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平榆
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穿着白大褂到处走动，来往的人们要么看起来忧心忡忡，要么就是欢天喜地，这里有着新的生命，也有即将离去的身影，谁也不被世间留恋，就像是冬去春来，夏末秋初，总有尘埃在人间飘浮，总会有离散。
林雨榕在医院里寻找着苏锋和苏思辰的身影，兜兜转转也终于在心理科203找到了二人的身影，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现在门口，听着里面攀谈的话语。
“医生，刚才我爱人说我女儿醒来了，只不过精神极度紧张慌乱，并且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直接站在了玻璃渣上，一声也没喊。”苏锋的语气并不和平时一样，倒是多了几分讶异，坐在座椅上看着医生，双手紧紧地握拳，衣袖折到了手肘处，露出了爆起的青筋。
“如果是这样我们还需要去进一步的询问，检查。”医生面色显得难堪，抿了抿唇，双手抱拳放在下巴处，静静地看着苏锋和苏思辰“还有就是，遇到这种事情的女生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幸好警察及时赶到，及时止损没有遭遇进一步的侵犯，好好开导没有多久就会好了。”
苏锋已经绷不住自己的身体，瘫坐在椅子上，茫然的看着窗外，一声不吭，他只是不明白，他的女儿那样的好，为什么这几年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医院，为什么会反反复复的遭到侵害，为什么他一身功勋缺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或者说，是他做错了什么……才会导致他的女儿收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苏思辰站在原地发愣，他背过身靠着墙，脑海里总会浮现苏思渺活泼开朗的模样，苏思渺醒来后的样子他并没有看见，只不过听到陈莫陌的叙述，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不敢想象日后寂静的日子，没有苏思渺追在身后喊哥哥，没有苏思渺这根小尾巴的生活会怎么样，如果昨天晚上他在家，是不是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在门口窃听的林雨榕没有胆量走进去，他害怕，害怕苏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以后便再也见不到苏思渺，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怎么就要分开了。
林雨榕静静的离去，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就又回了苏思渺所在的病房。
一进门就看见苏思渺坐在病床旁边，抱着自己的双膝，抬头仰望着窗外的万里晴空，眼睛一眨不眨，呆呆的看着，什么也不说。
陈莫陌蹲在她的身边，手中捧着碗，里面是白米粥，她舀起一勺递到苏思渺的唇边，轻声地说道“渺渺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她吹出温暖的风来给勺子里的白米粥降温，满怀期待的看着苏思渺，她的手在抖，因为她也害怕苏思渺再一次一掌拍过来，打碎了碗，害怕苏思渺再一次赤脚在碎片上踩踏。
“……”苏思渺垂眸，看着洁白的勺子，缓慢的别过头。
“渺渺？”陈莫陌和声细语道“你吃一口……吃一口妈妈就带你去买冰淇淋，好吗？”
苏思渺将头扭了回来，继续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依旧沉默不语，静静地坐着“……”
“表嫂。”林雨榕走进病房随手关了门，轻手轻脚的走到二人身旁站着“不然我来？”
陈莫陌闻声转过头看着林雨榕，淡淡道“算了，刚才护士过来给她处理伤口，医生说是对男性有些抗拒。这段时间还是少接触的好。”
说罢，陈莫陌又开始对着苏思渺百般讨好，一点一点的对她说着，疏导着她。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林雨榕也不敢再向前，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苏思渺还是不曾张口吃饭，更别说讲一句话，叫一声“妈妈”。
此时的病房外探进一个头。
女孩穿着朴素简单，并没有花枝招展，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里面，林雨榕对着来人摆摆手让她进来，附耳对她说“貌似不想和我们交流。小心点。”
“嗯……”那女孩放下包走到陈莫陌的旁边蹲下，接过她手中的碗，对她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着发呆的苏思渺说道“渺渺，我是若曦啊？李若曦……知道吗？”
苏思渺转头看着李若曦，皱了下眉没在说什么，只是朝着李若曦伸出双臂，缓慢的搭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抱了上去，无声的流着泪，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淡无奇。
“渺渺？”李若曦试探性的叫了声。
“……”苏思渺还是没有回答。
林雨榕和陈莫陌看见面前这一幕都欣慰的笑了，陈莫陌更是喜极而泣，随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病房，留下林雨榕站在原地看着二人。
李若曦将装有白米粥的碗放在地上，回应着抱住苏思渺，轻柔的拍着她的背“渺渺，我们吃点饭，好不好？”
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只不过李若曦感觉的到，肩膀渐渐的湿润了，苏思渺却像是哑了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如果换做平常，大概已经是嚎啕大哭了。
“渺渺，想哭就哭出声，不要憋着，会憋坏的。”李若曦像个大姐姐一样安慰着苏思渺，趁机将她带了起来放在床上，松开她以后帮她捋了捋头发，绑成低马尾放在背后“吃点饭，不然待会儿没力气了……”
