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寻踪觅影难
“小公子，这底下的架子可得扎稳了，像这样……”老人捏着两根细线熟练地打圈扎紧，抬起灯筒的一侧示意给身旁的人看。
“哦，好的！师傅！”
竹子有弹性，定型并不容易。绑了散，散了又绑，扣紧已被箍得发红的手指，竺凝儿勉强扎了个形出来，虽然比起师傅手里的要小上许多。
老师傅瞧了一眼，笑着点点头。
竺凝儿仿佛找到了些许小时候和师兄们一起编竹篮的乐趣。
云绮走了一天，竺凝儿百无聊赖地待在客栈。
她想老天爷是不是对她有些什么误会，每当她对云绮有些什么想法，就仿佛被施法打断。
“我想起从前有个大师说的话。”竺凝儿说。
青荇问：“什么话？”
“大意是说告白这种事，成年人就该直接用勾/引的。”
青荇大惊，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
“咳，别担心，我只是随便想想。”竺凝儿拨弄着油纸包里的蜜饯，轻轻摩挲着沾在手指上的糖霜，复盘了一番从下山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忽的脸色有点黑。
在云雾山的时候，成天跟在师兄们后面闹，救人的本事没学多少。下了山后，也没正经干成什么事。
这情绪来得快又莫名，竺凝儿有些自厌地想：人啊，还是要找点事做才安心。
于是，晚上她窝在客栈里捣鼓小药丸，白天寻了个老师傅学习扎花灯，若不是她软磨硬泡，师傅还不愿意教她。
青荇看着她磨红的手指，心中不忍：“要不要歇会？”
竺凝儿答：“古语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怕到了灯会那天都搞不定这个小玩意。”
老师傅看在她认真的份上，倒也收起了成见，愿意仔细教她这个疑似纨绔子弟的家伙。如此学了两日，晚间，竺凝儿和青荇两人在房间里用晚膳。
“师兄离开有三天了吧？”竺凝儿问。
青荇点点头。
竺凝儿持筷的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轻扣桌面：“奇怪，往常他要是赶不回来都会带个口信。这次去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是不是对方的病情很棘手，所以耽误了？”青荇猜测。
“也许吧，可是什么消息都不带回来不像师兄的风格。”
青荇略一思索：“公子不会做让小姐担心的事。”
前些日子，云绮的脸上隐隐有些暗淡，原本竺凝儿想仔细询问一番，结果被后来的事一打断错过了开口的机会。自跟着云绮出来，不说他事事有所安排也从未如此失联过，竺凝儿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她想了想：“等会去师兄的房间看看，也许有什么线索。”
说完，她又突然对着房内无人处喊道：“十一，你在吗？”
空气中静谧了几瞬，无人应答。
竺凝儿又轻声说道：“十一，你要是在的话，便出来与我们一起用膳吧，一定有你喜欢的菜哦。”
青荇摇摇头，向着竺凝儿使眼色。竺凝儿无声表示稍安勿躁。
过了好一会，窗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吧嗒声，竺凝儿微微一笑。
周遭的气流涌动，一个黑色身影瞬息腾挪落地站立在桌前。
青荇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少年，有这样一位身手了得的人隐在暗处，着实令人不爽。
竺凝儿倒是很镇静，她笑眯眯地问：“十一，你平时都待在哪？藏得也太好了吧。”
十一微扬了扬头：“我们好像一点都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嘛，你在莫问楼里的武功一定很高吧？”
少年哼了一声：“再高也没有你那个师兄的药厉害。”
“都是误会。你饿了吧，你看师兄也不在，坐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吧。”竺凝儿依旧温声细语。
鼻尖萦绕着菜香，十一瞥了一眼饭桌，几个小菜色泽鲜亮，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七哥那家伙从他这骗走不少钱银，是以这几天他都过得拮据，没什么可孝敬五脏庙。听到竺凝儿隔空喊话，他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竺凝儿为他添置了一双碗筷：“就当是为了谢你当日的相救，你别嫌弃。”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且楼里也没有规定他不能和任务对象有什么来往，只是一顿饭而已。十一心里这般想着，还真的坐下吃起了菜。
少年一如之前一身通黑，不长不短的头发只是简单束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端着碗很规矩地默默吃着。
