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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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止伏杀计划, 调拨人手,全力护送她离京。”
宁王从宫里出来,直接去了曹兴朝那下令, 还在联系曹家军旧部打算埋伏禹王就藩路上, 欲行刺杀之事的曹兴朝,闻言大惊失色。
“九爷, 这是为何?宫里可是出变故了?”
宁王想到宫中的事, 短暂失神后颔首,“是有变故,因为大半数就藩的人,可能是我。”
多年的储位之争, 如今就要落下帷幕, 自己在离大位一步之遥处出局,心里难免会落些遗憾。可若要他踩着她尸骨登位, 那他是死也做不到。
曹兴朝闻言骇吸口气。九爷夺嫡败了?
他难以置信。汲汲营营这么多年, 至如今眼见着九爷这方形势大好,逼得禹王爷请旨就藩, 明明不就要胜了?如何这般形势逆转的这般突然?
“兴朝, 抽调人手护她走, 立即启程。”
宁王始终不敢去赌他父皇的一念之善。他必在父皇下手之前,送她离京, 待他就藩之时, 再与她汇合。
曹兴朝还在心神混乱想着, 得调拨所有人手以防不测, 也好来日护送九爷离京就藩。
这回冷不丁听得九爷吩咐, 他诧异的抬头:“立即启程?可是九爷, 就藩圣旨尚未下达……”
“不用管那么多, 护她走,你亲自带队。”
曹兴朝越听越混乱,越心惊:“可是九爷,这关键时候调拨人手离开了,您怎么办?”越到立储的关键时候,京城这潭水就越混乱,九爷身边就更需要加派人手护着。如今却反其道而行,将人手都调拨出京,那关键时候有个万一,那该如何是好。
“九爷不成,这档口断不能调人离京!”
“我说如何办,就如何办。”宁王低敛凤眸,“不用管我,只管带她走。她要不肯离开,就让人强制带她上马车,立即走。”
“九爷您不回府?”
“时间来不及,你收拾好人手车马直接去府上接她走,我得立即安排曹家军旧部,分布在京郊外候着,以备安全护她离开。”
曹兴朝心里翻腾焦灼,头一回不想执行九爷的命令。
九爷的那些筹码都用来护着她,那九爷自己呢?京城这档口波云诡谲,一个不慎怕要陷入万丈深渊,为了一个她九爷将自己置身险境,可就值当?
“九爷,待就藩圣旨下达了,一起走也不迟……”
“迟了。”宁王径自打断,眉宇间皆是阴霾,“兴朝,父皇怕是留不下她。”
曹兴朝愕住,电光石火间,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宁王府里,曹兴朝指挥下人将东西迅速打包,时文修看着面前朴实无华的马车,神色变幻莫定。
“九爷吩咐,让您出城散散心,待他这边事处理完了,再接您回来。”
曹兴朝说话不带起伏,瞧着不似以往。
时文修就问他九爷呢,曹兴朝就回说九爷有要事在忙。
她的心逐渐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这档口让她离京,必定是出事了。
今早朝禹王今个请旨就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她在府里也听说了,她还正等着宁王回来好问个究竟,怎知未等到人回来,却等到了请她离京的马车。
她看着那装载了诸多路上用物的马车,还有马车周围装扮成奴仆的暗卫,看似这犹似离开避难的情景,整颗心都似沉入了谷底。
说期间,曹兴朝再次催促她上车。
时文修焉能肯上车?她咬牙摇头,坚持要见到九爷再说。
曹兴朝直接硬着脸,命仆妇将她抱上了马车。
‘九爷呢?我要见九爷!’
时文修拼命抬起窗牖,冲着马车旁的曹兴朝比划。
曹兴朝上前去关了窗牖,令车里仆妇按住她,而后就挥令人赶车离开。
车轮滚动,暗卫们拥簇着马车悄然往府外方向而去。
一切来的太突然,时文修完全没有心里准备。马车中的她不住的比划恳求仆妇放开她,她要下车,要问个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是仆妇依旧拉着她不放,还苦口婆心的劝她,要听从九爷的吩咐。
她心急如焚,不是危急关头他断不会这般做。
此时此刻她甚至不住的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出事了?
