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纸性恋

夏谧洗完澡从卫浴间出来，宁斐趴在沙发上问她：“那会儿你们在书房里嘀咕了些什么？”

        “手办，巨人，烂尾的漫画。”夏谧拉开茶几柜，拿出吹风机，“你去洗吗？”

        “等会儿，不急。”宁斐拍了拍沙发，“坐下，我的谧，咱们聊聊。”

        夏谧把吹风机搁上茶几，抓起脖子的浴巾擦拭湿漉漉的发尾。

        “聊什么嘛？”她明知故问。

        宁斐：“晚上的date怎么样？”

        夏谧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诚恳说：“挺好的。”

        哎呀，居然都不否认了。

        “所以。”宁斐促狭问，“怎么个情况？”

        “就……”夏谧挠头。

        她想起不久前书房里，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他说要排队，不做橱柜里的那种。”

        “排什么队？领爱的号码牌，排在你二次元老公之后，但条件是在三次元上位？”宁斐兴味十足地分析。

        “有这个意思吗？”糊弄学大师夏谧不懂装懂。

        “这算表白吗？”宁斐笑得不行，“不装了是吧。”

        “我去吹头发了！”

        夏谧蹭地站起来，然后立马被宁斐摁回了沙发。

        “差不多得了，你们俩这窗户纸捅不捅破有什么区别。”宁斐睨她，循循善诱道，“喜欢就上啊。”

        夏谧沉默半晌，慢吞吞问了句，“怎么上嘛。”

        “噗——”宁斐笑倒在沙发里，“我的谧，你真可爱。”

        “……”夏谧掀了掀唇，“算了。”

        是嘛，在今晚的电影院孟今延蹲下来给她擦裙子的瞬间，她的心脏盈涨，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冲动，想去表白，想摊牌不干了——

        想跑到孟今延跟前云淡风轻问他：喂，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那不如在一起吧。

        可是她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感情经验是一张白纸，社恐阿宅一个，三次元里没喜欢过什么人，线上虎狼之词信口拈来，在现实里告白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过《四重奏》吗？”宁斐似乎看穿她的想法，突然问。

        夏谧不明所以看她。

        宁斐说：“告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夏谧半懂不懂“啊”了声，“那我要变成什么？”

        宁斐凑近夏谧，笑眯眯揪了揪她的脸颊，“但你哪种都不适用，你就是你，一只天真烂漫的小乌龟。”

        夏谧瘪了瘪嘴：“……我怀疑你在阴阳怪气。”

        “就是说，按你心里所想、和自己的行事方式去做就行啦。”宁斐把吹风机递给她，“吹干头发早点睡，我去洗澡了。”

        -

        夏谧吹干头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搜索了下宁斐刚刚说的日剧台词。

        做欲擒故纵的猫猫、主动a上去的老虎、还是一只展露脆弱姿态可怜兮兮的狗狗，成年人之间的恋爱法则她完全不会。她只想把喜欢传达清楚，觉得和他有太多话聊，哆啦a梦还是eva，水龙头还是竹蜻蜓，汽水最爱开盖的第一口，酸奶会舔奶盖，下次再拍电线杆和天空给他看。

        眼皮子坠坠，夏谧的思绪无限飘远，迷迷糊糊之间沉入梦乡。

        夏谧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的前半段是一个血红落日的黄昏，预兆末世的不安气氛里，她驾驶着机甲去拯救世界。漫天暮霞被冗杂电线分割，在高楼大厦间穿梭的机甲一个飞踢和外来入侵者战斗。画面突转，一碧如洗的蓝天，粉红棉花糖般蓬软的云，孟今延头戴竹蜻蜓乘风而来，手里拎着一个透明小盒子，盒子里趴着一只小乌龟。小乌龟蜷缩在龟壳里，眼珠子缓慢转动。

        “欢迎光临！”

        拎着乌龟饲养盒的清颀男人从天而降，跳落在行色匆匆的咖啡馆前。

        风铃声起，咖啡馆的门打开，一行穿女仆装的服务生笑意甜美，欢迎客人进门。

        “叮铃铃——”

        夏谧被枕头下的手机来电吵醒。

        熹微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夏谧睁开惺忪双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她没设置来电铃声，就是系统自带的最普通的铃声。而热衷于一大早给她的打电话的，除了她的母亲林春香女士还有谁？

        “喂？妈。”夏谧揉了揉眼睛。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夏母训斥道。

        “我最近起很早啊，作息早就调整回来了，现在不才八点——”夏谧迷迷瞪瞪看了眼锁屏时间，我超，她居然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夏母唠叨起来，“赶紧给我起来吃饭。”

        “好啦，好啦，我起来了。”夏谧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夏母：“上回我给你介绍的王成，我听人回去说，你半路子跑了？”

        夏谧心里咯噔一声，“啊？”

        夏母：“你啊什么啊？不喜欢相亲可以，你倒是自己找一个，带回来给我看看啊。”

