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觉悟
代程招着手，等到两人走到他面前，他才道：“我都到了半天了，”他完全没有跟隋镇麒说话的意思，几乎无视他，看着穆迟昕就笑，“你怎么穿这么多？真不怕捂出痱子啊？”
穆迟昕今天不但穿了件长袖外套，还戴了个鸭舌帽，鸭舌帽还是隋镇麒的，“我一会儿进楼里就脱了，没办法，太嫩了，怕晒。”
代程在他帽檐上弹了一下，“我发现你现在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隋镇麒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你俩逛吧，我约了人打游戏，先走了。”
“啊？你什么时候约人了？”穆迟昕还挺莫名其妙，说好了今天陪他买东西的，怎么刚来就走了？
他抬眼看代程，这两人矛盾怎么这么深啊？
隋镇麒临走时，看见代程对着他，手指在额角扫了一下，隋镇麒心里冷成了一坨冰，谢个屁谢，谁要你谢！
穆迟昕目送隋镇麒消失在街角，代程看见他眼里的失落，不由开始局促，“我、今天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穆迟昕抬头惊讶，目光从帽檐下打量代程，“为什么不是时候？”
“啊，不然隋镇麒生什么气？”
“他有病，”穆迟昕抬脚进了商场，商场开了冷气，冷气吹在身上实在太舒服了，穆迟昕连忙把袖子撸到了手肘上。
“再说了，他为什么生气，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这气生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自从我从北京回来，丫的他也真够可以的，气性真大。”
代程抓着头发笑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迟昕打量代程的尴尬笑容，“那人到底是谁啊？”
代程笑容有些苦涩，“我说了你也不信。”
“不说不说吧，不过你俩总这样也不是个事，互相心里留个疙瘩，就因为一个女生，多不值得。”穆迟昕认为现在谈感情是最愚蠢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代程，我说句实话，我不相信你现在喜欢的人，以后你还会喜欢，你现在能交往到的女生，以后能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但是你现在学到的知识，考到的大学，会伴随你一辈子，你的下半辈子都要从那一纸大学毕业证开始，大学决定你以后在社会上的起点，这我不骗你，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吧，那女孩儿如果真的值得你喜欢，等你变得更优秀了，她更会喜欢你。”
穆迟昕从小就在教师的熏陶下长大，这些教育类的话随口就来。
代程在穆迟昕帽檐遮挡的地方看着他的侧脸，目光近乎痴迷，“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穆迟昕抬头看向代程，在代程背上拍了一下，“好大学在向你招手，好女孩儿有的是，加油吧兄弟。”
穆迟昕不是喜欢逛街的人，他和代程进了商场，随便买了两件短袖，够换洗的，随后又去手机商店买了一部国产手机，他对手机这类东西要求不高，能用就行。
随后就和代程分别，穆迟昕先去邮了个快递，这才回了家。
隋镇麒早晨跟两人分手后，就径直去了网吧，打了一上午游戏，不但火没发出去，还越来越暴躁，谁跟他说话他都怼，差点跟人打起来。
宁万钧发现隋镇麒今儿个火大，脑门上都起了一片青春痘，红通通的泛着油光，他手臂一搂，“兄弟咋了，今天咋这么大火气呢？”
隋镇麒接过宁万钧递给他的烟，狠狠吸了一口，“天热，火大。”
宁万钧目光一闪，“知道咱卫校后面开了个影院不？走，哥儿们带你看电影。”
“不看，没意思。”
宁万钧啧了一声，拍着隋镇麒肩头：“私人影院，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地方没人带你根本进不去，走不？哥带你去泻泻火。”
宁万钧目光别有深意，隋镇麒抽烟抽得由内而外散发着燥气，将信将疑地跟着宁万钧去了卫校。
卫校是老卫校，学校早已人去楼空，被一个商人承包成了手工流水线的工厂，这地方人蛇混杂，什么人都有，隋镇麒很少来这个地方，也知道这地方多是“不正经”的人，万万不是他这种学生应该来的地方。
然而他今天还是跟宁万钧来了。
宁万钧带他从卫校斑斓老旧的教学楼一侧拐过去，后面是待拆迁的居民楼，上层的居民早已搬走，楼下的商铺却还在营业。
两人进了一个网吧，从网吧上了三楼，然而三楼处的铁拉门上贴了两张a4纸，上面写着“非工作人员请勿上楼”的字样。
隋镇麒心想网吧有什么工作人员，再说了宁万钧说带他来看电影，怎么跑网吧来了，电影院在网吧里？
