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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我被关进了□□室。

        □□室的恐怖在于过分的明亮与安静,它甚至看起来都不像一个□□室,但却会在无形中放大你的恐惧。

        我蜷在角落默默祈祷着这一切快过去,而现实在我分辨不出第几个小时后,厚重的门传来了从我关进来后的第一声响动。

        有人来了。

        脚步声沉稳有力,由远到近,一双高筒军靴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我抬头看,是shen。

        他今天穿了和组织很贴切的一身白,应该是刚解决完任务回来,有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

        “我听格娜说,你的近身搏击考核没有通过。”shen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陈述地说出这个事实。

        我沉默地埋下脑袋,不说话。

        “为什么没过?”他加重了语气。

        我有点害怕地抿起嘴角,小声回答:“我真的尽力了。”

        “我把你带到身边教,该有的技巧不是没教过你,你参加的只是最简单的考核,真正的月考核比你想象的残酷得多,”shen在我面前屈腿蹲下,手扶正我的脸颊,迫使我面对着他:“aurora,没有能力的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你是,同样我也是。”

        我下巴微微颤抖,他的言语太过露骨,刺透了我可怜的自尊心,让我□□裸地遭受心理的极刑,我倔强地回视着他。

        他撩起眼皮不躲不闪地接受我目光,似乎觉得有点可笑,半晌像扔垃圾一般放开我的脸,站起身。

        “没有通过考核,就要接受对于弱者的惩罚。”shen冷眼看着我,招呼外面的看守:“把温度降下来,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shen离开以后,房间内□□可感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如坠冰窟。头顶的强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好难啊,真的好难啊,我喃喃地想。每天的课程涉及的领域杂多,压得我喘不上气。和b区的小孩组队会因为我是a区带进来的人,得到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幸运,跨越了他们从小经历的磨难,站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位置。每每借着训练的名义,打到吐血是常有的事,没有人管,纵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哪里会有捷径,只有与地位相配的强者,才能真正地站稳脚跟。

        被放出来的时候,因为极低的气温和强光导致意识恍惚,睫毛也结了一层寒霜。

        所以当我哆哆嗦嗦地被带出来时,有人抱起了我,但来不及睁开眼睛就迅速地昏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只有白茫茫的天花板。呆滞了两秒,我猛地坐起来:“完了。”

        我扭头看向床头的钟表,欲哭无泪:“这下真的完了。”

        “你就只会说完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头注意到shen正冷漠地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看。

        我一下噤了声,尴尬和沉默开始蔓延,我想了想艰难地寻找话题:“今天没有出任务吗?”

        “我为什么会坐在这?”

        马上被哽住,我讪讪地笑了笑,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哦。”

        他放下书,起身往门外走去:“起床,五分钟,今天我带你去训练。”

        我不敢不从,马上连滚带爬地跳下床。

        虽然平常和b区的人一起上基础的课程,但因为我是shen带回来的,只要shen不出任务,很多东西还是shen亲自教我。其中有一次偶然在医疗室听到其他人闲谈,shen把我带回组织是觉得我有天分,但我撩起衣服看一身的淤青,没有明白我的天分在哪。

        我跟着shen去了搏击场,大概今天没有搏击的课程,搏击场里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有我和shen。

        shen在场下开始找护具,扔给我,示意我缠上。

        我接住,慌忙开始往手腕上绑,但因为昨天一夜的低温,手指还有些麻木,我越忙越乱,竟然打成了死结。

        shen已经矫健地跳上了台子,见我迟迟不上来,皱眉询问我怎么了。

        我又怕又急,尴尬垂下头,开始用力挣那些绷带,怎么也挣不开。骨节分明的大手制住我的手腕,是shen的手。

        他有条不紊地开始解那个死结,又重新帮我利落地缠上:“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最好让格娜直接把你扔到后山。”

        后山是传言中消失的小孩被丢弃的地方,是组织里小孩间的恐怖传说。

        我吓得闭紧嘴巴,怯怯地从缝隙快速爬上搏击台。

        shen也两步并一步跟了上来,他站在台子的中心,对我说:“现在以你所能观察到的一切破绽击打我,这项训练你用任何方式击到我一拳就算结束。”

        “哦。”我讷讷地应了一声,走了两步:“那我,开始了啊。”

        他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

        我蜷起五指,猛地发力击向他的下巴,他的反应几乎没有时差,下巴轻巧地一仰躲过,身子甚至都没有分毫的移动。

        我敏捷地跳起,迅速收回攻势,反劈下去,shen偏过一侧肩膀,手背翻转打上我的胳膊,厉声道:“发力点不对!”

