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赵寅城

用一句‘感谢李仓东老师提携’作为青龙获奖感言结束语的金柔嘉,  给试图拉她入局的李先生释放友好信号，她的信号弹放出去，贵的要死的团队就能进行同样很友好的对接了。

        合约金以项目分成的方式谈下来，团队组建进入快速通道,  接下来就要找演员了。

        演员即好找也不好找,  好找是因为朱智勋翻身了,  愿意在新人导演身上投资的经纪公司颇多，金柔嘉收到了很多公司的示好,  演员简历也收到非常多。不好找的原因么,  就是想要借着新人导演以小博大的多,  但真正的一线，或者说让金柔嘉叫得出名字的演员,  没有。

        在这方面李仓东能帮的忙很有限，不是说他请不到谁谁谁,  南韩就没有李仓东请不到的演员。问题在于团队是李仓东一手搭起来的,  演员还是看李仓东的面子来的话,  金柔嘉对项目组的掌控力会被削弱。

        没办法，制作人太大牌,  导演的牌面看着就很小。金柔嘉不准备让自己的项目改名换姓,  团队能用一流的她就心满意足了，演员她还是自己来吧。

        李仓东暗示过她，薛景求最近没片约，忠武路三驾马车之一的名头好到爆炸,  可惜金柔嘉觉得不合适。导演委婉的拒绝了制作人,  双方就没有再聊过演员的事。

        至于为什么那么给力的薛先生都没办法让金柔嘉点头，得讲一下新项目的故事和男主的人设。

        新人导演的新项目在老前辈制作人眼中看起来有点像是另类的实验电影，所谓实验电影简单点解释就是背离主流电影,  不管是拍摄手法还是创作内核都跟主流相悖就叫实验电影。

        没人玩过的实验，实验电影。

        金柔嘉写了个在2013年还没人玩过的剧本或者说题材也行，新奇到李仓东第一遍看剧本差一点没看懂。这是李仓东对她的项目极端感兴趣的主要原因，他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碰到过自己看不明白的电影剧本了。

        不过李仓东在翻阅第二遍的时候就能透过新奇的拍摄手法描述看到剧本的本质，那其实就是个典型的本格推理（推理小说的一种流派）题材。

        故事用文字复述情节并不复杂，男主是个电脑工程师，原本跟所有普通的中产阶级一样，有妻有子，家庭幸福。

        意外出现在一年前老婆癌症逝世，幸福的家庭被拆散，他接受了公司的外派奔波于事业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而正处于高中的女儿跟他的联络方式就变成了网络联系。

        某一天，女儿突然失踪了，人间蒸发。作为电脑工程师的父亲就开始利用职业技能开启网络追凶模式，用到的手段包括破解女儿的社交账号等方式。

        故事就是个悬疑的故事，不管中间多少反转，悬疑的都没变。李仓东第一遍看不明白的地方不是剧本有多悬疑，而是金柔嘉打算拍一部在2013年还不存在的桌面电影。

        桌面电影是影像技术发展带来的全新电影类型，在此类电影中，角色的互动是通过电脑桌面或手机屏幕里的社交软件完成的。镜头会把软件的信息直接呈现在观众面前，而不是像普通的电影一样通过旁白或者演员的表演去给观众传达信息。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划时代的改变，具有非常强烈的颠覆意义，也算是重新解构了镜头语言所能衍生的边界。

        2013年，技术领域已经到达了可以拍桌面电影的地步，但电影人的思想还没有跟上技术的发展。此类题材全世界都没有一部，金柔嘉的作品就是全世界独一份，这也是李仓东看不懂剧本的原因。

        在金柔嘉的剧本里，她所呈现给观众的故事全程会以电脑桌面的形式为主线，让观众跟着桌面上展露出来的信息进行推理。

        在作品还只是剧本的时候，李仓东想象不出来成品会是什么样，这对他来说太新奇了。在成为电影导演之前他先是个作家，以作家成名后才成为导演的大导，很惊奇市面上居然有他想象不到题材，光冲这一点，他都想加入项目。

