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礼乐第二
晚自习下课，任乐清总喜欢背靠在教室后窗旁吹冷风。
高三教室横向空间较小，中间两大排间距太窄。梁照一1米84的大个子屈居在教室中间也很难受，所以下课也爱往教室后面跑。
常在一起玩的就很容易形成小团体，以致教室最后那一亩三分地，都快成了他们几个人的天下。
藤予欢大力拍她的肩膀：“快看，有帅哥。”
任乐清回头往下望，两个男生从厕所出来正并肩向前排教学楼走。
她手指拢成一个圈，含在双唇之间，“噗嗤”一声没吹出口哨来。
傅舜华等人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她也不在意，眼看帅哥往前排教学楼走，略微焦急地出声喊道：“小宝贝儿~”
楼下板正穿着深蓝校服的男生回过头，往上看。
夜色乌澜，他又近视，驻足才勉强能看清三楼窗口两颗小人头，正冲着他拼命挥手打招呼。
男生抬手，用正常分贝说道：“小心点儿。”
梁照一和傅舜华也挤到窗前，看向楼下的男生。
“谁啊？”梁照一在任乐清旁边扒着窗框，入目便是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男生的满面笑容。
直至其身影消失在实验部教学楼。
藤予欢接着他的话回答：“实验部的段礼周啊。”
实验部是一中的尖子部，里面都是以北大清华为目标培养的学生。
“理科的？”梁照一又问。
“文科。”这次是任乐清回答的。
梁照一盯着她的背影愣神，又在她走后，看了一眼前排的实验部教学楼。
那里五层楼灯火通明。
平常不打上课铃，梁照一绝不回座位，今天回来得早一些。
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就单纯翻翻报纸，看看体育新闻。
任乐清依旧在座位上看课外书，嘴里咬着牛奶吸管。
她随意一瞥，发现那瓶透蓝色的饮料瓶原封不动的立在课桌左上角，伸手就能勾到。
她忍不住问：“谁送你的？”
梁照一没有反应过来任乐清说的什么，看到她眼神示意那瓶脉动才回道：“十六班一个同学，不熟。”
“她在追你？”
“？”梁照一笑道，“没有。好像是说买多了，让小马给我。”
任乐清一时分不清这人到底傻不傻，这么拙劣的理由竟然也能相信。
“你不喝吗？”
梁照一摇摇头，顺手把饮料递给她。
“为什么？”任乐清不喜欢喝饮料，但稀里糊涂地接住了。
伴着上课铃声，他的声音不太真切。
“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梁照一盯着她看，手上收报纸的动作一点也不见停。
忽地，他笑了下：“都不喜欢。”
任乐清赞同地点点头：“脉动就是不好喝啊，尤其柠檬味儿，我也不喜欢。”
梁某：……
·
晚自习放学时已经十点多了，班里的人走光大半。
任乐清收拾东西一向磨磨蹭蹭，尽管没什么需要带回家的，她还是坐在座位上翻开书包、拉紧拉链、又打开书包、装进一本小说、又拉上拉链。
段礼周慢腾腾地踱步到六班门口，倚靠在门边等她出来。
藤予欢看到段礼周来了，特地绕到前门和他打招呼：“嗨，拜拜！”
段礼周笑笑：“拜拜，路上小心。”
他异常有耐心，站在门口不急不躁。
梁照一从教室后门出去。
因为他们班前门正对着教学楼侧楼梯口，平时走主楼梯的他，今天带同行回家的朋友转个弯，从侧楼梯下。
“怎么走这儿，这里远啊。”朋友絮絮叨叨。
梁照一没回应，低着头眼瞄地，数着步子，走到教室前门时抬起头。
云淡风轻般掠过段礼周的脸——
男生靠在门框旁，静静看着教室里，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至少，梁照一读出来，是这层含义。
他放慢下楼梯的脚步，朋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走吧，走吧。”他听到任乐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今天作业都写完了。你们作业多吗？”
男生说：“很多，晚上回去还要背书。”
“所以我说当初让你学理科啦。”
“我觉得我更擅长文科。”段礼周说道，“我帮你拿书包。”
梁照一走到楼梯拐角，抬头向上看。
一男一女边走边聊边笑，亲密挽手。
他收回视线，跨下楼梯，大步流星消失在教学楼里。
知道段礼周的存在之后，梁照一才发现，他和任乐清几乎每天都一起上下学。
关系异常亲密。
梁照一和傅舜华等无法无天的学生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几乎天天逃掉课间操，跑到食堂补充能量。
第二天任乐清也来了。
还有那个实验部的段礼周。
“我不想吃鸡柳，我想吃那个大鸡排。”任乐清指着饭菜售卖窗口，急迫地拍段礼周的肩膀，“鸡排！”
“天天吃垃圾食品。”段礼周嘴上嫌弃她，但还是掏出饭卡付钱，“一份鸡排，谢谢。”
任乐清光是闻着味道，口水便在嘴里打转：“太香了，你也尝尝吧。”
男生摇头：“我不爱吃。”
段礼周的确不爱吃这些油炸类食品，他更偏爱家常菜，尤其是任乐清妈妈做的菜。
偌大空荡的食堂，女生的声音不绝于耳：“切，你真是跟我爸一个样儿。以后吃饭，你俩单独一桌。”
