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夫子？三娘！
江韫廷虽然已经辞官多年，但是仍然牵扯在不少争斗中，无论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脱不清干系。此次来白家虽不算隐姓埋名，但也只有府上少数人知道她的身份，其余的，大家不过是知道白家新来了一位女夫子而已。
“三姑姑，你上回说到，太子被废黜之后，还没说后面呢，后面他怎么样了啊？”白悯之坐在江韫廷边上，一边写着字一边问道。
白悯之话中提到的是江韫廷给她讲的一个故事，讲了快半个月了，却迟迟不肯告诉她结局。
“小之儿觉得废太子的结局会是怎样呢？”江韫廷笑着拿起毛笔在白悯之先前写好字卷上批改着，还是和之前一样避而不答，倒是反问一句。
白悯之心想这么多天自己都没问出来，干脆放弃了，淡淡答道：“我猜太子他被废之后，应该是自己终老一生了。”
“呵呵，”江韫廷轻笑，用笔蘸了蘸墨汁，继续问：“这确实是一条路，不过之儿觉得皇帝为什么废太子？”
白悯之对她突然新的一问有点奇怪，但还是答道：“不是因为他的表兄想要造反吗？”
“可是他的表兄已经自戕，太子虽说与造反一案有关，但是既不是主谋，也不是帮凶？”
“但是亲属造反，皇帝不可能不追究？”白悯之话音刚落，突然猛地意识到一点，想到的话就在嘴边没有说出去——太子是受牵连被废，但他先前也是因着母家权势过大而被忌惮，如今太子唯一的依靠只有皇帝，废太子一事只是权宜之计？但……
“所以造反失败，皇帝也只是将他废黜幽禁，而不是赐死？”白悯之放下手中的笔，转而看着江韫廷。
江韫廷依然面不改色地批着书卷，只是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退去，“是啊，连那个造反的齐家，也没有再追究。”
白悯之看出了她眼底暗藏的神色变化，也不再多说了，只是答了句嗯，便拿起笔继续写字了。
多年后，白悯之才知道江韫廷讲的就是她自己身边的故事。
江韫廷虽名上是白家兄妹俩的老师，但是因为两个孩子教学进度不同，学的东西也不大一样，白镌要比白悯之大五岁，除了江韫廷之外，原本就有一位夫子，所以江韫廷上午时只负责白悯之的学业，而下午偶尔会去看看白镌，稍作指点。
时光匆匆，平静的日子如夏日的湖面一般，偶有涟漪却并未掀起风浪，四年一晃便过去了，白镌到了十五岁的年纪，按照十大家族当初盟约时达成的要求前往霍家学堂——十大家族中凡是嫡系血脉，无论男女十五岁时都必须到霍家学堂拜师学艺，最少两年。这也是当时结盟时，以防有家族生出异心所以立下的规定。
书房内，“三娘，真的不多待一些日子了吗？”顾雅泠坐在江韫廷边上，语气充满不舍。
“你知道的，我的情况也实在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在你们家里我可都待了四年了。”江韫廷握住她的手，轻笑道，停顿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手淡淡地说：“再不走，就走不下去了……”
白闻简原本就在对面不远处沉默地坐着，听到江韫廷刚刚最后的话，自己深知这位挚友的难处，攥了攥手中的茶杯，看向江韫廷，郑重地发出一言：“三娘，你若是不想再过漂泊在外的生活了，就留下来，毕竟已经多年过去了，现如今只要你想，我白家一定护得住你。”
顾雅泠也握紧了江韫廷的手，语气肯定地说：“是啊三娘，从你当初到府上后，我和阿简就商量好了，若是到了今天这般时候，我们就是你的依靠。”
江韫廷沉默片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上带着并不明显的水光，调侃道：“你俩怎么回事？今天只不过是商量商量罢了，就算要走，我也得先备好行囊，还得和小之儿说好了再走啊，现在好像是我明天就离开了一般，好啦好啦，这件事之后再提吧，我先回去了。”
未等夫妇二人阻拦，江韫廷就匆忙离开了。书房的灯亮到很晚……过了很久很久，夫妇二人才从这离开。天边的月亮高高地挂着，皎洁的月光却迟迟照不进心房……
第二天，白悯之早早就醒来了，总感觉心里空空的，于是难得早起去了学室，而等了很久很久，都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她心里感到奇怪，回想起江韫廷最近说的话，“小之儿真是聪明，用不了多久，我看你就用不了我这个老师了”“最近喜欢什么东西，三姑姑送你个礼物……不为什么啊？就是想送了！”“聪明是好事，但很多时候也要学会收敛锋芒……哎呀，不要不听啊，别人说的话或许并不重要，但三人成虎啊……”
她慢慢走到江韫廷的桌案前，看到桌边堆积的一叠书卷中似乎塞着什么，就伸手去拿了出来，书卷散在了周边，一个木制的长条盒子展露在眼前，白悯之有些怔在了原处，木然地将盒子放在手上，轻轻打开，是一个珍珠和玉石共同编制而成的项链。看着眼前的项链，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拿上盒子，蓦地转身，朝着江韫廷的房间飞奔而去，“老师，你真的走了吗？”这个疑问在脑中不断放大，而等她走到门口，却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爹爹娘亲，你们怎么在这？”白悯之有些纳闷。
白家夫妇是晨起时看到了江韫廷留在门边的书信，才知道她在昨夜悄悄离去了，看到自家女儿匆匆跑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雅泠知道白悯之和江韫廷一向相处得很好，她怕白悯之知道三娘走了之后难过，斟酌着开口：“小之，你怎么来了？”
“三姑姑今天上课一直不来，我就……”白悯之说道一半突然停顿，转而一问：“她……是走了吗？”
白闻简怔了怔，慢慢走到女儿身前走下来，温柔地说：“之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和你三姑姑还会再见的。”
白悯之看着父母，意识到他们大概也是刚知道好友离开，心中或许要比自己郁闷得多了，就点了点头，不多问些什么，拿出江韫廷留下的盒子，淡淡说道：“爹爹，这个是三姑姑留下的。”
白闻简一愣，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想到三娘留下的书信，笑着取出项链，为女儿带上，“这是你三姑姑专门送给你的礼物，她祝愿你一生长乐无忧。”
白家夫妇原本来这就是按照江韫廷所留书信，拿出她所嘱咐的两个物件，正打算离开时，碰上了自家女儿，现在干脆直接牵着女儿一道离开了。
白悯之走了几步，稍稍侧头回望着已经阖上的房门，心中存下了一个疑问——老师……她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就好像有人在抓她一样……
天气渐凉，天色也暗得早，落日余晖洒在大地上，不知道能不能给羁旅在外的游子指引回家的方向。
坊间传闻：江韫廷，家中排行第三，有两个哥哥，所以亲近的人都称呼她为——江、三、娘……
【作者题外话】：本章节中，废太子的故事参照了《鹤唳华亭》剧中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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