        光冲这一点金柔嘉就觉得薛景求不合适，她需要的男主是有留学派风格的中年男演员，还得是个精通it的高级工程师，最好能做到用英语无障碍沟通。薛景求的脸跟她的人设不搭，她想要是有点欧美风的亚裔类型，长相不搭气质也要搭，这一类也更容易被欧美市场所接受，到底是要去圣丹斯的么，要配合人家的市场审美啊。

        按照男主角的设定，金柔嘉在圈内扒拉一圈，贴脸的人很少，不是太韩国就是太小人物，想找个有国际范的it男比想象中要困难。她这边还在满世界找人，选教导演给她送了个选项过来，一个她完全没听说过，主要演电视剧的男演员，李瑞真。

        林瑞贤见到对方贴在个人资料上的硬照时没觉得这个人多合适，硬照拍的真不怎么样，就是个长得过得去的韩国男人。但当选角导演给她放了段综艺剪辑，对方带着一帮老爷子去海外旅游，作为团长跟当地人沟通时的状态看起来就有点意思了。

        既然觉得有意思，那就约来聊聊看。

        双方见面，主要负责聊天的是选角导演和艺人的经纪人，男演员和女导演都不怎么说话。男演员不说话的原因貌似是对这个场合的兴趣不大，女导演不说话的原因是在观察男演员。

        身材ok，看着是有健身习惯的类型；长相ok，好歹也是演员；气质不错，本身就有留学经历。关键是，便宜。对方的经纪人表示可以不要片酬，签分成，分成要价也无限低，近乎等同于出白工。

        金柔嘉跟个扫描仪一样盯男演员盯到被对方瞪了一眼，略微有些诧异，瞪她？瞪她。

        小哥哥有点不懂规矩啊，小哥哥不乐意跟她合作。

        不乐意合作的艺人跟经纪人走了，走的那叫一个潇洒，走的金柔嘉很懵逼，咋了？

        “导演，收敛点。”选角导演让总导演好好想想咋了，“你就是真想对人家做什么，也等签了约好不好？”

        金柔嘉就很懵，什么跟什么啊，“我能对他做什么？”掌心虚托下巴让选角导演好好看看这张脸，“我要对他做什么还用得着强上？”知不知道什么叫大美人，她这款的就是大美人！

        叹了口气的选角导演伸手指向门口，“那位你还真强不了，人家怀疑你玩色|诱也说不定。”

        确实有资本色|诱的金柔嘉还是没听懂，“我诱惑他干嘛？”

        “公子哥啊那是，李瑞真，你不知道他的背景吗？”

        “什么背景？总统的儿子啊？”

        “李相龙先生的曾孙。”

        金柔嘉想问李相龙是谁，但看他的表情貌似认为他讲了个全世界都应该认识的人，所以导演自己谷歌了。谷歌出来的信息量太大，只摘取一条就行，李相龙先生曾经出任临时政府的初代国务部长，传说中的国家英雄。

        行吧，人家不是儿子是曾孙，是会被色|诱的等级，认栽。

        认栽之后的金柔嘉跟选角导演解释，她没有想要对男演员做什么，单纯就是对他不了解所以评估一下而已。至于眼神的侵略|性过强不能怪她啊，去猪肉店买猪肉的时候老板不给摸，那想要买好肉不就只能用眼神扫描挑肉么。

        这个比喻让选角导演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比喻也让好不容易被经纪人劝说着折回来的李瑞真掉头就走，经纪人连声叫着追上去，屋里的两个人相互看看。选角导演用眼神谴责总导演，总导演摸摸鼻尖，心虚一秒，这次真的不怪她，谁知道那两个人还会回来，再说了。

        “谁让你不关门的！”

        “您确定要这么聊下去吗？”

        “算了算了，换人。”

        曾孙是个还不错的选择，但也就是选择之一，金柔嘉让选角导演继续扒拉市场，不可能就一个李瑞真的。

        市场上当然不可能就一个‘李瑞真’，选角导演推荐的种子选手跳过，接下来还有路人甲乙丙。金导给的选角标准很详细，底下的人就好找人，金柔嘉见了路人甲乙丙后，看甲乙不错，正在犹豫二选一用谁的时候，‘曾孙’的经纪人冒出来了，表示想要再见一面。

