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三章：南进长城（十）
两个人看向黑面人跪拜的方向，快一个月未露面的太阳，竟然洒下一缕霞光，在这昏昏沉沉的天气里格外醒目。
暖阳道“越来越亮了，难道是老天不让我们成事！”
孤影忽然脑洞大开，笑道“不行，咱们也玩个祭祀仪式！他们祭拜太阳，咱们就祭拜粮食！等这些奴隶念完了经，抓紧时间卸车，我先进屋再拖延一会，完事了，你派人进屋加炭为号，我们就开始，咱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一回，看看老天到底向着谁！……”
暖阳狐疑道“这能行吗？”
孤影道“行不行，试一试！”说罢转身就走，却发现暖阳并未跟上来，回头一看，暖阳还愣在那里，笑道“不要往坏处想，粮食全卸下来，事情就成了一半，我们在一步步走向成功！”
暖阳迈动了步伐“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进了屋，孤影却暗自叫苦，这些西口兵不饮酒，早已吃完饭，大眼瞪小眼就等着他进屋。
“大哥，我们都吃饱了，可否上路。”小保见他走进来问道。
孤影心中问候了他几辈子祖宗！
早听说一些京、府官员在家像奴才一样安分做人，比狗还听话，可是一出子京师、府城，到了下面，像皇帝一样为虎作伥、胡作非为，今儿是让他见识到了真人版！
这小子角色转换太快了，这会儿真像是一个押粮官了。
“不急！我还没有吃早饭，你们总得让大哥也吃一口吧！”孤影一时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拖一时算一时。
“大哥吃，大哥吃。”几个人同时将暖阳精心准备的牛羊肉推在他的面前。意思很明显，你快吃，好上路。
不喝酒，就没有了话题。孤影几次提起话头，都没有人热烈回应，甚至是关于女人的话题！
几番不尴不尬的对话，孤影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趣。
自己像个猴子似的，在众人注目下进食。
食之无味、味同嚼蜡——这时他才真正理解这些词汇的意味。
正无聊之际，忽然，王八提起了一个话头“喂！刘三，你表哥怎么不露面？来的时候，他赌输的那五钱银子，快让他还来！”
刘三摸摸脑袋道“就是！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过来？太不懂事了，我出去看看！”刘三牛b哄哄，起身出门。
孤影想叫住他，却一时没有想出理由，刘三脚快，眼看着他出了门，暗暗叫苦。
“不妨事，对付这个傻子，暖阳没问题！”他在心里暗自安慰自己。
不一会儿，傻子刘三哭哭啼啼回来了。
进了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小保面前“大人，给小的做主！”
小保骂道“又tm怎么了！谁欺负你表弟了？”
“没有，我满屯子也找不见他，也不见一个熟人，正好碰到暖阳大哥，我问他，他说老刘家人都换班到别处了，他派人给我问问。一会儿，那人带回来的信说，那小子进城找女人去了……”刘三哭着说。
孤影暗叫一声好险，刘家屯的人早就让三百勇士解决了，哪里能寻到他的表弟。
暖阳这个答复不错，“进了城”好理由！等部队都进了城，让他再寻找表弟吧。
暗道自己多虑！不知了火盆太热，还是自己太过紧张，身子竟然出了汗。
“找女人？找什么女人？”小宝奇道。
刘三道“他还能找什么女人，肯定是小人的娘子！以前我就怀疑他二人有染，才暗中使了银子，求大人放逐他来在这里，这会儿，他见我去了西仓，偷偷进城，肯定又与那婆娘厮混去了！求大人给我做主！”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孤影听得一头雾水。还有自己往自己脑袋上戴绿帽子的人！
孤影怕这傻子再说出什么，就率先笑道“女人多了，你怎么就知道他非要找你家女人？”
他本以为，此话一出，大家都会跟着笑，缓解气氛。可是却没有人笑，一时场面很是尴尬。
孤影不解，这是什么情况！放下了手中的烤羊排，看向小保。
猪头小保凑近孤影悄声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东方玉文长得比tmd女人还好看，偏偏生就一副蛇蝎心肠，对待我们如同猪狗，一个不顺眼就下了大狱，成为阉人！”
孤影不喜这种聊天方式，推开他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向朝廷告他。”
