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狄之旅（四）
镣铐是精致的，环环相扣，一头扣在了学生的手上，一头扣在了床角，但这东西难不倒学生，他在小黑屋里日日夜夜搞着研究时，就包括了这个东西，他很轻松地就把它们从手臂上打开，卸了下去。
窗外阴云密布，月光透过一个高高的小窗户，一会阴来一会晴。学生看着它们发呆，这月光如同他的心情。
他坐在床上，把整个思路进行梳理。
他已经把这两年赚到的银两全部给了那两个御林军，现在他身无分文，出了这个门，他想贿赂站岗的士兵，已没有可能。
就算能设逃脱这个大院，他也出不出这个城。
就算出了城，他也逃不了很远，北狄国的士兵也会很容易将他找到并抓回来。国师曾对他说，北狄国军人最擅长的就是骑马追击，最不缺少的就是猎犬。可能骑兵还未到，那些如狼一样的恶狗，已将他四分五裂。
他原来设想是一路往北，躲进深山老林，但这会儿冷静下来时，觉得是异想天开，凭着他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躯体是办不到的。
北狄国和帝国即将结成新的同盟，如果他被抓回来，北狄国不会为他这样一个奴隶得罪天国，肯定会将他交出来。
他会在第二天大搜铺中被抓获，交给欧阳公主带中原国，在京城接受万人瞩目的剐刑。
………
他要改变自己最初单纯的计划。
他要活下来！如何能活下来！他只有一条路了。
学生从容地走出了驿站，他对站岗的士兵说：我要见北狄国王。
士兵对于这个几分钟前，还是镣铐加身的好看妖人，这时已轻松地走了出来，惊奇不已。
学生说：我今晚，就要见到北狄六世，如果你能办到，将来会大福大贵！
“你是谁？你说我会大福大贵，我就相信你！”士兵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不相信我，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小兵，相信我，可以改变你一生的命运，如果你放弃这次机会，你会悔恨终身，你去传个话，就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回报，你还犹豫什么？”学生给这个北狄傻子做着思想工作。
士兵将他带到了驿馆馆长面前，驿馆馆长是个三十几岁的矮胖男人，学生还是这样一番话。
驿馆馆长像老鹰一样盯看着他，想要看出男孩的一丝惧怕，但是没有，一个已经想死的人，对死亡都不害怕的人，是不会有那样表情的。
“你为什么要见国王。”驿馆馆长从这个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信息。
“这是绝密信息，你无权知道！”学生傲慢地说。
“见北狄六世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引见你见国都府大人。”
学生很从容地说：可以。他这会儿并不知道国都府大人是什么官职，但心里想，只要越往上一层，他的生存机会就会增加一分。
学生是在当晚子时，被重新带上镣铐押往国都府。
他刚刚离开驿馆时，两个中原御林兵潇洒回来了，他俩只看见一队骑兵带着一个人，走向了黑暗的夜色里。没有认出，最前面那个瘦弱的身影是学生。
他俩被告知，驿馆过了子时已封馆，他们需要自行安排住处，明天巳时可以来驿馆领取交接文书。
两个人亦喜亦不喜，喜的是，又可以回到刚才那温柔乡，搂着刚刚认识的北狄女人，在那嫩白而肥嘟嘟的身子上过一夜，不喜的是可能又要重新支付一笔银子。
国都府是位于王府山下若干府邸中的一个，王府高高在上，位于这座平顶山峰的最上面，在它的脚下以环状分布着八大都护府邸，府邸前有一圈5米宽的环形官道，环形大道东西南北各有一条倾斜度达到了30度的45米通道，可达府邸官道。
学生在马上暗自感叹，这样的设计，纵然攻破石头城，要想进入王宫，还要攻破八大王府，只要士兵守住四条上山通道上，国王会有充足时间安排后事，真是巧夺天工。
学生被驿馆馆长带领由东路通道上了八大府官道，国都府显然不是八大王俯中重要的一座，因为它位于这座山峰的北部。
八大府邸相连，以高墙相隔。各家府门高大凝重，在摇曳的灯笼下，学生看见紧闭的大石门上写着亲王府、郡王府、首相府、将军府……
国都府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也是很冷清的一个院落，大院子没有一个多余的建筑，空空荡荡。馆长与学子在门前将马匹交给了护卫，随报事官走过长长的官道。
报事官走到门前，轻声说：大人，他们来了。
学生听见一个衰老的音声说：让他们进来吧。
……
大人是一个身材又瘦又小的老人。“不是武将出身，是一个凭智慧坐在了这个位置上的老头。”这是学生见到他时的第一判断。
国都府大人委顿在座位里，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面色黑黄，脸如刀削，双颊突出，身躯弯曲，咳嗽不只，学生看着他那张瘦小的脸和花白的胡须，感觉大人像一只山羊。
大人看了一眼驿馆馆长，没有说话。继续在昏黄的灯光的下，用那颤抖的手，拿起那些写在一堆黄的、红的、白的纸片、乱布，甚至一角羊皮上写的东西，看完后，提起笔来，批上几句话……