        金柔嘉懒得见，她不耐烦跟脾气不好的演员搭档，第一次见面就敢瞪她，那还怎么拍。选角导演去见了，见完回来让导演再考虑看看，李瑞真在备选名单里是物美价廉的头号选手。他主混电视剧市场，在家庭主妇的眼中是个‘顶流’，很适合带票房。

        已经对南韩艺术片市场绝望了的金柔嘉不相信什么票房代表了，让选角导演闪开，她已经准备在甲乙里选一个了。选角导演坚持了一把，说是甲乙打包都没有一个李瑞真靠谱，让导演千万再考虑一下。

        导演不乐意，崔尚宇冒头了。

        金柔嘉在工作室见到找上门推荐演员的崔尚宇很诧异，“你来给李瑞真卖人情，你们两有关系？”

        “没有，没见过，完全不认识。”拒绝三连的崔尚宇表示，“我来是跟你讲，有李瑞真，我们的电影会很好卖，那位的面子很好卖。”

        好不好卖的金柔嘉不在意，她比较好奇，“我的电影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电影？”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说就很绝情了，反正你总要找发行的，给我个机会么。”崔尚宇迅速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觉得你可以用李瑞真，比起用其他的演员，他更合适。”

        翘起嘴角的金柔嘉笑看装傻的家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管他多合适，配合度不高的演员我都不会用。那位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了很不配合的态度，未免在片场打起来，还是各玩各的吧。”

        这段崔尚宇还真不知道，让她讲来听听。金柔嘉才懒得跟他掰扯那些，不用就不用啊，她不想用一个演员难道还非得找个理由才行？不想用就是理由。

        被一言堂导演劝退的崔尚宇铩羽而归，金柔嘉已经在甲乙中选择了乙，准备好要签约了，制作人冒头。

        从崔尚宇口中听到，你可以考虑下李瑞真，跟从李仓东口中说出，你觉得李瑞真怎么样的话，后者比前者更让林瑞贤惊讶。怎么招，这年头她连选个演员的自由度都没了？那你们拍算了，还要我拍什么？

        同一间工作室，同一把转椅，李仓东坐在崔尚宇曾经坐过的椅子上，讲的话跟后者没什么区别，但态度还是有区别的。

        话出口没得到小姑娘的回应反倒看到小姑娘沉下脸的李仓东多少有些疑惑，“你这个表情是不喜欢李瑞真？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的家族，亦或者不喜欢他代表的政治立场？”

        单纯不喜欢被强买强卖的金柔嘉微楞半拍，聊个演员都聊到政治立场了，那么复杂的吗，能不能简单点，“您是非常推荐他吗？”

        “看你啊，你的作品，你喜欢就用，不喜欢就算了。”李仓东随口说，“我就是听宇恒（选角导演）说李瑞真想要参与项目你不愿意，有点好奇，那位倒是难得想要拍电影。”

        这话再次让金柔嘉愣住，“李瑞真很特别吗？”

        李瑞真不特别，单纯作为演员的李瑞真完全不特别，不特别到他在电影演员这个领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但李瑞真本人的背景很特别，曾孙什么的。

        李演员是金融世家出身，真的是世家。曾祖父是国家英雄，有见建国勋章的那种英雄。祖父的个人头衔是韩国金融圈教父，父亲是知名金融机构代表，家里族谱再往上追溯那故事就长了。

        还是简单点，这位不止是个演员，更有名或者更有地位的身份是基金的理事，真正做事的人。基金会也是他一手创立的，以支援癌症儿童和在日韩国老人为目的基金，这位可不是个花架子。

        更特别的点在于，他们一家的政治立场都很微妙，游走在亲|日|派边缘。举例说明的话，就是他本人出资成立的基金会是跟日企共同运营的，有日方资本。2011年日本大地震，基金会砸巨款支援，李瑞真也跟着奔忙，带动大家一起创造两国友好互助。

        作为一个从日据时代独立出来的国家，在韩国，亲|日|派就很容易出问题。

        圈内有个不知道真假的八卦，说李瑞真之所以不拍电影是因为曾经作为主角的电影涉及洗|钱，被家里限制了。本人也只是把演员当爱好而不是职业去经营，后来干脆就不怎么碰电影了，专注电视剧，还是婆婆妈妈的领域。