车轮滚动的声响鼓噪着耳膜之际,一股巨大的恐慌将她完全笼罩。
马车却在离后门一段距离处停住。
曹兴朝勒马抬头一看,牵着马风尘仆仆立在门边的人,不是九爷又是哪个?
“九爷!”
他一惊,当即翻身下马。
“九爷,您如何来了?您不是说……”
宁王疾步朝马车的方向跨来,眼神示意对方止住。
本来他确是不打算来的,除了时间紧张外,最主要的是他怕拗不过她的恳求心软,更怕自己不忍心目送她离京。
可他到底还是来了,他没拗过自己内心的渴望,想再来见她一面。所谓世事无常,他也何尝不怕自己一招不慎,来日走不出京城,怕自己临到终了,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修长的身体立在马车前,手掌覆在雕花镂空窗牖上停顿片刻,朝外拉开。外面的风透过窗牖就刮进马车厢里,吹得里面人散落的发拂动。
静静坐在马车里的人看着窗牖方向,流泪满面。
宁王只觉这一瞬喉头干涸,好似有什么烧的他肺腑焦灼。他伸了手过去想要触摸她惨白的脸,却被她张了嘴狠咬了一口,直到他手指渗了血,她方松了口。
“别气,是我不好。”宁王强抑眸底酸涩,舒展了斜飞入鬓的眉角,如往常般笑着,“待事情结束了,我接你回来,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
这话一落,时文修就想冲过去扇他,却因两边仆妇的桎梏而止住。宁王见了仆妇拽扯她胳膊的手,面色有瞬息凶戾,没等那两仆妇惊惧,却又强缓了面色。
他最后深刻的看她一眼,便要狠下心离开。他不敢再待下去,唯恐会舍不得她走。
她见他欲离开的意图,一改之前的安静,拼命的想冲向窗牖。
她有太多的话想质问他,想问他还记不记得她曾说过,要与他共经风雨,荣辱与共的话。想质问他为何一言不发就送她走,什么事蒙她在鼓里,让她担惊受怕,让她惊惧恐慌不知所措。
人最怕的不是知道坏消息的那刹,而是什么都不知道,惊恐尤甚的揣测着各种各样的最坏结果。
大概那两仆妇刚被凶戾一眼盯得不敢再用力,这回竟被她挣脱开,不等她们惊慌的再去抓她,她人已经扑到了窗牖处,探了身子出来一把将他衣襟凶狠揪住。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别再瞒我!’
她失控的冲他比划,恐慌、不安又愤怒。
她宁愿面对最坏的结果,也不想再在一无所知里惶惶不安。他知不知道,刚在马车的这段时间,她惊骇欲死脑中不住胡思乱想,甚至都想到他尸首异处,无人收尸的场景。
隔得近,他就看懂了她乌瞳里那极致的恐慌。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味地瞒她是何等的不妥。
强烈的自责之余,他忍不住伸了双臂透过窗牖将她揽抱,“别担心,没事的。主要是京城局势有些复杂,我担心你安危,方叫人送你出去躲避一阵。”
时文修焉能相信,正还要问,就听他拥紧了她低声道:“我马上就要就藩了。等平稳度过了这段时日,我们去封地,过太平日子。”
就藩两字让时文修赫然一惊。
大惊之余,她突然反应到,先前不是说那人就藩吗?
她遂忙比划着问他,他却只道事情有变,仅此一句便不说旁的。
时文修不再问,只是环顾四周的那些暗卫,而后比划着要留下。若人手她都带走了,那他要怎么办?