隋镇麒心里狐疑，跟宁万钧上了三楼，三楼门口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纹着两条花臂，留着个莫西干头，两侧头皮剃地很光，头皮上似乎还纹着东西。
青年打量隋镇麒一眼，眼里精光一闪，“钧儿，这还未成年的吧？咱做正经生意的，你要砸场子啊？”
“明明，看你说的，我哪能啊，”宁万钧递给青年一根烟，“这是我兄弟，马上就成年了，你通融通融，就看个电影。”
陶明明不接烟，一指对面漆黑的小屋，“这我说了不算，你问陈哥吧。”
“陈哥在这呢？”宁万钧惊了一下，回头对隋镇麒使了眼色，随后走到那黑漆漆的小屋门口，对屋里道：“陈哥，是我，宁万钧。”
宁万钧在街道上混习惯了，隋镇麒第一次看见他跟谁说话这么做小伏低，一时对那个陈哥感兴趣起来。
漆黑的小屋子里火光一闪，是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随后一只手挑开门上挂着的黑布帘，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走了出来。
三楼太黑，隋镇麒看不太清这人长相，隐约有三十多岁，穿着紧身的黑衣，露出一副干瘦的身板，微微有些驼背，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宁万钧笑呵呵地套近乎，“陈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这头了，不早说，早说我早就请你喝酒了。”
“你小子，还是这么皮，”陈哥声音非常沙哑，也很阴冷。
就在这时，陈哥忽然抬眼看向隋镇麒，这一眼，即使在黑暗里，也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寒光，加上刚才听到的陈哥的声音，让隋镇麒莫名想到了黑暗沼泽里的毒蛇。
“有小朋友？”
宁万钧把隋镇麒往前拉了一下，给陈哥介绍道：“这是我学弟，哈哈，现在还上学呢，还有一年就成年了，这不今儿个心情不好，当哥哥的带他来看个电影放松放松。”
宁万钧捏了隋镇麒的胳膊一下，“这是陈哥，咱永宁、长安、普西一带的大哥，叫陈哥。”
隋镇麒叫了一声陈哥。
陈哥仔细打量隋镇麒一眼，给一边的陶明明使了个眼色，“看个电影么，好说，我让明明给你俩单独开个包，以后想来直接让明明给你俩开包就行，去吧。”
陈哥无意跟他们多交谈，宁万钧虚头巴脑地倒了谢，带着隋镇麒跟陶明明走了。
陶明明果然给两人开了个包厢，包厢类似于ktv的中包，有沙发有茶几，陶明明走后，还有人给他们上了个果盘和水。
包厢里熄了所有的灯光，沙发正前方的幕布上闪过几个日文的字幕，忽然，音响里传来黏腻的□□。
隋镇麒瞬间绷紧了身体。
怪不得影院开在网吧里，原来真是这样！
隋镇麒狠狠吞了下口水，他一动不敢动，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女人的身体，他慢慢攥紧拳头，女人的脸逐渐变形，慢慢变成了另一张脸。
那天，隋镇麒几乎是逃出那个网吧的，他不等宁万钧，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不知道跑去了哪，眼前是一块废弃的花圃，花池干裂，里面长满了野草。
隋镇麒双手撑住花池，鼻尖顶到野草，带着刺痛的麻痒一直钻进他心里，他实在控制不住，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变成穆迟昕的模样。
他死死闭上眼，无法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晚上很晚，隋镇麒才回家，穆迟昕正在桌前做作业，他茫然地回到房间，在床沿坐了很久。
穆迟昕拎着毛巾出来洗澡的时候，看见隋镇麒在那里坐着，等他洗完澡出来，隋镇麒还在那里坐着，只不过手里多了根烟。
穆迟昕没见过隋镇麒抽烟，他知道隋镇麒抽烟，但是没见过，抽烟的隋镇麒，有股堕落又性感的气质。
穆迟昕一愣，怎么会想到性感这个词？
他走进屋子，伸手在隋镇麒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隋镇麒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丢开了，他目光下移，落在穆迟昕的短裤上，他张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裤子脱了。”
“啊？”穆迟昕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有病？”
“我让你脱衣服。”
“我看你真是有病。”穆迟昕走到隋镇麒的电脑桌上，“你有计算器没？我用手机算数不太顺手。”
“把衣服脱了我就给你，”隋镇麒干脆站起来，一把关上了门，“不脱，不让你出去。”
穆迟昕在原地愣了两秒，抬手指了指隋镇麒，“你行！”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弯腰就把身上唯一的短裤脱了，毫不拖泥带水。
