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考试
两人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又满脸挂青，尤其是隋镇麒，眼眶上青了一大块，穆迟昕嘴角也红肿了。
穆迟昕今天早晨在家里做的晨读，晨读后，穆延峰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他做的饭菜虽然没有阿姨做的样式多，但给四人吃也足够了。
隋文岭也起来了，只不过明显精神不济，仿佛一夜没睡。
不一会儿，隋镇麒也起来了，他一向习惯先洗漱后吃早餐，但是今天早晨，隋文岭把他叫了下来，让他先吃饭。
四人头一次，同桌吃早饭。
隋镇麒和穆迟昕坐在对面，互相都看见对方脸上又青紫、又红肿的伤，双方家长都在，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极力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隋文岭语气有些沉重，“隋镇麒，穆迟昕，你们两个听好了，昨天晚上我和延峰聊了一夜，决定搬出去了。”
隋镇麒和穆迟昕对视一眼，搬出去？
“延峰不是租了个店面开看护班吗？那地方离家有些远，他晚上下班太晚回家不方便，原本也是要搬出去的，现在决定提前了。”隋文岭看了看两人的帅脸，道：“我俩搬出去以后，这个家就给你俩住了，以后你俩爱打就打，打死我和延峰也不管了。”
隋文岭身体抖了一下，似乎被穆延峰踹了一脚。
穆延峰道：“我们两个也是没有办法了，跟你们两个人说多少遍，你们两个想打架还是得打，索性，我们两个也不管了，希望以后你们两个在一起生活的时候，能互帮互助，体谅体谅我们的苦心。”
隋镇麒站了起来，哼道：“说白了你们两个不就是要出去过二人世界吗？想走就走呗，省得每天看你们两个犯恶心。”
隋文岭挨他近，抬起脚就踹了他一脚。
隋镇麒也没当回事，上楼洗漱去了。
他洗漱速度也快，楼下三人饭还没吃完呢，他又下来了，拎着书包，换了校服，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坐下吃饭了。
隋文岭想到什么说道：“迟昕会骑自行车吗？会骑的话我改天给你买一辆自行车，以后你们两个一起骑车上下学，比坐车方便，能直接从文武公园穿过去，省得坐车还绕路，就当锻炼身体了。”
穆迟昕埋着头道：“嗯，我考虑考虑。”
“你也不会骑自行车，考虑什么？”穆延峰说完，穆迟昕当场就抬起了头，感受到儿子的目光，穆延峰觉得自己是多话了，默默低头喝粥不说话了。
隋镇麒却来了兴致，“你不会骑自行车？我教你啊，爸，别改天了，你今天就给他买一辆，我教他骑车，多大人了，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真丢人。”
隋文岭却是料想不到，这两人昨天晚上刚打了一架，今天挂了一脸彩，怎么好像还有点儿哥俩好的趋势？看见这样，隋文岭只觉形势一片大好，当即拍板，“好嘞，晚上你们回家肯定能看见自行车。”
穆迟昕无语地放下筷子，一脸郁郁寡欢。
隋镇麒三下五除二塞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粥，就推着穆迟昕出了家门，路上还嘲讽道：“你真不会骑自行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哈哈哈，你居然连自行车都不会骑，放心，交给我，后天就是五一，给我一天时间，包你学会双手离把！”
穆迟昕一点兴趣都没有。
两人打车去了学校，进了教室才发现，考场已经布置好了，隋镇麒脚步娴熟地往六班走去，六班是第六考场，考场按成绩分配。
穆迟昕却不知道去哪个考场，他只好先去找老段了，老段看见他脸上的伤，很是疑惑，最后穆迟昕得知，他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座，他是转学生，因为上次期末没有他的考试成绩，所以按最后一名处理。
隋镇麒刚跟刘光年寒暄完，就见到穆迟昕走进了考场，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隋镇麒愣愣道：“你也是这个考场？”
“是呗。”
穆迟昕一抬头，正好看见隋镇麒前面隔着一个座位的刘光年，刘光年正瞪着一双丹凤眼瞅他俩，震惊道：“不会吧？你俩不会又打架了吧？”
隋镇麒和穆迟昕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嗤了一声，挪开了脸。
刘光年害怕自己拱火，回过头不说话了。