        金柔嘉听完前辈科普的一堆什么亲日派，本土派，激进派，保守派，拉拉杂杂一大堆政治派系的纷争，差点被绕糊涂了。自我总结就是，这个演员很有价值，但这个演员貌似不会很听话。

        不听话的演员导演都不想用，但不听话的演员有价值，导演的赌性就又上来了，搞不好可以赌一把？虽然她已经不是很在意什么本土票房了，但本土票房能好也不是坏事啊。

        赌性极端坚强的金柔嘉送走了人形南韩政治百科的李仓东后，松口跟选角导演说可以约演员的团队再见一面。

        这次见面就没在工作室，选了个格调高雅的韩餐馆，艺人团队买单。就冲这个庭院深深的高档饭店选择，金柔嘉觉得对方还是很看重这次合作的，要不然路边餐馆也能吃饭啊。

        传统韩餐馆都是榻榻米，金柔嘉被请上座，盘腿坐下后看到男演员也是盘腿坐，勾唇笑了笑。南韩的规矩在她看来挺无聊的，但南韩的规矩是演员面对导演只要关系没好到一定程度都是跪坐，小哥哥貌似不太礼貌。

        不太礼貌的男演员在饭桌上还是不怎么讲话，主要负责聊天的是经纪人，炒气氛的是艺人团队的助理，还有一个小男孩不知道具体是干嘛的，在酒桌上的作用是倒酒。

        艺人团队来了四个人，三人搭档就为了让两位导演吃好喝好，以及别太在意自家艺人不怎么会交际这件事。金柔嘉不信对方不会交际，她更相信对方是不屑这一套，公子哥么，交际也看地位啊。

        一顿饭吃到尾声，都想要促成合作的经纪人跟选角导演勾肩搭背闹着去二场，金柔嘉放下一直在手里转悠却没怎么喝的酒杯，笑着说她还有事，二场就不用了。

        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子就这么冷下去。

        经纪人讪笑开口，“您是”

        “我这边已经有人选了，也不好耽误你们时间。”金柔嘉笑着接过他的话，和气的说，“今天就到这吧。”

        选角导演还想说话，一顿饭吃到现在都没怎么讲话的李瑞真先开口，“让我们单独聊聊吧。”

        艺人的金口一开，其他人都看向总导演，金柔嘉微笑颔首，其他人迅速退出去，偌大的包间就剩两人。

        包间很大，大到有三室，用山水画的屏风作为空间格挡，中间是吃饭的地方，左右两边分别是茶室和书房。两边的功能其实差不多都是聊事情的地方，不过右边有专业喝茶的茶具还配备煮茶的小姐姐，左边则是摆着文房四宝和书架弄成了旧时书房的样子。

        包间很大，但大的没什么意义，金柔嘉不准备挪地方，李瑞真也不是没有要换场地的意思，两人就在酒桌上聊。

        李演员完全没有寒暄的想法，单刀直入问导演对他哪不满意。金柔嘉在犹豫一秒要不要得罪个公子哥后，很光棍的说，我对你哪都不满意。

        伸手的男演员表示愿闻其详，抬眼扫过去的女导演下巴冲他的位置虚抬，看他不解，笑道，“你规矩不好。”

        没太明白的李瑞真在她的眼神下低头看看自己，没看出什么规矩不好的地方，抬头望过去让对方再解释一下。金柔嘉就笑了，公子哥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呢，那就没什么好聊的啦。

        “我不确定你看重这个项目什么，但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对演员最基本的要求是尊重我。”金导举杯冲他示意，“尊重导演，尊重导演在片场的权威性，尊重导演本人的权威性，这是我的基本要求，我觉得你做不到。”

        翻译一下就是我要听话的演员，你一看就不是听话的类型。

        进行自我翻译的李瑞真听完这段再看向自己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这家伙说的没规矩是讲自己盘腿坐。

