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后,看着成绩单上自己又下降的成绩,顾玉溪申请转了文科。
实际上,这件事家里人没怎么管。
顾玉溪在晚上家里吃饭的时候,犹豫又慎重地将这件事试探着提出来,当时顾母咽下一口米饭,咀嚼完毕,期间既没有像顾玉溪想象中的那样一顿斥责“你早干什么去了”,也没有什么犹豫提出诸如“你等我打电话问问咱家里当老师的亲戚先”,只看似平淡又仿佛在沉思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学文科成绩好,那咱就转。”
顾父全程低头夹菜,没有抬过眼,闻言只附和地说了一句:“我们也不懂;你自己怎么学怎么办吧。你要是觉得学文科学得好,那就转。我们不管,我们啥都不知道——嗨,都是连高中都没上过的人。”
顾玉溪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但一贯爱在父母面前争表现的她,还是叽叽喳喳,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一箩筐事儿倒腾出来告诉父母:“就是不知道学校老师会不会不同意啊——我这都在理科班学了快大半个学期了,半路转文科……会不会跟不上?”
父母没什么发言。
顾玉溪见状有些不甘。
但这时候顾父发话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我们也听不懂,你爹妈又没啥文化,你自己问老师去吧。”
“……哦。”又一次被嫌弃话多,顾玉溪不说话了,默默扒饭,然后吃完一头扎进屋子里写作业了。
次日,顾玉溪趁着大课间晨跑完,怀着一颗惴惴之心,去物理办公室问班主任——话说班主任本人就担任着几个班的物理老师,这个个子不高嗓门不小的小老头,一直对班里这个原先的尖子生十分关注,可是经过将近半年的斗智斗勇,仍然没能见到这个前列名次录取入学、曾被诸多老师寄予厚望的好苗子迷途知返。
老教师一次次的恨铁不成钢。
顾玉溪本以为起码会很复杂,说不定还会引起班主任的盘问和反对,谁知老班问了几句,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楼下的历史老师办公室,开门见山一句话:“我这边一个学生想转文科。”
自己即将上任的历史老师戴着眼镜,反光之下衬得眼神分外淡漠,语气也淡漠:“语数外成绩怎么样?”
老班大包大揽:“没有下过一百二的!英语成绩特别好,还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数学也好。这不,觉得自己理科跟不上了,就想转文——就是文科落了大半个学期。”
历史老师面无表情地点头:“不错。文科那些东西那好说,语数外成绩好就行,让她课下多背背嘛。走——这就去搬书去。”
“说的也是。顾玉溪,走。”
啊?!这就要转班啦?!顾玉溪跟上自己这一前一后的两个班主任,一时傻眼。
“不然呢?我可跟你说小玉溪——这是21班的班主任,咱们学校也就二楼和四楼一共7个文科班,你也听说过,这里边就三个尖子班:7班,8班,21班。而且你张老师管的严,哼,我管不了你,你到了这个老师的手里,可要好好学习啊!”
顾玉溪理解老班的一番好意。但看着这个小老头的一脸笑容,不由怀疑:自己转班,是不是让他少了个不学无术带坏班级学习风气的大麻烦,所以这么欢天喜地……
顾玉溪就这样,在课下抱着书,在下一节课上课之前,悄无声息、耷头耷脑地进了新教室新班级。
至于融入新班级的过程——
“就……还算顺利?”在图书馆,面对陈一关心的询问,顾玉溪眼神游移。
平时校内缘分偶遇缘分沟通,一两次的午间会定下来,先后去固定的书店见面——像往常那种你看书,我也看书,说话都不太多的那种。
但两人商量好,每周末总有一个上午、或者下午,在图书馆固定约会。
一开始,顾玉溪还跟顾母请不下来假,但顾母看着她背着书包出门,几个小时后步履轻松地回来,询问她是否写完了作业,顾玉溪回答得理直气壮信誓旦旦,也不像是撒谎。
顾玉溪也不确定,顾母是否就这样相信了她是和别人相约学习的事,但慢慢一次两次地,也就放行了——虽然总免不了或长或短的絮叨。
如果陈一打算在周末的其中一天,跟其他同学有活动,也会提前在周中告知女朋友。
毕竟,谁让顾玉溪没有通讯工具呢,摊手。
——陈一实在是对顾玉溪兔子一样听风就跑的性格心知肚明,一个月的放风筝让顾玉溪渐渐消减了警惕心。
她现在实在是觉得谈恋爱真不错啊——偶尔约会,不会太频繁,两人也不会过分亲密,而且自己有了个心理上感觉比普通朋友更亲近的“朋友”。
甚至于,陈一也清楚,一开始她之所以会答应和自己在一起,除了见色起意,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出于“18岁之前应该抓紧机会早个恋”的想法。如果,她之后发现,这段关系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多于这份新奇感,或者会对她习惯了、规律的生活造成困扰……
陈一觉得,看脸的份上,她还是应该会礼貌性地,在分手之前纠结一段时间的。