        夏谧从善如流地应：“好的妈咪，我改天就给你带回来个，你不要总操心这个嘛。”

        夏母面无表情道：“就你这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格，上哪儿找去？”

        “妈，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有个邻居长得帅，学历高，重点还单身——”夏谧猛地顿住，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夏母：“行，这月底我和你爸来临城看望你伯伯，到时候带给我看看。”

        十分了解自家女儿德性的林春香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话毕便挂断了电话。

        夏谧张了张口：“……”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正自我腹诽着，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孟今延：[图片]

        孟今延：好看吗？

        夏谧点开图片放大，居然是《暗月》官网刚发售不久的艾米莉手办。一个双手高举巨刀，穿女仆装战斗的暴力女仆。

        夏谧：“……”

        原来是好这一口的老色批。

        夏谧想了想，回复：不戳不戳。

        孟今延：你喜欢吗？

        夏谧：？

        夏谧正欲发个满头问号的黑人脸过去，宁斐的消息跳出来。

        宁斐：我打听到咯，下周孟今延生日，他喜欢双马尾女仆装。

        夏谧：……

        所以呢，关她屁事。

        宁斐：为了给你套情报，我在外面牺牲色相陪弟弟吃饭。

        宁斐：要怎么报答我？

        夏谧无语戳字回：明明是你想钓人家弟弟，说得这么忍辱负重！！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夏谧想起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还有接二连三冒出来的女仆，几个意思啊？

        难道让她装扮成女仆去告白吗？

        -

        孟今延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经过李莉工位时，她喊住他。

        “下周你生日对吧？”李莉递给他一颗饱满澄黄的橘子。

        孟今延接过橘子，随手往上抛了抛，“嗯。”

        李莉问：“准备怎么过？”

        孟今延稍有一顿，“莉姐，你知道觅夏老师喜欢什么吗？”

        李莉啧了声，意味深长地瞥他，“我大概明白你想怎么过了。”

        孟今延只勾唇笑了笑，不置可否。

        “想问什么，兴趣爱好，性格脾气，还是家庭背景。”她拍了拍他的肩，“中午请我吃饭。”

        孟今延爽快应下，“行。”

        贿赂食堂一顿饭，打探关于夏谧的一些事情再划算不过了。

        五楼北厅是稍微正式一些的餐厅，大堂圆桌，也有包厢，可进行一些简单的聚会和商务会谈。时常四楼吃腻了，几个同事一起aa去北厅吃一顿，也相当实惠的。

        孟今延把李莉约在这里吃饭，李莉发出惊奇的低叹，“哟，小孟诚心够大啊。”

        “莉姐是什么人？《暗月》主美，死宅们xp猎杀器，我哪好随意糊弄。”孟今延玩笑回。

        “那还不是你们阿宅的钱太好赚。”李莉笑。

        孟今延轻挑眉梢，“倒也不必这么急着和阿宅划清界限。”

        多年的原画师经验，李莉是一个从场景原画到角色原画各个领域都相当熟悉老辣的老画手，也是最早的一批的宅文化拥趸者。

        只是已婚已育、工作多年似乎让她那些宅属性逐渐消弭，设计角色只是工作，工作之外就是鸡毛蒜皮的家庭，她会用最客观最实际的眼光去看待角色，考虑行动和战斗时是否会穿模、服装设计成这样3d建模是否好做——再谈热爱，哦，是拒之不谈了。

        所以那些漂亮而笔触细腻的美宣图，每一根发丝都饱含热爱的二创图，只有夏谧这样纯粹的画手才能画出来了。

        当然毋庸置疑，李莉无疑是最成功的原画师，最适合《暗月》美术风格的主美。

        “前些时候，夏谧问我《暗月》最新一批周边什么时候预售，问到了弗洛伊德艾米莉，她平时就收这些。但都挺难抢的，你懂了吧？”李莉说。

        孟今延点头，“艾米莉的手办已经上了，弗洛伊德第二批上线，还在预售中。”

        “她是个弗洛伊德单推人，爱得不得了，你可以去看看她微博——”李莉顿了顿，“哦，算了。”

        “看什么？”孟今延面不改色地耸肩，“不就是‘斯哈斯哈’、‘小弗老公贴贴’、‘我是弗洛伊德的狗’这些逆天发言吗。”

        李莉憋住笑意，“采访一下孟老师作何感想？”

        孟今延冷静道：“哦，区区一个二次元纸片人。”

        李莉说：“知不知道有一个时髦的词叫‘纸性恋’？”

        孟今延沉默须臾，“知道，对三次元人类毫无兴趣。”

        谁能料到有这一天，咱们公司炙手可热的小孟，得和纸片人争宠。

        “想要引起觅夏老师的注意，我觉得你可以更主动直白点，有些阿宅不开窍，迟钝得很。”

        不就是去告个白吗？孟今延冷哼一声，谁还比不过一个纸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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