊。片桐京无法适应这个场面，光想象就已经反胃了。仗着今天自己是个特殊分子，她壮着胆提出了要求：“我还能看到它，可以去别的房间吗，夏油前辈……”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神色复杂地带着咒灵离开了。
所以说果然是对着他吐的吧喂！！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要说出来。”硝子摸了摸片桐京冰冷的手，“还会冷吗？”
“稍微有一些。”
话音刚落，另外坐着的两个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五条悟去厨房里拿来了热汤，端到片桐京的面前，但怒气冲冲地别开了脸。
虽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不过片桐京还是受宠若惊地接过了碗。
“谢谢五条前辈？”
试探着说了声感谢后，五条悟背过身走上了二楼。
“总觉得五条前辈有些奇怪……”联想到刚刚他抱着自己又扔进警车的样子，趁着五条悟不在片桐京小声地跟硝子说。
硝子不以为然：“你要是能想通的话你也是问题学生了吧。”
！
片桐京顿时茅塞顿开！
七海建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拿了一条自己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会弄脏的，七海同学。”
片桐京身上沾满了泥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毯子拿来下，却被七海建人按住了。
“没关系。”简短地回答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一条毯子而已，身体比较重要。”
片桐京感觉鼻子充满了酸楚的感觉，假装喝了口热汤。就算是在游戏里，被温柔对待果然还是让人非常开心啊。
脑子里又闪过五条悟那张发脾气的臭脸，不会是因为把他衣服弄脏了所以生气了吧？明明是他自己要抱的啊！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是早点休息吧。”胡乱猜测中，夜娥从厨房走了出来，“明天还要回高专。”
“我觉得好一些了。”片桐京大口喝完了热汤，把空碗放在桌上，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去洗澡休息了。”
灰原雄其实从刚才就一直非常坐立不安，前辈们和同窗都各自用了自己的方法照顾了同班同学，他却没找到机会。
于是急于表现善意和友爱的灰原雄不假思索地接道：“要我帮忙吗！”
夜娥：……
硝子：……
片桐京：……
“……谢谢但是不用了。”
灰原虽然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涨红着脸解释不出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他捂着脸跑回房里给七海建人发短信。
「七海，我明天可能回不去了。」
今晚会羞愧而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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