        听懂了潜台词也没改变坐姿的李瑞真同样举杯跟她讲，“私下是一回事，片场是另一回事。”我在片场可以尊重导演，出了片场就没必要了，接着一句话回答她看重项目什么，“我欣赏您的剧本，很欣赏，欣赏到我完全尊重您的创作领域。”

        低头抿了口酒的金柔嘉舌尖裹着酒液品尝辛辣的味道，喉头滚动等待回甘，好酒都有回甘，但酒液总要先刺激口腔，回味才更有滋味。

        放下酒杯的导演准备赌这一波，有那一句‘欣赏’就值得她赌这一波，公子哥还是有鉴赏能力的不是么。

        但有个前提导演一定要跟演员讲清楚，“为了让朱智勋能给出我要的状态，我把他关在棺材里关了一天。这是我调|教演员的方式，这也是我在片场的工作状态，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本来想的很清楚的李瑞真沉默两秒，不太确定的问她，“关一天是送到墓地的那种放在棺材里的关？”

        金柔嘉一乐，“我是什么魔鬼吗？”

        李瑞真舒了口气，“那签约吧。”

        合约签署的最后一道坎在于金柔嘉要求李瑞真无偿出演，一分钱都没有的无偿，没有分成可以谈，就做白工。演员对导演得寸进尺的行为很不满，导演表示，我对你也不是很满意，爱拍拍不拍拉倒。她赌这波不要付出代价的么，万一他在片场给她搞事怎么办。

        谈判桌上的公子哥扭脸就走，经纪人飞速追出去，留在原地的金导演打了个哈欠，她有点困。

        一个小时后，公子哥回头签下了卖身契，金导对他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从现在开始到开机，剧本他必须一字不差的给她背下来，不管是不是他的词，也不管是不是他要出现的画面，只要剧本里有的，哪怕是不需要演员表演的场面，他都得背下来。

        “为什么要那么做？”

        “没有为什么，我要求的。”

        “什么原因都没有吗？”

        导演点了点合约让演员看清楚，卖身契他已经签了，“我不喜欢十万个为什么，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我总要知道理由吧？”

        “你的导演让你做就是理由。”

        “有你这么拍摄的么。”

        “不乐意？”

        李瑞真aka杠精，斜眼看向比他小一轮都不止的小姑娘，“不乐意怎么了？”

        金柔嘉aka杠精终结者，笑眯眯的把合同往他的方向一推，“麻烦付一下违约金。”

        杠精翻脸走人，经纪人再次冲上去哄，金柔嘉觉得大少爷需要调|教，大少爷觉得她有病。

        有病的导演每天定点检查演员的背诵进度，不见面，视频沟通。

        第一天，早七点。

        并非早起类型的李瑞真艰难起床跟导演视频，导演在户外看景，压根也没看镜头就是开视频显示一下存在感，让演员可以开始了。才第一天，演员没什么好开始的，没背下来啊，导演就让他读。

        读剧本的四个小时里，李瑞真跟着导演从首尔跑到全罗道，还看导演吃了顿炸鸡，并且被要求控制身材，愤愤不平的挂了视频。

        第二天，早七点。

        依旧是艰辛起床的李瑞真这次不止陪导演看景，还要作为背景念剧本的bgm，对着镜头那边只能看到咖啡杯的视频，旁听导演开视频会议。当然了，午餐还是被放毒了，他只能啃菜叶子，对方在吃炸猪排，简直不是人。

        第三天，早七点。

        起床还是很困难的李瑞真跟着导演从全罗道跑去了京畿道，他还是个人形bgm，导演压根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除了中午吃饭放毒的时候。

        第四天，早七点。

        男演员起床还是困难，女导演还是开视频会议，中午再次放毒。

        第五天、第六天第十天，早七点。

        今天导演没弹视频过来，男演员先把视频弹过去了，弹过去后被挂断了。李瑞真有些诧异，拿着手机又播了一次，这次导演接了。接了的导演睡眼惺忪很不耐烦的让他有事说事没事挂，男演员就很懵，说好的定点视频呢？

        “休息，我累了。”

        “可是”