“行了吧！”
隋镇麒耳边刹那安静下来，胸口有一股不正常的热流涌出来，他一瞬间想到了下午看的电影，脑海里闪过一帧又一帧的限制级画面，身体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见过刘光年的身体，见过代程的身体，见过所有队员的身体，可是相同构造的身体，在他眼里就像看自己一样，谁会看自己的身体起反应。
可是现在，他怎么能看着穆迟昕的身体起反应呢！
隋镇麒转过身，又坐回到了床沿上，他咬着烟蒂，声音还是很沙哑，“穿上吧。”
穆迟昕怒吼：“你让我脱就脱，让我穿就穿，把我当什么了！”
穆迟昕把短裤往肩上一甩，不穿了，“计算器呢？”
隋镇麒背对着他往电脑桌上一指：“下面的储物箱里，找找。”
穆迟昕弯腰拉开电脑桌下面的储物柜，他没看见计算器，却一眼看见了游戏手柄，“你还有游戏手柄？怎么不早拿出来，玩一会儿啊？”
隋镇麒扭头看他一眼，又连忙回过头，语气带着些不屑，“就你这水平，能玩什么啊？”
“嘿，瞧不起我？pk啊，魂斗罗。”穆迟昕把游戏手柄拿出来，顺便把短裤又穿上了。
隋镇麒看他穿了短裤，隐隐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把烟随手扔在喝饮料剩的易拉罐里，“魂斗罗？你会玩吗？”
“你小瞧我是不是！”穆迟昕一跃而起，直接盘腿坐在床尾，探身拿过手柄，“魂斗罗是我童年最爱啊，可以说打遍众人无敌手。”
隋镇麒被他这热情劲弄得措手不及，他把手柄插在机箱上，道：“就你那两下子，还打遍众人无敌手？那跟你玩那些人得多菜啊，今天就让你瞧瞧大哥的厉害，”隋镇麒在穆迟昕膝头拍了一巴掌，“赢了叫爸爸的啊！”
穆迟昕份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就等着叫我爸爸吧！”
当魂多罗的音乐响起来时，穆迟昕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隋镇麒几乎没看见穆迟昕兴奋地摇头晃脑的样子，一时间格外惊奇，只不过一个游戏而已，他这么兴奋？
今天晚上不学习了？
“你看我干什么！你要死了！”穆迟昕骂了一声。
隋镇麒这才回过神，连忙和穆迟昕双打。
然而事实证明，隋镇麒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当初看穆迟昕玩酷跑的时候简直急到抓狂，谁成想他居然是个魂斗罗狂，这技术不是从小玩起的，隋镇麒都不相信。
他开局就没了命，复活两次，最后变成了穆迟昕的个人单机战，隋镇麒拿着手柄光看他玩了。
穆迟昕玩起来，仿佛浑身的细胞都参与了游戏，坐在床尾摇摇晃晃，更是直往隋镇麒身上撞。
穆迟昕持续亢奋到凌晨一点，回头一看，隋镇麒靠在床头玩手机，早就不理他了。
穆迟昕得意地抬起下巴，“怎么样，什么时候叫爸爸？”
“别找揍啊！”
“玩赖！”穆迟昕仰头倒在床上，“你知道最早的游戏机吗？插碟带的那种，我四、五岁的时候吧，我爸给我买了一台，他其实很少让我玩游戏，怕我沉迷，游戏机只有一个碟带只能玩一个游戏，就是魂斗罗，这是我爸陪我玩过的唯一一款游戏。”
隋镇麒俯视穆迟昕的脸，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此刻里面充满了伤感，他想伸手碰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于是伸出手。
可他没想到，他伸出的手指竟然真的摸到了穆迟昕的眉毛。
穆迟昕抬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隋镇麒收回手，“睡吧？”
“哦，”穆迟昕跳起来，把电脑关了，下地穿拖鞋时，隋镇麒拍了拍床，说：“在这睡吧？”
“等我上个厕所，”穆迟昕跑出去上了个厕所，很快又跑回来了，他跑上床，钻进了毛毯里。
隋镇麒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惊得回不过神，他连一句都不问，直接就进他被窝里睡了？
隋镇麒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感到了一丝丝的局促和不安。
穆迟昕突然回过头，在月光下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叫爸爸？”
隋镇麒抬手捂住他那双发亮的眼睛，他凑上去，嘴唇贴着穆迟昕的耳朵，他听见了心跳动的声音，感受到血液弥漫全身的热度，以及闻到了穆迟昕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
他在他耳边喷洒出炙热的呼吸，和喷薄而出、不可阻挡的情潮。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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