小保一时神情黯淡“告他？谁敢呀，他是朝廷新贵、帝国的宠儿，是东方日落叔伯哥哥的儿子，当今女皇太妹的叔伯哥哥，如此显贵的身份，哪把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
孤影还是没有明白，这跟刘三表弟找女人有什么关系？
却不好直接问，就顺着猪头小保的话道“我也略有耳闻，这人不喜女色，偏好男宠。”
小保恨道“他不喜欢女色也就罢了，偏让西口兵全都沾不上女人，封了全城的窑子，全城见不到一个窑姐。
这两年江南的丽春院、醉红楼、梦心院……
一拨又一拨艳丽女人都被他禁止在西口城驻留，连一口饭也不给，就给撵出西门，穿城而过，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就这样入了西北郡，我们是望眼欲穿，垂涎三尺，j苦不敢言呀……
别笑话兄弟们在西仓城见到了女人，就走不动道，迈不动腿，我们是真的没有女人玩呀！一天天守着空荡荡的石头城……”
“哦！”孤影明白了，西口城没有一户娼家，这事他与暖阳哪里能料到，暖阳随便编了借口，竟无意之间引出一场刘三家族纠纷！
小保道“行了，起来吧，这jb点事，也值当哭哭啼啼，等爷进了城，逮住那小子，把他小弟弟剥了皮！给你出气！”说完哈哈哈笑。
孤影看到小保这气势，充分显示出他牙将的身份，再不是西仓城中，大家都是连襟的关系了。
笑过之后，小子忽然想起刘三的女人，对孤影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再等等，我再喝口汤”孤影舀了一大碗汤，喝得津津有味。
刘三一句话更让他差一点把汤水喷小保一脸。
“大人，我刚刚在外面看见，西仓黑面人正在从粮车上卸粮草……”
“什么！”小保一下子跳了起来。“真有此事！”
“我亲眼所见，都快卸一半了！”刘三道。
小保真的急了“王八、赵三……你们几个快去制止他们，粮草上车是不许动的！他们怎敢动我粮草！快去！”
孤影“咕噜”一声咽下嘴里的羊汤，慢悠悠道“慢！”
小保看向孤影“大哥，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卸我的粮草！”
“哎！没什么，我们要在这里举行一场祭祀农神的活动！出来时急了些，没有告诉你。”孤影平淡地说。
小保却坐不住，不解地问道“祭祀农神？什么农神？以前也没听说过呀！”
“以前没有！以前当然不可能有！可是今年不同往年，这样的天气？你们以前遇到过吗？”孤影做着铺垫，脑子同时在飞快旋转。
“没有！确实没有！”大家很认真地听。
“你们当然不可能见过，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灾！上一次发生这样的天气还是在124年前，据史料记载，那一年受灾的程度远远比不上这一次，但灾后，帝国大旱三年，饿死百姓近百万人，帝国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这事你们都知道吧。”
几个猪头互相看看，十分茫然，但没有人说不知道！
“当时帝王请到了各地术士近百余人，占卜星相，最终得出了结论，那并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人祸，是帝国人民不敬后稷，而引起了上天的不满，对我们的一种惩罚。”看见几个傻子听得入神。
孤影更有自信了，故事编得也就更为流畅。
王八问了一句“后什么？谁是后鸡？”
孤影道“那是上古时代的一位农神。”他没有功夫在这上面纠缠，直入他们能听懂的话题“从那以后，帝国就出台了一部法典，凡是大灾之年，吃粮之时，必须举行一场祭祀后稷的典礼，谁要是不执行，引起了第二年的灾害，帝国将对不敬神之人处以极刑！”
小保有些疑惑道“还有这么一部法典？我怎么没听说过！”
孤影道“你们当然没有听说过，帝国已经几十年未遇大灾，人们已经渐渐地忘记这部法典，可是我们守粮人入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熟背这部法典，这是保证帝国粮食安全的重要法律保障！”
小保一行人听得傻乎乎道“大哥，那你为什么不在西仓城就把这事办了，跑到这里来举办！中途动了粮草，我们是要受重刑！”
孤影严肃地道“兄弟，在西仓城，我是真怕误了行程，在没有举办仪式的情况下，我强令开启了粮仓，这会儿是进城的最后一站，我不能违背帝国法律！我全是为了你着想，你tmd就不能为老哥着想一回！你们几个都闭嘴不说，谁知道！再说了，不举办祭祀活动，真要是明年招灾，我掉脑袋，你们也跑不了。”