他看着比自己小好多啊，竺凝儿想。
“十一，你平时都在我的附近吗？那我洗漱睡觉你都看见了？”
十一重咳两声，双耳唰的通红，差点把嘴里的饭呛进气管，他辩驳道：“我才没有！人都是……都是有气息的，在远处……就能……那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
“哦~我明白了。”竺凝儿一脸恍然的样子。
十一见了更是羞臊，这家伙之前都怎么看他的。
“之前我们在外面逛街，你是不是也在不远处？”竺凝儿问。
十一轻嗯了声。
“师兄他们离开的时候，你也注意到他们的去向了吧？”竺凝儿又问。
青荇瞥了她一眼，原来小姐是这个意思。
“他们在城中饶了几个圈，隐蔽得很。等等，你在套我的话？”十一扔了饭碗，一脸警惕。
竺凝儿皱了皱眉，无辜道：“怎么会？顺口一提罢了，你也知道我师兄三天不见了。”
“他厉害着呢，你不用担心。”十一脸色稍霁，“我吃完了，谢了！下次不要随便唤我，我不会出现的。”
说完，推开窗闪身投入到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竺凝儿收起了脸上的淡笑：“走，去师兄的房里。”
房间的一切摆设还如云绮走之前，桌上零星的还有一些药草和药方残卷。竺凝儿用白色绢布拣了其中的药材，又拿起废弃的药方看。
“小姐，公子的包袱也要打开查看吗？”青荇犹豫道。
“看吧，之后要是见了师兄没事，我会向他道歉。”
她看了看药方上的几味药，又比对了下布绢里剩的，不像是平时开的温补方子。
竺凝儿拿了一旁的笔和纸，磨了点墨，写下几个药名排列组合起来。
青荇在一旁检查：“公子的行李很少，除了几件普通衣物就只有几封书信。”
“信？我看看。”
青荇递过，大概有四五封的样子。
“是师父的笔记。”竺凝儿犹豫着顿了顿，还是小心地拆开。
信中是一些师父的问候之语，交代了出诊时的一些意见，没有提起问诊人的身份，言语间似乎很熟悉对方。
竺凝儿匆匆看了两封，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最后一封信，却是提到了她的名字。竺凝儿愣了愣，心头微跳，有种偷窥秘密的兴奋，虽然她在做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
她想了想，还是继续仔细地往下读完。
渐渐的，青荇看出了点不对劲。
“小姐，是有什么发现吗？”
竺凝儿脸上紧绷，两条秀气的眉毛竖起，一副怒到极致又不知如何发泄的模样。
她咬了咬下嘴唇，低语：“他倒是潇洒大方，笨蛋一个……我就……那么不可靠吗？”语意涩然，说完半趴在桌上不动了。
青荇鲜少看到竺凝儿如此沮丧的一面，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地守着她。
“青荇，明天一早陪我去一趟药铺。”许久后，竺凝儿说道。
“好。”
翌日，两人洗漱下楼，一盏粉色的小小的莲花灯静静躺在圆桌上。
清晨晨雾渐散，为了活计的人们开始忙碌。竺凝儿和青荇走在人少的巷道上。
“阿澄啊，随便修修就成了，你小心些啊。”
一个淡青色的身影蹲伏在屋顶上，清理着那些因长年累月日晒雨淋长满了苔藓的碎陶瓦，又一一换上新的黑陶瓦。
“英娘，屋顶破了这么大个洞，你不早与我说一声？好在这几天都是好天气。”男子略显埋怨的口气却是一片关心。
这个声音实在是熟悉，这几日总是围在竺凝儿的耳旁响个不停。
她抬头看去，那人背对着她正闲适地铺着屋顶，与院子里的一位阿婆交谈着。
“没事，等我家那个小子回来再弄也不迟，你有你要忙的事。”阿婆笑道。
同澄轻嗤：“他，这次又多久没回来了？”
“嗨，不说他了，阿澄你找的的人有消息了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笑道：“嗯，快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都多少年了……”
“是啊，好多好多年了……”
与和她一起时的聒噪热情不一样，眼下的同澄要稳重恬淡多。不管他接近的目的为何，几次相交，竺凝儿觉得一个对女性有所保护有所担当的男子不会是坏人。
她转身，避开前头的院门，和青荇向着另一个方向赶往药铺。
同澄拍了拍手上的脏灰，起身立于屋檐之上，似有所感地往下望。
“阿澄，怎么了？”阿婆问。
同澄笑了笑：“英娘，早饭我就不和你一起吃了，突然有件要紧事去做。”
济世药铺的伙计刚打开店门迎面撞上两个身影，把才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给憋了下去。
“两位客官，这么早来是抓药还是看病？我们的坐堂大夫还没来呢。”
站立多时的竺凝儿转过身，理了理束袖的袖口，作了一揖，笑道：“既不是抓药也不是看病，只是找小哥相询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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