而且,为了维持和男朋友约会的尊严,不至于在学霸的男朋友面前学渣行为过于明显,顾玉溪每每在约会前,都会苦大仇深地先把作业完成大半,然后在约会的数个小时里,大半时间也是继续学习(……)。这可比之前拖拖拉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行径,大有不同。
不过成果初显,在分班后的第一个月考中,顾玉溪的成绩出乎本人意料又不出陈一所料的不错;明明中途转班,名次相比自己之前甚至还有所上升。
陈一把人一顿夸奖,换来顾玉溪矜持中忍不住兴奋的小表情。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家小孩人特别聪明!”陈一满意地摸摸眼前人的头发——发质很好,细软顺滑。
“谁是你家小孩!”难为情之下顾玉溪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抿着嘴转过头去。
陈一再接再厉,手跟上去捏捏人脸上的肉肉:“落下一半多的功课还能跟上,尤其是数学,竟然真的不怎么听课也能考一百二——”又揉揉人的小脑袋瓜,“临时抱佛脚还有一点进步了。看来我家小女朋友是真的真的很聪明。”
把人夸得脸蛋微红,对此顾玉溪不禁笑眯了眼睛:“好说好说,嘿嘿嘿……”因为被迫嘟嘴笑声呼呼的。
现在,顾玉溪特地把洗澡洗头发的时间,调整到约会的一天之前。因为发量多还有些自然卷,而碎头发又太多太杂,所以没办法扎起一个马尾——无论她一开始扎的多紧,10分钟内,必然碎发四散,炸毛成“金毛狮王”。
在刚洗完头发一天内,是头发自然发散最蓬的时候,一天后,则是头发最为温驯顺服的时候。
为了在自己能力内挽救自己的形象,顾玉溪可谓煞费苦心。
顾玉溪的洗发水本就不是喷香扑鼻的类型。两人又坐的比较近,沁鼻的清新发香陈一凑近了才闻得清楚些。
陈一揉乱了顾玉溪本就有些自然卷的头发,这下显得更炸毛蓬松了。
顾玉溪在充当屏风的瓷砖墙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翘起的头发,愤愤地拂开他的手。
陈一笑得一脸灿烂。
顾玉溪对着瓷砖用力捋捋头发,可惜效果不大,于是不解气地又揪过来自己刚才扔掉的那只手,一副恶狠狠模样地揉搓掰弄陈一的指节,作势要咬。
但也仅是作势了。
要知道,一开始顾玉溪每每对于陈一稍微亲密一些的动作,身体都会下意识地先躲闪。经过陈一一次次的“脱敏”练习后,她反应才终于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无措。
既得意于自己温水煮青蛙的成果,又感叹她也就这点出息了,陈一把手抽出来,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在顾玉溪的“哎呦”一声中,站起来收拾东西:“走——今天不学啦,带你出去玩。”
顾玉溪诧异过后,一脸的兴奋:“嗯?!真的吗真的吗!去哪儿!”
陈一包容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被管的严、从没有零花钱也不给出门的小可怜儿——就是真放开了,让她肆意出去玩,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他拎起两人的书包,揽过人的肩膀,宠爱地摸摸耳朵:“我家女票表现棒棒!最近学习好认真,还进步这么明显了!而且啊,总不能一直带你在图书馆自习啊,怎么说也得带你出去约会呀!”
顾玉溪脸红了。
待到两人牵着手走到街上,顾玉溪不掩新奇,但还有一个问题。
她手指了指两人的书包,里面装的课本、教材解析、试卷、铅笔盒、水杯等等:“我们的包好沉的,要找个地方寄存吗?”
陈一状似斟酌:“也对……那我先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然后拉着她左拐右拐,走到了附近自己家。
事实上,就在自己一路牵着人拿着门禁卡进了小区,按下电梯,陈一就留意到顾玉溪脸上丰富多彩的小表情,犹疑不定、恍然大悟、大吃一惊,最后不知想通了什么,归于淡定。
不过在出电梯之后用钥匙打开门之前,顾玉溪还是赶紧拦住他,躲在拐角处小脸暴躁,又不敢大声:“你搞什么?你爸妈在家吗啊?!”
陈一笑答:“当然不在家。”
然后把探头探脑的顾玉溪一把推进自己家门。
陈一把人扯进客厅,将小心翼翼的人按在沙发上,然后将两个书包甩在沙发上。随手扯过桌子上自己拼了半个的航模塞给她:“乖,这个先给你玩。我拿个东西就出来。”
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顾玉溪当即丢失了一些警惕,但还是用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谨慎眼神盯着他,底气不足地说:“那、那你快点啊——万一你爸妈回来,我们得赶紧走人。”
陈一也不揭穿,只进卧室换了件厚点的外套,然后出来从冰箱里拿了瓶橙汁,走过来半蹲在坐卧不安的顾玉溪面前:“喝吗?”
顾玉溪摇头。
陈一故意逗她:“那要进来参观一下男朋友的卧室吗?”
顾玉溪剧烈摇头。
陈一笑倒在沙发上。
直到出来的路上,陈一还在笑。
而在出小区门之前,顾玉溪仿佛有人在背后盯着似的循规蹈矩不敢动作,直到远远出了小区门几百来米,听着耳边陈一依然“嚣张”的笑声,才又是难为情又是恶狠狠地在他腰上扭了一把——好气哦竟然都没有赘肉!