穆迟昕转头看了一眼考场里的人，还有好几个熟人呢，“孟喜福居然不是最后一个考场？”
隋镇麒道：“那丫的上次考试超常发挥，背离组织考第五考场去了，估计下次就回来了。”
穆迟昕被他们这种无药可救的学习态度搞无语，心想等考试成绩出来，小爷让你们开个眼界。
考试分两天，第一天上午语文物理，下午数学生物，第二天上午英语化学，下午放学。
穆迟昕上午两科考试下来只觉神清气爽，从未有过的畅快，他甚至给人生路漫漫同学发了q/q消息，炫耀了一下七中考试的简单程度。
没想到路漫漫同学竟然立刻就回了消息，“看在你那么轻松的份上，我把这个学期所有的考试卷，练习册还有英语报纸打包送给你，麻烦给我地址。”
穆迟昕眼睛一亮，把自己的地址给她发了过去，发完之后想起了家里一堆练习册，有的还没有做，他最近学习上好像有些疏忽了。
穆迟昕去食堂有些晚了，窗口里已经没有多少菜了，还全是他不爱吃的，无奈，他只好去排了一份烤肉饭，然而烤肉饭太咸，他之前只吃过一次就再没吃过了。
他端着饭找座位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他抬头一找，发现是代程。
代程还和隋镇麒坐在一起！
他端着饭过去，坐在了隋镇麒对面，代程看见他的脸就愣了一下，问道：“你俩又打架了？怎么被人揍成这样了？”
刘光年在一旁狠狠咳了一声，代程有些不明所以。
隋镇麒道：“我俩昨天切磋了一下，打了个平手，是不是？”
穆迟昕意味深长地笑了，“是。”
代程这下更纳闷了，“哎，你俩昨天不都休息吗？怎么还跑一块去了，不是你俩也太不够意思了，俩人跑出去玩不叫我们。”
穆迟昕往嘴里塞了口烤肉，差点被锋利的焦肉卡了嗓子，他嚼着米粒，道：“昨天我俩在家自省，你们都上学呢。”
“对啊，我给忘了，太好了，明天就休息了，你们休息干什么去？”代程看见穆迟昕拿着筷子在饭里挑来捡去，一口都不吃，“你是不是不爱吃啊？要不你吃我的，你别嫌弃，我才刚吃了口饭。”
穆迟昕看了眼代程的菜色，溜肉段和烧茄子，都是他爱吃的菜，但是他跟代程不怎么熟，不太好意思，于是又去看了眼隋镇麒的菜，这家伙的盘子都快舔干净了。
代程看出他的意思，伸手把两人的餐盘和碗换了个位置，“你吃吧，我真没吃两口。”
代程若无其事地吃了口烤肉饭，“刚说到哪了，对，五一去哪玩？”
隋镇麒无聊道:“我补习班的老师给我安排的课比学校还满，没时间玩。”
“你真是这个啊！”代程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又问穆迟昕，“你呢？”
“我爸开了个补习班，我去帮他忙。”
代程又问了身边几个人，对方都表示有事干了。
“你们都不出去啊，”代程露出无聊的表情。
“说了半天你要干什么去？”
“我不是不知道干什么才问你们的吗？想出去组个局都组不了，你们一个个的可真够忙的。”
代程叹了口气，问穆迟昕，“你爸在哪开的店？”
“好像是文新小学附近。”
代程眼睛一亮，“我家就住文新小学啊，那我没事干去给你们帮忙行吗？”
“你愿意就来呗。”
几个人一起吃完了饭，隋镇麒和代程他们去打篮球了，穆迟昕一边疑惑他们刚吃完饭就去打篮球会不会胃下垂，一边准备去六楼看书。
然而刚走到三楼，他脚步一停，顿了顿，往高老师办公室走了过去。
高老师办公室的门开着，他不知道是已经吃完饭回来了，还是没有去吃饭，对面的老师用笔记本当扇子在扇着风。
穆迟昕敲了敲门。
高老师对面的老师是地理老师，看见他就乐了一声，“呦，过来了？”
“陈老师好，高老师好。”
高老师对他淡淡一笑，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但是晚上还得去扎吊瓶。”
高老师点了点头，道：“那你注意休息，这两天考试，考完试正好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完就回过了头。
穆迟昕注意到他在写着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道：“对不起高老师，这次比赛没能参加，让你失望了，下次我会再参加的。”
高老师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
穆迟昕却觉得高老师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站在门口不肯走，地理老师站起来，一边摇着笔记本一边走了，给他们两个留下说话的空间。
“老师，明年我肯定给你拿个省冠军回来。”