梁照一噎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就见过家长了？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住啊？”他们两个在梁照一他们旁边落座，任乐清喜出望外地打招呼，“这么巧。”
段礼周也不认识他们，瞥过一眼后回答任乐清的话：“过几天吧。我找一些春秋的衣服带过去，还要把冬天的衣服收起来。”
“要我说，你就把衣服放我家呗。”
他摇摇头：“你妈无数次跟我控诉柜子被你占满。哪有地方放我的衣服？”
任乐清咬一口鸡排，油汁在嘴里蔓延开：“嘿嘿，我可以匀一个给你啦。再说，小时候不都这样嘛，一个柜子里，一半是我的衣服，一半是你的衣服。”
傅舜华和梁照一听得面面相觑。
这信息量太大了！
青梅竹马？娃娃亲？家长都这么开放了吗？
段礼周又说：“小时候衣服小，肯定放得开。”
任乐清还想说什么，男生把剥好皮的茶叶蛋塞进她嘴里，“好了，别犟，吃饭。”
她直接用手接住，一口咬掉一半：“你来我家住，上学也近、我妈准备的早餐还丰盛，就不用第二节课跑来食堂吃‘垃圾食品’了啊。”
男生耐着性子对她说：“好，我收拾好马上过去。”
他们两个聊天丝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让梁照一和傅舜华全听进了心里。
回教室的路上，傅舜华忍不住和梁照一探讨：“他俩什么关系？”
梁照一轻抬眼皮：“你跟她最熟，你不知道吗？”
傅舜华挠挠脖子：“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段礼周是实验部的，一直在东校区，而他们普通部的学生高一、高二都在西校区，很少能见到。
·
午休过后，教室里充斥着疲惫的气息。
梁照一沉默坐在座位上，头发乱了点，注视着课桌中间那一点，目光呆滞。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任乐清：“上午和你在食堂吃饭的是谁啊？”
身旁的女生飞速订正完作业卷子：“嗯？啊……你说段誉啊。”
“段誉？”
不是叫段礼周吗？
女生挑挑眉，看出他的疑问：“小名叫段誉。”
她举起作业卷子，“17题怎么做？”
梁照一接过来：“就是《天龙八部》里那个开挂达人段誉？”
他扫了一眼数学卷子，还给她，“这题我也不会。”
“对啊，就是那个段誉。”任乐清失望地接过自己的作业。
男生盯着她看了一会：“你问会了教给我。”
任乐清点点头，转身又去问别人。
问了一圈才问到。
她不是个经常问题的人，一问就问了一个最难的，连周围的大学霸们都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梁照一在自己数学卷子第17题的几何图上，画出一条辅助线。
任乐清拍他：“我会了。”
她指着自己的图，一字一句地讲解。
男生时而看看卷子，时而看看认真讲题的她。他眉头深锁：“但是你怎么证明ad’垂直be？”
任乐清就把自己从学霸那里学来的步骤说给他听。
梁照一听她讲完，确认她确实会做这道题后，点出：“bd’取中点链接a，是不是也能证明垂直。”
女生笔杆抵在下巴，恍然大悟，赞赏地看向他：“噢——有点意思。”
男生挑挑眉。
任乐清高兴地凑到马鸿泠耳侧夸梁照一：“梁照一真聪明啊，他在听我讲的时候，马上想到另一条辅助线的做法。”
马鸿泠眼也不抬一下：“我看他是本来就会吧。”
女生摆摆手：“怎么可能，他都跟我说了他不会让我教给他。”
马鸿泠不敢苟同，压低声音：“那个人心机得很，你慢慢观察就知道了。”
·
当天晚上，段礼周从侧楼梯走上来，恰好遇到出教室门的任乐清。他伸手把钥匙递给她：“晚自习我请假了，有点儿发烧。”
任乐清接过钥匙的同时握住他的手，把他拽到面前，探男生额头的温度：“真有点儿热。没事吧？不会是上午吃鸡排得了禽流感吧。”
段礼周无语：“吃鸡排的是你。”
他可一口都没吃。
任乐清面露担忧：“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
男生唇色泛白，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眨了下眼。
六班教室在三楼，从四楼开始，是文科班。
楼梯上走下来两个女生。
这两个人任乐清都认识。一个曾经把她堵在学校里实施霸凌，一个是她“前男友”的现女友。
现女友像只高傲的孔雀、对她视若无睹，另外一个女生却在段礼周的身边停下，上下扫了他几眼，冷笑一声：“果然老鼠拉的是老鼠屎啊。”
段礼周每次生病都无比虚弱，险些没站稳，书包滑落。
任乐清眼疾手快地接住，眉目不爽。
女同学矮她半个脑袋，脸上一副挑衅的神情：“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不是你自己告诉茵茵男朋友的吗。”
故意以此称呼来帮现女友宣誓主权，任乐清只觉得无语。
渣男就这么香？
矮个子女同学突然指向面色苍白的段礼周。
寂静的走廊，回荡着她刺耳刮心的讥讽声：“小、三、之、子。”
段礼周神色冰冷，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下一瞬间，女同学被书包重重砸到脑袋，脚下一绊，从楼梯上摔下去。
“我撕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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