        可是什么没可是出来，对方已经挂断，李瑞真还在懵逼中，导演又弹了个视频过来，带着早起的起床气跟他讲，她可以休息演员不行，自己给他换个人视频。

        被换的视频对象是要扮演他女儿的少女演员，不管李瑞真对智障导演有多不爽，面对初次见面的‘女儿’还是要维持礼貌的。

        两位即将扮演父女的男女演员就在视频里完成了他们的初次见面，双方都很尴尬，双方都没办法挂断。李瑞真这边是不知道导演是不是让小演员跟他对戏，小演员则是不敢先挂视频。

        两边僵持许久，前辈举起剧本表示要不我们对剧本吧，小演员干笑，我还没拿到剧本。这话给李瑞真说的都无语了，金柔嘉搞什么？

        金柔嘉让他给‘女儿’讲解剧本，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在开拍前，他都要让‘女儿’了解剧本在讲什么，以及她要怎么演。唯一的限制是不准见面，可以打电话但最好视频。

        到这，李瑞真隐约知道导演在让他进入角色的状态，这部剧他的表演大段大段都是没有对手戏演员的，纯粹跟摄像机互动。他只能凭借信念幻想镜头后面有人，那需要很强的信念感，也需要融入角色。

        搞清楚了导演在做什么的李瑞真不觉得导演有病了，可还是觉得导演没事找事，好好解释不就行了，非得绕一圈。

        非得绕一圈的导演不止把演女儿的小姑娘丢给了他，还把要跟他对戏的演员们都丢给了他，那些都是没有拿到完整的剧本需要他通过视频解释，整个剧本在讲述怎么样的故事，你又要表演什么的存在。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半月，李瑞真虽然没有把剧本里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但他对整个故事已经熟悉到可以不看剧本，随便导演从哪一段切入，他都能接着往下讲故事了。

        男演员认为自己的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女导演给他迎头痛击。双方还是没有见面，还是在用视频沟通，金柔嘉在双方视频时又给他放了一段视频，那段是他挨个讲故事的演员们被导演要求，他们能不能签约的考核标准就看能不能骗过男主角，他们没拿到剧本。

        这操作给男主角弄懵了，女导演笑的十分官方，完全没有鄙视的意思陈述事实，“您作为演员的观察力好到让我叹为观止。”

        观察力‘超级好’的演员脏话当场就飙出来，谁tm知道你那么神经病啊！

        神经病导演让人耍了男主角一波后，还让每个演员给男主角道歉，被挨个弹视频的李瑞真每一秒都处于表面笑嘻嘻内里mmp的情景中。可他心里骂的再凶也得承认，就金柔嘉这个玩法，确实让他精准的找到了想要顺着网线把电脑那段的骗子们都掐死的男主心理。

        让李瑞真极其不爽的是他得忍，因为人家也是工作。更不爽的是，男主也得人，因为骗人不犯法，但打人犯法。

        前后折腾了男主角两个月的金柔嘉宣布项目即将开机，这次她有开机发布会了，到场的记者们还不少。李瑞真眼睁睁看着比他还会演的导演，面对记者提问为什么选择他时回答说，她一直很欣赏他的表演，简直想喷她一脸，你怎么不自己当演员呢！奥斯卡你都能去了！

        金柔嘉也是眼睁睁看着男主角对记者说，他是《活埋》的忠实粉丝，贡献无数票房后非常想要跟导演合作，对男主角在生活中的演技很是满意，就是不满意他在镜头前的演技，生活中会演有个屁用！

        在媒体上，双方互为粉丝的女导演和男演员的开机发布会非常和谐，至于片场实拍么

        “不要拿你拍电视剧的那一套来侮辱我的镜头，你这些年在干什么？对着镜头玩弱智游戏吗？”金柔嘉站在摄像导演旁边，抱胸盯着眼里要喷火了的男主角，“你的时间是不是垃圾我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要让我的时间变成垃圾回收站。”

        拍摄第一天，从来没经历过这么高压环境的李瑞真当场爆发，跟导演对骂的爆发，两边掐到激烈时才不管什么文化人的身份，什么脏字都用的出来。金柔嘉整个人气的喝口酒就能喷火根本不用酒精助燃，她就知道公子哥会在片场给她搞事情，这家伙要不是签了卖身契，她能让他滚出去！