‘我们将来,一起走。’
见她如此比划着,他脸伏她颈间深埋了几瞬,最后用力将她抱紧后,便狠下心让她强行抱回车厢里。
“你不能留下,有危险。”
语罢,他重重阖上窗牖,遮挡住彼此的脸庞。
几声凌乱拍打声在窗牖上响起后就戛然而止,随即车厢里就隐约传来仆妇们压低的劝慰声。宁王在紧闭的窗牖前立过几瞬后,抹了把脸后,转向曹兴朝。
“兴朝,人我交给你了。”
曹兴朝紧咬着牙,整个身体肌肉绷紧的难受。
他丝毫不想领这样的命令,在这节骨眼上让他离开九爷身边,比杀他都难受。此时人尚未出京,他已经开始怕了,怕京中会有不可预料的变故,怕九爷人单力薄招架不住,怕此刻的这一面将会是……
“兴朝,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宁王上前拍拍他的胳膊,勾唇笑了下,狭眸却正色看着他,“这世间她是我最要紧的人,我信你会护她周全的。”
曹兴朝深吸口气,单膝跪下抱拳。
“您放心,兴朝活着一日,便护她一日。”
宁王扶他起身,曹兴朝却坚持给他磕了个头。
打宁王府后门先行的三辆掩人耳目的马车离开后,又有两辆马车先后出了府门。宁王牵马立在门边,双眸眺望远处,一直待视线里的那辆外观平常的马车彻底隐没在了大街上的车马人群中。
出城的这一路,时文修也渐渐缓了些情绪,不似之前的惊恐尤甚,彷徨无措。
先前极致的恐惧,主要是因猜测他出了事,刚府里见了他尚安好,她的心就落了一半。
仆妇们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也无不松口气。
时文修安静的坐那,脑中在一刻不停的想着今日的这些事。从闹得沸沸扬扬的禹王就藩之事,到曹兴朝突然过来强行带他走,再到九爷说他将要就藩……
马车不曾停歇的往城们行驶,过关障时城门的守卫拦下,检查了手令后就放行。
乔装过后的曹兴朝在过城门时,忍不住回头朝城中的方向看了眼,遥遥眺望的方位正是乌衣巷宁王府所在之地。
刚过城门不远处,马车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就响起仆妇们尖叫声。
曹兴朝急驾马过去,用力拉开窗牖,就见两仆妇惊慌失措的围着软倒下靠着车壁的人。
仆妇惊恐道:“小……小公爷,奴婢也不知夫人怎么了,突然就用力挣脱开奴婢,直接撞了车壁……”
曹兴朝来不及追究什么,赶紧让车队的大夫过来。
时文修睁开眼看着曹兴朝,忍着头昏脑涨,指指自己冲他比划,九爷夺嫡失败是不是因为她。
她本来没想到这层,今日发生的事太突然,出城的这一路上,她难免就一直想着。可想着想着,就察觉出不对来。
她最不理解的就是送她离京的事。又突然又奇怪。
换句话说,圣上还在,他也没犯原则性的大错,就算夺嫡失败了,也不至于连累身死罢?顶多是去就藩。
问题就来了,若仅是就藩的话,那他何必紧急提前送她离开。刚知就藩就送她走,犹如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不合常理。
当想到这时,她脑中似抓到了什么,可始终差了点。
她甚至还假设他打算谋逆,可想来也不对,要知她一行人带走了不少人手。
思来想去都不对,直待她冷不丁想到了,府中时他无意提到了,他说她留下有危险这句话。
正是这句话,无端让她打开了思路。
送她离开,或许不是他出事了,而是她要出事。
顺着这条思路她开始迅速去捋整个事情,便很容易就想到了,现阶段能越过他取她性命的人是谁。
那圣上,为何要她的命?
圣上要她命的理由很多,可关键是为何从前不取,非在夺嫡的关键时候,突然想要取她性命?
很多事情,有了个引子,很容易就能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
顺着圣上要她性命这一引子,她甚至都隐约摸清了,禹王就藩突然转为宁王就藩,这件事根本的缘由是什么。
原来他夺嫡是这样的败的,这样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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