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郎骑竹马
在回去岳麓书院的途中，寅露与徐书彦少见的没有斗嘴。
还记得年幼时徐书彦想要下山去县城逛庙会，大多都是寅露领着去的。
徐书彦是喜欢和寅露一同去山下的，虽然几位师兄师姐都很疼爱自己，可唯独只觉得和小师兄一起嬉戏打闹最为轻松惬意。
不过当时唯一让徐书彦心中不喜的，不是打不过寅露也吵不过寅露，而是下山途中寅露总是领着徐书彦徒步下山，不像别的师兄师姐‘咻’的一声眨眼间就到了。
如今想来，正好应了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所以临近岳麓山时，徐书彦就开口想要徒步登山。
可却出乎徐书彦的预料竟然被寅露给拒绝了。
“当年喜欢随我徒步下山登山，一是磨砺你的耐心让你学会歌于途，休于树，二是想告诉你登山修行就要脚踏实地，三是想告诉你目光长远些，从一到十不要只盯着十，多看看中间层峦叠嶂鸟语花香。”
然后不出意外，徐书彦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白陪你下山又登山，修行资质可以，心性差的很，也就是在麋山拜师，你换个山头试试？不要因为境界越高越容易起那恻隐之心，君子不立围墙，君子不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前提是你能好好活着，肩头上只抗责任不抗脑袋管屁用。”
正当寅露训得的正起劲时，他突然咦了一声，此时二人已经位于书宝山上空，隐约可见书宝山上除了李狸之外，又多了位女子。
寅露降低高度，这才看清楚那女子身材面貌。
两人落地之后，寅露把徐书彦往前一推，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脸上挂着坏笑。
李狸小跑过来：“先生，这位女子......”
李狸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书彦打断：“你先下山，跟随你同行内侍供奉打声招呼商议商议，看是先回一趟京城还是直接留下，要是留下的话就住在书宝山即可。”
徐书彦将李狸打发走后，那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绝美的女子才缓缓上前，乌黑的秀发上插着一枚凤头钗，金步摇珊珊作响。
一股芬芳扑面而来，却没有因为距离越来越近显得浓烈，所以即便女子与徐书彦只有一步之遥，依旧只是动人心魄的清香。
“赵仙子不远万里从蒲叶洲最北边来到南边的岳麓书院，不好好当你的座上宾，来这书宝山干嘛？”徐书彦明知故问。
赵菁扯了扯嘴角，莞尔一笑。
作为蒲叶洲第一美人，又是蒲叶洲玉璜宗那位最有望接过宗主之位之人的嫡传弟子，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接触过，养气功夫不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赵菁先是向靠在栅栏边的寅露行了一礼，这才正视徐书彦坦言道：“来岳麓书院，只是找个理由见你而已。”
徐书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如今都不是什么蒲叶洲剑道魁首了你还不放过我？”
赵菁却反问道：“你如今都落的如此境地还不愿意做我的道侣？”
寅露闻言哈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很。
徐书彦不悦道：“赵菁，我徐书彦境界高低与否与你无关，别说如今我还有望重新修行，即便真沦为废人，我也不会和你结为道侣，我徐书彦是一品还是十品，与我喜不喜欢你无关。”
面对徐书彦的拒绝，赵菁依旧面不改色，反而转身向寅露走去。
瞧见这女子向自己走来，寅露佯装惊恐连忙说道：“赵仙子三思而后行，寅某可是一心向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面对这师兄弟俩的嘲弄，赵菁依旧淡定自若，反而反击道：“寅剑仙说笑了，前辈的道龄可是和剑道一样高的。”
寅露本就想着是看场热闹，可如今赵菁话锋一转拿他撒气了，他能惯着？
平时在徐书彦这儿絮絮叨叨那还是收了七八成功力呢。
“哟，赵仙子还知道有道龄一说？我家小师弟如今才二十好几，没记错的话道友也有两百高龄了吧？我家小师弟要是把道友娶回家，那不真是给他爹娘娶了个姑奶奶？”
出门在外，莫好奇女子身高体重年龄，山上山下都是一样的道理。
果不其然寅露这番言语算是颇为扎心了，按道理来说修行中人道龄不过两百算是年轻一辈了，可奈何徐书彦真真正正只有二十余岁。
不过赵菁还是按耐住心中怒火毕恭毕敬朝着寅露行了晚辈礼轻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赵菁诚心诚意想要与徐书彦结为道侣，还望麋山剑宗诸位前辈能够慎重考虑。”