        拍摄第一天，全是棚内景的男演员被女导演逼到连续工作到三十个小时，一分钟都没休息过。金柔嘉凶残到根本不给他吃饭的时间，吃东西可以吃，吃道具，在镜头下吃，吃给镜头看。

        在去洗手间都被手机跟拍的情况下，一条活路都没有的李瑞真脑子里全是毁约的念头，他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金柔嘉算什么啊！

        金柔嘉什么都不算，她只是个敢拿着手机进男洗手间拍男演员‘放水’的女导演而已。

        “金柔嘉！你个变态！！！”

        变态导演在三十个小时候后通知男主角，他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李瑞真只回了她一句话，“账号给我。”劳资不干了！

        金柔嘉伸手就问助理导演要钱包，打开钱包给金主选，笑的非常乙方，很是谄媚，“您转哪个银行都行。”

        李瑞真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你就等着我毁约是吧！”气到指着她的手都抖，“拍！看我们谁先耗死谁！”

        凭借怒火吊气续命的男主角在四个小时候被生怕他爆炸的经纪人喊醒，全组拍摄继续。

        拍到李瑞真一度抄起道具笔记本准备弄死导演，来呀！一起死啊！

        男主角都脑补自己弄死导演之后要怎么潜逃出国了，全组上来拉架，金柔嘉动都不带动的，让男主角千万别怂，一定要动手，照着脑袋砸。这样他赔了违约金后还得付医药费，人身伤害加精神慎损失，她就指着这一笔走上人生巅峰！

        出身就已经站在巅峰了的李瑞真砸了笔记本，没砸在导演脑袋上，砸在地砖上了，笔记本炸裂的动静都没盖过他的怒火，“拍！开机！来！”

        金柔嘉下巴一扬，语气可平淡了，“道具换场，再来。”

        拍摄第三天，第一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的男主角又是一轮持续工作快三十个小时的高强度拍摄。片场有两个随时会爆的□□桶，导致其他的工作人员即便再累都一句抱怨都不敢说，只能专注工作。

        剧组的进度快到飞起，他们已经拍到棚内的最后一幕戏，‘女儿’失踪的消息上了新闻，诸多为了博关注的同学或者所谓的朋友，抱着蹭热度的态度在网络上发表一些污言秽语，类似于‘女儿’本来就不是好人，妹子浪的没边，才不是什么丢了，搞不好是嗑药嗨大了，为了赚药钱在做x呢。

        隔着网线，是人是狗胆子都大到没边，就没有怕的，网民都默认隔着网线我说什么都行，难不成你还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打我不成？

        没有灵异功能的父亲当然不可能顺着网线趴过去做什么，但他可以按照对方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追踪到傻逼的位置，都有了位置，真人互搏还会远么。

        棚内的最后一幕戏就是父亲跟键盘侠的互殴，不是漂亮的动作戏，就是街头掐架，冲上去就是干，不要技巧。

        这是金柔嘉第一次对自家男主角上手，剧本用力的敲在李瑞真的背上，男演员太长时间没睡根本不用妆发就能扮演一个女儿失踪的父亲。

        男演员没睡，女导演也没睡，没睡的金柔嘉眼底的红血丝不比李瑞真少，但她属于极端亢奋的情况，亢奋到嘴炮的杀伤力呈几何增长，气势就更恐怖了。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让我看到你在电视剧里玩的那一套，你享受大妈们的拥戴就那么开心啊，脱光了去当牛郎好不好，我去给你捧场，在你内|裤里塞钞票。知不知道什么叫用脑子演戏，你得考虑到观众的代入，他们得紧张，你得让他们紧张，而不是告诉大家你就是去打一架，用用你的脑子表演！”

        “把你的愤怒给我收回去，我要的是怒急了能杀人的父亲，我要你眼里的凶狠。我要观众认为你会杀人，不是会打架！”金柔嘉单手掐着被打蒙了的男演员的双颊，整个人压过去靠的无敌近，能生吞了他的近，盯着他的眼睛，让傻逼听清楚，“你要是再敢跟疯狗一样龇牙咧嘴表现你的凶悍，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敲掉。”