林雨榕闻言赶忙把地上的饭碗拿了起来，放在李若曦的面前，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眼冒光“来。”
李若曦满脸写满了忧愁，拿过饭碗后静静地搅拌着晾凉。
期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始终没有吃进一口，李若曦十分担心苏思渺的情况，不吃不喝不说话，就连哭泣也噤了声，不单单是反常，而是极致的不正常。
她将饭碗放在一旁的窗台上，拉着林雨榕就向外走，步伐极快，一点也不敢怠慢。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李若曦双手环胸，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和林雨榕对视着，眼里说不出口究竟是生气还是怜惜。
林雨榕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若曦，李若曦突然想起昨天放学时苏思渺对她说的话“如果还是困惑就打电话给我，或者来我家，今天就我一个在家，隔壁也没人。”
“就我一个在家，隔壁也没人。”
李若曦痛恨自己怎么没有选择留下来陪着苏思渺。
这几年里林怡佳频繁的邀请也是被他们几个挡了去，不然苏思渺和她已经不知道见面解释多少回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晚上，稍微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他就心软了。
出了门。
赴了约。
……
他们在门外带了很久很久，本来以为苏思渺会无聊的躺下去睡觉，谁知道陶瓷碎裂的声音打破了一片祥和的画面。
两人猛的推开门，只看见苏思渺跪坐在床上，走近就能瞧见一地板的陶瓷碎片和白米粥。
“渺渺！”李若曦不管不顾的冲上前，看着精神紧绷的苏思渺，双手握成拳头，眼中布满血丝，手上的青筋也看的一清二楚。
从苏思渺的手掌心中还流出了红色的液体——鲜血。
李若曦用力的剥开了苏思渺的手掌，就看见了一块透明的玻璃碎片，她诧异的看着林雨榕，林雨榕也立马反应过来，苏思渺手中的碎片就是早上的玻璃渣。
“听话，松手。”李若曦表情凝重，怔怔的看着苏思渺，随后转头看着傻愣愣待在原地的林雨榕，和他打眼色，紧接着说道“愣着干什么啊？地板不会收拾收拾？”
话音刚落，林雨榕就冲进病房的独立卫生间，拿着拖把扫把就走了出来。
“抽屉里面有绷带和碘伏，你帮她处理一下，不然就去找医生。”林雨榕认真的打扰着地板，这陶瓷是蓝色的，不比透明的杯子，这可就更好打理。
他仔细地清扫着，生怕再漏下什么东西成为苏思渺的“玩物”。
那样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记得有一天，苏思渺还点着林雨榕的胸口，笑嘻嘻的对着他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够进到我的心里去，你会看到那里全是你给的伤悲，所以，陪我长大吧！弥补从前的所有遗憾。”
她开怀大笑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可昨天偏偏是现实破碎的那一天。
生命中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我爱你的同时你也在爱着我。
他的身影令她着迷，她的视线让他瘟醉，心中盼望着与对方牵手，享受有对方的甜蜜，任凭时光流转，不变的是他们对心爱之人的深情。
这时，病房的们再一次被打开，苏锋，苏思辰，殷幼以及陈莫陌一起走了进来。
苏锋看着满手满脚缠满绷带的苏思渺，心头一怔有些哽咽的说道“渺渺，记得我是谁吗？”
苏思渺看见这么多人，眼里的惊恐藏也藏不住，一个劲的往李若曦怀里钻，忐忐忑忑的看着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睛一眨一眨。
“小雨，我们过两天就要搬走了，回老家。”苏思辰拍了拍林雨榕的肩膀，眼中立刻浮现出了苏思渺活蹦乱跳时的模样，眼泪不经意间落了下来。
“老家？”林雨榕当然知道这个老家是哪儿。
那是苏思渺真正归属的地方，那也是林雨榕很早以前就知道的真相，苏思渺不是楠州人，和林雨榕等人没有血缘关系，她是平榆苏家的小小姐——苏孟冬。
“嗯，平榆，过去后就不会再回来了。”殷幼也说道。
林雨榕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苏思渺如果真的回了平榆，那么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不再是禁忌之恋。
“我等她。”林雨榕淡淡道。
遇到苏思渺之前，林雨榕世界是荒原，遇到她之后，世界是乐园，过去的岁月，就像是一缕轻烟，未来的无限生涯，只因苏思渺而幸福无边，所以他更希望苏思渺能好。
“那些人是见异思迁，而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贼心不死，不肯罢休。”林雨榕暗忖道。
林雨榕经常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怕泄露自己心中的秘密，怕让她知道自己正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快乐，有芬芳，最重要的是，梦里一直有苏思渺陪伴在他的身旁。
“因为是你苏思渺，所以不管你身在何方，我都愿意等。”林雨榕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苏思渺，在心里暗念着。
李若曦则显得不太平淡，搂着苏思渺小声地说道“平榆苏家？苏裴……”
“你说什么！苏裴？那是谁？”苏锋听到平榆苏家这个名号就有些不淡定，瞪大双眼看着李若曦。
苏思渺听到苏裴这个名字又紧张起来，长长的指甲就抠着李若曦的手臂，冬天衣服厚到也没什么了。
“就是对渺渺施暴的人……”林雨榕在苏锋耳边小声说。
“什么！？”苏锋一拳打在墙上，感觉整个房间都震动起来了“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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