小保看见孤影动了气，忙弯了腰“大哥说得对，这个重要！这个重要！必须办！”回头对几个手下道“听清了吗！谁tmd也不许说！”
几个猪头都点头如捣蒜。连连静态“这个重要，不敢说！”
效果很好，孤影心中暗自得意。
一名黑脸奴隶挑帘进屋，为火盆加了满满一桶木炭。
孤影心中有底，站了起身“饱了，饱了，咱们出去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应该举办了。”
小保跟在身后，怯怯地问道“大哥，仪式得用多少时间，别误了行程！”
孤影笑道“误不了，行程都在大哥心中装着呢！放心吧。”
小保道“那就好，那就……”好字未出口，一大口北风呛入，生生把个好字呛了回去。
从热气腾腾的土屋，一下子跌入冰窖，一路上像猪宝宝一样被照顾的西口兵，这一次是要好好享受一下这凌冽寒风，一个个缩头缩爪，低头弯腰，一会叉袖一会捂耳……
暖阳远远看见，削瘦的孤影引来猪头小保和他的小弟，像一群偷粮的老鼠一样跟在后面，心中好笑，迎了上来。
“准备好了？”孤影并不多说话，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已明白了□□分。
暖阳道“准备好了！”
孤影“那就开始吧！”
“好！点亮火把”50名黑脸奴隶应声将手中的火把点起，照得临时搭建的谷堆一片通红。
“走起来！”孤影大吼一声，上前一步，像一个醉汉摇晃着走在前面，引领队伍全都晃起来。
50名奴隶自动分成两队，里队开始了顺时针转动，外队开始逆时针转动，一圈两圈……
火把飞舞，队形整齐，煞是好看。
西口兵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时看得呆了。
孤影大吼一声，奴隶们齐声和一声，一时间场面十分震撼。
这仪式不但好看，也很庄重，小保们深信不疑这是一场隆重的祭祀活动。
只有暖阳暗自得意，是他临时起意，建议跳这个丰收节火把舞。这是西北粮食丰收时举行庆祝活动的表演节目。
奴隶们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凌冽的寒冬举办这样一场丰收节，但他们是听话的，知道只管跳就是了。
呼啸的西北风，不仅吹散了黑云，也吹得火焰四处飘忽不定，这场演出到比秋日里围着粮囤跳舞时要好看得多。
三圈已过，本以结束，孤影又大吼一声，里外圈同时转身，都向相反的方向跳起来……
奴隶们很奇怪，今儿这位大人是怎么了，是冷得停不下来了吗？
再好看的舞蹈，新鲜劲一过，谁都会失去兴趣。
到这会，西口兵已冻得快挺不住了。
“还…得…跳…多长…时间呀？”小保声音已在发抖。其它大兵穿得普通，没有貂毛，这会儿早已冻透，恨不得立马结束。
“早着呢！”暖阳一脸虔诚。
看看火候已差不多了。孤影大吼一声“止！”50名奴隶跪在地上，将手中火把插入雪中，跪着后退出了火圈……
孤影一把扯开皮帽，拔下头簪，一头灰白发飞舞在空中，大袖张开，像变戏法一样，随手挥出一片水雾。
“雨浇粮，辈辈强……”孤影嘴里念念有词。
忽尔转到了谷堆另一头。
“浇粮头，代代出王侯……”
小保听不懂，只盼着早些结束。
王八又问道“还得多长时间呀！”
暖阳却不急“这才刚刚开始，一整套程序呢，一步也不能落下！”
“我的妈呀！我快要冻西了！”赵三舌头都不好使了。
孤影双袖又一挥“浇粮尾，代代做官清如水……”
“大人，真挺不住了，这些咱也听不懂，要不咱先回吧！”刘三建议到。
小保特别喜欢这个狗腿子，这小子怎么总能把话说到老子心坎里，他更喜欢他的婆娘，虽然跟樱桃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但在寂寞的西口城里，那个略有些姿色的女人，也是唯一能获得的慰藉。
孤影转了个身，大袖再一挥“浇粮中，保我帝国度寒冬……”
“狗…狗吧！鬼…鬼吧！”小保的嘴不好使了。转身像耗子一样往回溜，一群傻子没听懂他说什么，站在那互相看看，没动。
暖阳笑道“你们将军命令你们，走吧！回吧！”一群耗子这才回过味来，一溜烟跟着主子往回跑。
暖阳好得意！跟进了屋里。
“小保将军，暖一暧，咱们再出去看看！”他笑呵呵地说。
小保已脱去了鞋子钻进了炕里“不看了，打死也不看了，等完事，你来叫我们吧。”
暖阳道“好嘞。”他走到门口，撩起帘子，冲外面大喊一声“爷们冻坏了，加炭！”
这一嗓子，顺着西北风飘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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