赵菁之所以如此执着与徐书彦成为道侣，倒不是女子痴情，只是修士双修之法最看重契合二字，不是女子修士随便拉一个天赋异禀的大修士寻那鱼水之欢就能大道可期的。
寅露讥笑道：“好大的口气，让我麋山剑宗好好考虑？你们玉璜宗也配？就你赵菁也配？他徐书彦是什么人？我麋山剑宗祖师堂最后一把交椅是他的，我麋山剑宗弟子见着他徐书彦要称一声小师叔，小师叔祖，你赵菁在你玉璜宗算什么东西？喊你一声道友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这门亲事即便是你师尊来了也不够看，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师尊，我在这摆下茶宴你师尊有资格落座吗？得你师尊的师尊来了才有资格，你师尊得站着，至于你？得站到栅栏边上去！”
寅露一气呵成，一口气说完都没给赵菁插嘴的机会，此时此刻的赵菁才恍然大悟。
眼前这人是麋山剑宗大剑仙，身后那人是曾经的一洲剑道魁首。
而麋山剑宗是当之无愧蒲叶洲第一剑道宗门。
赵菁欠身行礼，倒是有一副能伸能屈大丈夫的气概。
“是晚辈失了礼数，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
寅露啧啧称奇属实是被赵菁的能伸能屈的“气量”给震惊到了。
寅露走到徐书彦的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这女子不简单，你要么娶了她要么就把那根姻缘线斩个干净。”
徐书彦无奈摇了摇头，那几年他坐镇东海，这赵菁就守在东海之畔，时不时还会在东海近处出手，死在她手里的妖冥两族修士，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要说徐书彦讨厌赵菁是真说不上，只是无可奈何的一种反感。
“赵姑娘，我辈修士一心向道，结伴双修的确是山上一件美事，可我徐书彦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心中已有一少女藏于心中十余载，青梅竹马，一往情深。”
“她虽然不如赵姑娘是那红颜榜美人，但同样眉如远山，眼如秋水，是我心中最美的景色。”
赵菁依旧神色如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问道：“是凡尘女子？还是山上仙子？”
徐书彦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回应此事。
赵菁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只留轻飘飘一句：“等你便是。”
瞧见赵菁远去徐书彦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左右环顾寅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辞而别。
一座书宝山此刻空空荡荡。
儿女私事，家事国事天下事。
首尾不能兼顾，一些藏在心里的情愫在此刻如同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他比她大三岁，小时候她是他的小跟班，再后来少女发育更快了，十三岁的少女竟然与十六岁的少年一般高。
性子也玩野了些，小跟班成了大姐大。
只是少女还不知道才和她一般高的少年郎一直都是她嘴里崇拜的山上神仙。
还没等到徐书彦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修行就有些懈怠了，二师兄只好给他强行禁足，每月只能以书信来往，一向宠溺他的大师兄也不帮着他说话了。
再后来就成了一洲剑道魁首，境界高了，看的更远了，责任更大了，便去了东海。
“早知道那一战之前回一趟麋山，去见她一见讨两声温柔的骂。”徐书彦喃喃自语。
还记得年幼时，她痴迷于那些最是让少女不甘心，让少年最向往的柔情且肝胆的演义小说。
什么贞洁女子等公子进京赶考却迟迟等不来公子一封书信，只有京城某位状元成了京城某位大官的贵婿。
又或是什么待我君临天下定许你十里红妆，最后却是白骨埋沙场，老坟野望闹。
当时少女就经常让自己找来烂布条当披风，捡根烂木头做宝剑，唯有当作战马的竹子最是不能马虎要粗要翠，然后就让自己披着披风，骑着竹马，手持宝剑从村头杀到村尾。
她在或威逼或利诱，让其他玩伴坐那棒打鸳鸯的狡诈恶徒，围杀堵截，时不时还招来村里的恶犬帮衬一把，徐书彦没少吃亏。
要是自己能一路杀出重围，英雄救美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就会眯着眼笑着，大声使劲吆喝炫耀把脸涨的通红。
要是自己没能达成所愿，呵呵那就只能她自己出手了，落魄公主一下子就变成本想隐世不出只想和如意郎君平平淡淡过一生的女侠，奈何仇家寻上门来，就得由她上演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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