        男演员不知道被镇住了还是被吓住了，或者只是呆住了，什么反应都没有，眼神都不聚焦。

        金柔嘉放手后退，退出镜头范围，伸手从秒速给大佬递喇叭的助理手里拿过扩音器，就一个字，“来。”

        再来，过。

        李瑞真听到那声‘过’时全身鸡皮疙瘩暴起，寒毛根根直竖，他甚至抖了一下，颤动的抖。

        男演员的眼神穿过人群看向金柔嘉时，看到她高举胳膊对自己做出的‘ok’，眼前闪现了传说中的人生走马灯，他的人生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爽。他的人生没有任何一刻切身的感受到，戏剧是神的领域，当角色附体，神明就降临了。

        拍摄的第四天，准确的说是第五天的凌晨。

        这是这部剧最后一场戏，父亲追踪女儿的gprs来到女儿消失的湖边，也就是这场戏把整部剧推向高|潮。

        这场戏很平淡，表演的男演员很平淡，拍摄的导演也很平淡，平平淡淡的拍完。

        五天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的团队，在导演一声‘杀青’后连鼓掌的力气都没有。夜风穿过树林带起一片‘沙沙声’，湿冷的土地上摊着一群为创作疯狂的‘艺术家’们。

        金柔嘉倒在地上时人已经恍惚了，恍惚的看到跟死狗一样爬到她边上的李瑞真，最后的记忆是跟他说。

        “恭喜，你现在是个演员了。”

        演员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狼狈到躺在土腥味充斥鼻腔的泥土里，手背上甚至能感受到虫子的爬动，他却没力气恶心。

        周围树木高大，大到月光都被树木的枝条切割，支离破碎的照耀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李瑞珍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他从来没有被当鸡杀给猴子看。他都不理解，金柔嘉为什么敢那么做，她不知道他是谁吗？

        这姑娘把他当鸡，把他当祭品，烧的他遍体鳞伤就是为了压制这个团队。

        这个团队里每一个人单独拉出来都比金柔嘉资历深，打杂的场务都比总导演入行久，久到能按照十年算跨度。这个团队里每一个单独组别的负责人都比金柔嘉厉害，摄像导演去过戛纳，美术导演去过威尼斯，为一场街头打架来做动作指导的人横扫了青龙、大钟和百想。

        在这个制作组的构成里，就金柔嘉什么都不是，顶多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

        什么都不是的新人金柔嘉压不住人的，没有一个人是看重她才参与项目，大家看的都是李仓东的面子。好的团队什么都好，好的团队也有傲气，一个新人就算再怎么天赋卓绝，也不可能压得住这样的团队。

        签了出演合约拿到团队构成名单的李瑞真，每次气到要爆发的时候都说服自己，再忍一次，就让她嚣张这一秒又怎么样，好戏在后头呢，金柔嘉多得是苦头要吃。那个心比天高的姑娘贪心太过，她带不动那样的团队的，李仓东要不是想一杆子打死她玩捧杀，就是想要一举压服她，让她知道知道规矩。

        天才么，都傲，谁不是一身傲骨走过来的。

        李瑞真敢担保，这个局是李仓东给新人的考验，过得去才算正式入圈。过不去这个圈子什么时候也不缺天才啊。

        李瑞真计划好了，等金柔嘉栽了跟头，他就是那个可以给她领路的人。到时候这姑娘可嚣张不起来了，他都想到小姑娘哭起来得多可怜，他得偷偷的笑。

        什么都计划好了的李瑞真唯独没想到的是，金柔嘉是个疯狂的天才。

        她怎么敢呢？敢用他玩一出杀鸡儆猴压服所有人，压服这个原本应该能困杀她的局。

        原来，这世上，疯狂的艺术家真的存在呢。

        疯狂的艺术家就在身边，闭着眼纯然无害，无害的都有些虚幻。以前没发现这家伙还有这一面，以前都没发现，这家伙长的挺漂亮的。

        李瑞真从没看过她那么无害的样子，想要伸手碰碰她确保她是真的，可他没力气了，没力气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网络谜踪》全片拍摄五天。

        杀青。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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