陈一仗着身高优势安慰地摸摸毛,用仍带着笑意的声音顺毛:“好啦好啦我错啦,走吧走吧。”
顾玉溪小时候生活在县城,这一两年搬到市郊,但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出去的机会,只小学时候,也偶尔会有那么几次机会,被同班玩得比较好的女生邀请出去逛街,但每次兴冲冲提起向顾母“请假”,都会被拒绝。
不仅如此,随后的几个小时里,还要被顾母又像解释、又像絮叨地来回“教诲”:家里是有多么多么忙,而顾玉溪本人又是多么多么地冒失莽撞让她放心不下,就连门上街,都可能被人拐走被车撞。
次数多了,饶是记吃不记打的顾玉溪,也鲜少那么自不量力地提出申请了,她就只能不甘不愿却又沉默无力地呆在家里。
所以刚上高一那会儿,顾玉溪骑着电动车,仿佛报复一般,把从家到市一中的上学路线探了好几遍。
也没什么我从小到大想象中的那么好玩!真无聊,为什么总有女生闹着要去逛街。她想。
——但这次,绝对是顾玉溪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确实又大又好玩:原来每隔几条街,就会有几个她不曾去过的,或大或小、各有特色的书店,有的吊灯特别漂亮,有的被装饰性的假桃花点缀得恰到好处,甚至还有一家,有个一进门就夺人眼球的旋转楼梯。
在路遇她之前只听说过名字的猫咖时,陈一好脾气地看着她俯下身,隔着橱窗,殷切地小声呼唤“喵喵喵”,眼神谨慎地欣赏一只只看起来手感甚好的毛绒绒,边看边露出喜爱的表情。
其中有一只一看就很质感良好的灰色咪咪,半竖起尾巴睁圆了眼睛,和她隔着玻璃互瞪。
两只都仿佛被对方吓到似的对视良久。
在商场的时候,陈一又劝:“看看而已,我们不买,不买;只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平时穿的衣服都不太适合你。”
陈一又问她平时会自己挑衣服吗,顾玉溪犹豫几秒后,摇摇头,毕竟衣服都是妈妈买的,经济实用保暖就行了;偶然倒是有一些款式多样,好看名贵的,就是亲戚的旧衣服了。
“既然不喜欢现在的衣服,可以多试试,看自己适合什么风格,以后才好再照着这个买嘛!”陈一哄她,顾玉溪果然被说服,再加上有人陪着,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设后,大着胆子试了一件又一件。
试了几家后,顾玉溪率先撑不住,拖着仍然兴致勃勃要把她当洋娃娃的陈一跑走了。
他们还挑了一部评分比较高的动画片,在电影开场前的候场时间里,陈一手把手教她玩抓娃娃,玩了几把后,顾玉溪心疼钱,拿着两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本的娃娃,以学不会不想玩了为由,去逛饰品店。
一部电影看完,出来已经过了六点半,彼时顾玉溪脑子里仍然洋溢着“第一次看电影”的兴奋感,但黑下来的天色和傍晚的冷风把她弄清醒了。
看着时不时摸手表表情有些惴惴的顾玉溪,陈一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打车和她一起回到图书馆门口。
下午在外面逛到半路的时候,太阳的辉光就愈发失去了热度。乍一感受到起风时,陈一就及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女朋友披上了。
下车后,陈一不由分说按住顾玉溪正要脱衣的手,微微俯身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然后替她收紧了一下衣领:“不怕感冒啊你,我回家换衣服,就是给你拿的。”
顾玉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半张小脸藏在衣领里,声音闷闷地“哦”了一声。心想,大不了快到家门的时候再脱掉,藏进书包里,不被爸妈进门看见就行了。
“真乖——”陈一把额头贴上她的。
顾玉溪立刻有些紧张,眼神中却暗藏期待。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周遭闪闪烁烁的灯光仿佛都在这一刻离他们远去。
陈一拥着大外套下小小的她,呼吸间热气洒在她脸上,声音沉沉道:“今天开心吗?”
顾玉溪忍不住紧张地扑闪睫毛,轻轻地“嗯”了一声,露出一个掩饰不住的羞涩微笑。
“我也很开心。”陈一看进她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喜欢你认真看着我时候的样子。”不待人回答,他的嘴唇已经轻轻地印上上来。
一个再纯情不过的吻,只是简单的嘴唇相贴而已。
他们靠的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眼底的情绪,数尽彼此的睫毛。
——两个人谁都没有闭眼。
陈一离开顾玉溪的嘴唇,看着她仍然大睁双眼,如鸦羽般墨黑的长睫扇动,忍不住笑,笑声中流淌出抑制不住的温柔:“喂,女朋友——你干嘛不闭眼啊。”
顾玉溪忍不住下意识咬了下嘴唇,只觉得脸热。
她这才后知后觉——有一瞬间,只感到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唯有他们两个在安谧地静止。
但一双直勾勾盯着人的眼睛,眼神中执拗得近乎单纯。
陈一再次低头,捧住她的脸:“我要亲你了,这次——”
要闭上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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