两年以后，当学生与他再见面时，这个积劳成疾的老人已卧床不起，不久人世。他对学生说：“那天晚上，如果你再晚来一会，我就已挺不住了，就要入睡了，我要是入睡了，待卫官们就不会打扰我，让我见到你，我的觉太少了，待卫们都很忠诚，他们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扰了我不多的睡眠……
但我感觉当天晚上有一个神秘声音，对我说，今天一定要把这些破烂东西看完。我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你来，如果我睡着了，你与帝国的姻缘可能就没有了，帝国的崛起也就没有可能了……”
这就是上天安排的一种缘分吧。
馆长和学生的进入，让老人的精神振作了一些，最后一个批文，他写下了很多字，良久，抬起了头，看着驿馆馆长“你那里出了什么事，深更半夜的来我这里汇报！”
“馆里没出什么事，就是有个中原国的戏子要见大王。他本是欧阳公主的要见的人，接进馆里，却不要见欧阳公主，执意要见大王。”驿馆馆长小心地说。
国都府大人咦了一声，显然感了兴趣，上上下下看了学生一遍，问：你是何人？
学生很平静地回答说：我叫学生，是个奴隶，我要做天国的逃犯，但苦于没有机会！我要大王救我！
一句话惊醒了驿馆馆长和国都府大人，两个都瞪大了眼睛，驿馆馆长向后退了一步，离学生远了一些，盯着学生，观察着他，见他老老实实立在当地，没有一丝动作，两个人眼前是个近似女人的孩子，没有一点威胁，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国都府大人笑了说：大王为什么要救你？
学生一字一句说：我懂冶铁术！
当晚，他见到了北狄六世。
北狄六世问：你懂冶铁术？
学生说：我懂！
北狄六世说：可你不是黑面人！
学生说：我差一点就成为黑面人，因为我长得好看，阴差阳错进了戏班。
“铁那东西在我们北方也有？”北狄六世问。
“铁不是中原地区的特产。北方肯定有，只是你们没有发现。如果找到了铁矿，我熟悉整个开采和冶炼技术。”学生从容地说。
北狄六世睁大了睡眼，终于认真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你是谁？”
“我师承司徒。”学生在这个漠北汉子鹰一样目光的盯视下，并不慌张。
学生第一次将自己的师傅名字示人，司徒师傅要将他变成黑脸人时，他就明白了，他要想不再进入矿区，就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师承。
但是这次，他必须得说了，他要活命。
北狄六世听到了司徒的名字，盯着学生，他看到了从容与自信，没有一丝的害怕与退缩。
宫殿里安静得吓人，北狄六世、学生和国都府大人仨个人都没有说话。
“说一说，你是如何学到的冶铁术！”国都府大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是日落二十二年殿试第三名，入宫陪读，受小人陷害，成为半人……”学生讲着他的经历。
北狄六世看向了国都府大人，他在征求他的意见。
国都府大人这时也正盯着学生，他想找到这个孩子所讲故事里的一丝漏洞，找到说谎的证据，但是他没有找到。
好半天，他对北狄六世说：司徒是中原国国宝，从不收徒，如果他真是司徒的弟子，可能真有大用。
他转向了学生道：你知道欺骗大王的后果吗？
学生平淡地说：知道，剐刑！
他已决定了叛国，因为那个国家让他失去了做人的尊严，没有一丝留恋！
这是一种反叛的力量，如果对比最初的求生欲望，这时他体会到了背叛的快感。
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他可以在北方找到铁矿，并且将它们成功冶炼并铸造成兵器。
这份自信让他在另外两个男人毒辣目光面前，没有一丝的畏惧与退缩。
“大王，这个人有可能是上天送您的登基大礼！如果，真能制造出铁器，我们也可以建立一支铁军，那样我们南下征服中原之日，可能就在大王手中实现。”国都府大人率先被学生的气场征服，他激动地说。
北狄六世深思良久，这是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与中原男人不同，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强壮的身体和巨大的野心。
“那欧阳公主那里怎么交待？”他也动了心。
国都府大人想了半天，说：可以找个替身，扔到野狼谷，对公主说，他们当夜进京误入了野狼谷。被野狼吃掉的人，是分辨不出公母的。
北狄六世盯着学生，对国都府大人说：你觉得他长得像谁？
国都府大人再次看向学生，盯着看了半晌，说：有些像三太子。
北狄六世站立起身，围着王座转了两圈，果断地说：国都府大人听令！
国都府大人跪下扣头：老臣接令！
“即夜，秘密抓捕三太子，理由是，与高丽人有染，因拒捕，在混战中被刺死。把三太子尸体与那两个御林军人当夜送入野狼谷……明天早上，给欧阳公主交差。”北狄六世冷漠地说：这个人暂押在你府，待欧阳公主离开北境，我会再做安排。告诉三太子，不要哭，这是为国家牺牲，我会给他一个厚重的葬礼。
说完，北狄六世狠狠地盯了一眼学生，也没有看国都府大人一眼，转身大踏步走向后宫。那里有一个风情万种的欧阳公主在等他，他不能让欧阳公主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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