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时

贺云朝好长时间不待见叶千荣，他觉得是叶千荣把他骗进平宁侯府，心里对他恨得很，叶千荣倒很高兴，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贺云朝屁股后面，一声又一声“朝哥哥”叫的可欢快了。贺云朝不胜其烦，叶千荣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走。

        “荣儿，去叫你朝哥哥来吃饭。”

        天色已晚，叶母做好饭菜，招呼叶千荣。

        叶千荣应了声，高兴地跑到贺云朝屋里。叶千荣乐意帮母亲做这样的事情，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贺云朝屋里了。往日他进贺云朝家里，贺云朝总是不高兴。他拍拍门，叫了几声。

        “朝哥哥，阿娘叫你去吃饭了。”

        “知道了。”贺云朝应了声，从房间里出来。自打他来平宁侯府起，他就不大爱出门。

        “朝哥哥，我阿娘做饭可好吃了！”

        贺云朝理也没理叶千荣，自顾自地走。

        叶千荣挠挠头，不解地看着贺云朝：“朝哥哥，你走错了，往这边走。”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贺云朝恼羞成怒，冲叶千荣吼道。

        叶千荣也不生气，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不记仇。前天还被贺云朝吐了一脸口水，今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痛，迈着小短腿跟在贺云朝屁股后面。

        “朝哥哥，你以后不认识路可以问我的，我很熟的！”

        “朝哥哥，你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啊！”

        贺云朝和叶千荣到时，叶寒洲也到了。贺云朝一见着叶寒洲，就蔫了。他瑟缩着脑袋，站在旁边不敢上前。

        叶母给他盛了一碗饭，拉着他坐在凳子上。

        “小朝儿不要怕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贺云朝瞥了叶母一眼，小声问叶千荣：“你娘肚子为什么这么大？圆滚滚的，就像个球。”

        “因为阿娘肚子里有个妹妹啊！”叶千荣说道，两只眼睛里就像点了星星，“我要当哥哥了！”

        “你怎么知道是个妹妹？万一是个弟弟呢？”

        “肯定是个妹妹！”

        一顿饭，只有叶千荣在说话，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叽里呱啦说一堆。叶母偶尔笑笑，用手擦擦他脸上的饭粒。

        叶母很温柔，她的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像一轮明亮的月牙。贺云朝也想她擦擦自己的脸。可是那不是他的母亲，也不会给他擦脸。

        叶千荣想着，有点委屈，他埋头吃饭，眼泪像珠子一样，掉进了碗里。

        突然，他的碗里多了一块肉。

        他擦擦眼泪，看着叶母，后者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别只吃饭，多吃点肉。哟，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呢？”

        叶母伸手要去帮他擦眼泪，贺云朝却躲开了。

        “没，眼睛进沙子了。”他说着，从凳子上跳下来，跑了出去。

        “朝哥哥！”叶千荣也跟着跑了出去。

        “朝哥哥你等等我！”叶千荣在后面大喊。

        贺云朝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眼泪哗哗地流。叶千荣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眼泪，说：“朝哥哥，你眼睛进沙子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呜呜，我没娘亲了，我没娘亲了，呜呜呜……”

        贺云朝哭得伤心，眼泪鼻涕一起流。他羡慕叶千荣有那样一个温柔的母亲，他的母妃从来不会抱他，也不会给他擦脸。他吃饭脸上弄脏了，他母妃只会训斥他。可是即便是训斥他的母妃，他也没有了。

        他哭了很久，渐渐哭累了，就蹲在地上抽泣。

        叶千荣擦掉他脸上的眼泪，问：“你娘亲不要你了吗？”

        “不是，她要我，她只是不在了。”贺云朝哽咽地说。他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扑闪扑闪，就像是一只飞不起来的蝴蝶一样。

        叶千荣眨了眨眼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那，我就把阿娘分享给你。只是分享哦，你不能占着不还给我！今天阿娘给你讲故事，给你洗澡、擦身子，明天和后天阿娘给我讲故事，给我洗澡、擦身子，再后天，阿娘再给你讲故事、洗澡、擦身子……”

        叶千荣说着，见贺云朝没有反应，又退一步说：“那，我们一人一天，也不是不行。”

        “那只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贺云朝说，“母亲，是不能分享的。”

        “你怎么知道的？”

        “等你像我这么大就明白了。”

        “可是你只比我大一岁欸！”

        “大一岁也是大！”贺云朝一本正经地说。

        “今天的事情，你不能告诉其他人！”他威胁道。

        “什么事情啊？”

        “就是我……我哭鼻子的事情！”

        “好！我一定不会把朝哥哥哭鼻子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的！”叶千荣表决心一般，大声说道。

        贺云朝心里更不放心了。

        院子里，有两株枇杷树的小树苗。一株比较高，一株比较矮。

        贺云朝指着这两株小树苗问：“你们家怎么种这么一颗枇杷树？”

        “阿娘种的，她说等枇杷树长大了，就能吃枇杷了！”

        “那得多久？”

        “可能要很久吧，那个时候，我们可能都有这么高了……”

        叶千荣站起来比画了一下，一不小心没站稳，摔在了地上。他也不觉得痛，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叶寒洲站在远处，看着这边的两个小人。妻子站在他旁边，挺着个大肚子。

        “叶郎，你看，小朝儿来了，荣儿多高兴。”

        叶寒洲叹气，眼睛里威严散去，只剩下忧虑。

        “晚晚，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那就不要去想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对错，无愧就行。”林晚说。

        突然，她摸了一下大肚子，惊道：“他踢了我一下！”

        “真的？给我摸摸！”

        …………

        彼时风光正好，岁月宜人，春风和曦。

        那时，贺云朝六岁，叶千荣五岁。

        他们都还太小，这人世间的很多事情，他们都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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