高老师闻言嗤笑了一声，“给我拿个省冠军回来？我让你去考试，只是为了让你拿个冠军，然后炫耀我自己的吗？”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次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不去参加考试的，你不能因为这个怪我。”
“我没有怪你，”高老师摘下无框眼镜，手指掐了下鼻梁，有些不堪重负的模样，他摇了下手，“回去吧。”
“高老师，就因为我这次考试没有去，你就对我失望成这样？”
高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我失望，不是对你，我一直希望，能有个人站出来，为这个学校，我以为你可以，但是……是我想多了，你走吧。”
穆迟昕皱了皱眉，他拉过墙边的塑料凳，坐在高老师身边，“老师，你是对这个学校失望了吗？”
高老师没有说话。
“汤城市也有好几个优秀的中学，为什么你要留在七中任教？”
高老师沉默很久，他吐了口气，才对着门伸了伸手，穆迟昕连忙探身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高老师一双柔和的眼里翻出追忆，隐约有些泪光，“我有个女儿，如果她能正常长大，现在已经快二十了。”
“您的女儿？”
“我的女儿，从小就有智力问题，就是俗称的弱智，她学东西很慢，还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哪个学校都不愿意要，我的妻子后来也走了，我一个人带着她，因为她，我被当时任教的高中辞退，因为她，很多学校不愿意要我，只有七中愿意接纳我，还允许我的女儿在学校上课。”
高老师叹了口气，仿佛也没有了平时的精气神，一下子苍老了，“她进了班级之后，竟然好多了，她愿意坐下来学习，不敢扰乱上课秩序，也不再随便发脾气，你知道我那时候多高兴吗？”
“可惜……”高老师话音一转，“第二年，她还是走了，脑梗，没救回来。”
“所以你就把对女儿的希望全都给了学生吗？”
高老师擦了下眼睛，又摇了下头，“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我、就是七中出来的。”
穆迟昕惊讶：“你也是从七中毕业的！”
“没错，我上学的时候，我们校长叫杨劲和，我的班主任叫唐建军，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杨校长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特别随和，他当校长的时候，七中是汤城最好的学校，我那届，也算是七中最风光的一届学生了，可惜我毕业后，杨校长就调走了，随后唐老师也退休了，七中也随着他们这批老教育者离开，慢慢衰落了。”
“我很遗憾，七中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原来全市顶尖的院校，怎么就变成了坏学生的摇篮，教师们也都是得过且过，没有上进心，这样的教师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穆迟昕赞同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七中会是这样。”
高老师声音很无力，“我这些年，一直尝试着把七中带回原来的高度，可是太难了，一届不如一届，这句话是真的，以前的七中，学生个顶个的优秀，可是现在呢，年级第一连全市前100都进不去，可悲啊。”
高老师说到这，看向穆迟昕，“我以前觉得你和七中的学生都不一样，我以为你可以改变七中这种局面，可能是我异想天开了，只有一个人两个人的努力，怎么可能改变大环境。”
“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想的是这些。”
高老师嗤笑一声，“你一直以为我让你参加考试，是为了让我自己脸上有光？罢了，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等把这届高三送走，我就准备退休了。”
“什么？”穆迟昕激动起来，“老师你不是说过要教我吗？”
“你很聪明，不用我教你也可以，”高老师拍了下穆迟昕的肩膀，“再说了，前一阵子，不也教过你几天吗？可以了，再说……”
“再说什么？”
高老师摆了摆手，“没事，你出去吧。”
穆迟昕起身出了办公室，他走到走廊拐角，回头看时，高老师背都塌了。
当天晚上，穆迟昕和隋镇麒回到家，果然看见家里多了一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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