        我咬牙,一个急肘捣他的腰腹,他将手背在后面,一瞬转到了我的右后侧,膝关节屈起狠狠顶上我的后腰。

        剧痛袭来,我的腰椎几乎要断裂,狼狈地因着力道扑了出去。

        他的动作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最为恐怖的是,我几乎用尽了全力,而他仅仅只是躲避,连一项真正意义的攻击都没有。

        我在地上喘息,shen淡淡地看着我:“反应速度也不够。”

        “起来。”

        我撑着地站起,回到他面前,微微降低身子的高度,找准时机蓄力踹起一脚,直逼他的胸膛。

        shen的手腕灵巧地翻转,磕在我的膝关节,一下卸了力道。

        实在是痛极,我强忍着痛楚借地面回力扫向人体最为脆弱的胫骨,发了狠。

        他从途中拦住攻势,脚腕从我的腿肚左右别过,挑起我的小腿,狠力往下一踩,我立即被迫跪了下去,膝盖狠狠地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肌肉力量不行。”

        shen不动,低头俯视着我:“知道差劲,没想到会这么差劲,如果就是这样的水平,你也不用待了,组织不养废物,比你优秀的人多得是。”

        “起来!”他狠厉地吼道。

        我又冲了上去,不过几式,就被他一只手狼狈又滑稽地吊在了沙袋旁,我奋力地扭动,他松劲让我落了下来。

        后排的牙齿几乎被咬碎,我一骨碌爬了起来,缠紧绷带,被激得双目赤红,大喊出声,将连日的情绪发泄出来,像是小孩撒泼般一拳接一拳,没了章法。

        我当然打不到他,他的身形如鬼魅,飘忽不定,眼神却犀利地锁定,时不时闪到没注意的地方狠狠地敲击。

        “核心控制太差了!”

        “手臂抬起来!”

        “身体平衡!”

        “反应太慢了!”

        ……

        汗水打湿了发丝,顺着鼻尖、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我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也爬不起来。

        shen仍冷冷淡淡地挺立在中央,我最后一瘸一拐地被放了回去。

        往后日子抛开shen出任务时,我继续跟着格娜学习基础课程,只要有空闲就会到搏击场,有时是shen领我,有时是我自己。

        小半个月下来,除了肉眼可见的提升,相应的,全身上下再无一块好肉,布满大大小小的青紫色淤青。

        直到在shen休假空闲的一天,他沉默地将一把匕首放到了我面前。

        我愣愣地抬头:“干什么?”

        “试着用它刺我。”

        我惊惧地看着他:“不行!我做不到。”

        shen只低眉瞥我一眼:“你是觉得你可以刺伤我。”

        意味不言自明,我不说话,只羞赧地拿到手心,握紧。

        “反握。”他又皱起了他的眉头,手指扒开我的拳头,反向扭动旋转刀柄再塞回掌心。

        shen退后两步站定,展开手,目光如炬:“来。”

        不习惯有器具加持,我生涩地调转刀尖,抬起胳膊,咬牙向他的肩胛骨捅了下去。

        shen脚步一错,轻飘飘地躲过。我心知慢慢来耗不过他,遂在心底换了战术。

        我急追两步,刀刀连贯,打开了防守,将全力放在攻击的速度与力道,放手一搏。

        shen被突然凌厉无畏的攻势逼得快步倒退闪避,背脊快贴到墙面的时候,他歪过脑袋,刀刃几乎贴着他的耳背擦过,紧接着我的手腕一阵剧痛,下意识脱手,白光一闪,下一秒喉咙便抵上冰冷的触感。

        刀尖贴在我的颈侧,我几乎感受到跳动的血管一下下地弹到刀刃,只稍轻飘飘的一分力,顷刻我便可以喷血而亡。

        我一动也不敢动,他也只是沉静地看向我,不说放下也不更进一步。

        恐惧让我的呼吸颤抖,汗珠从额头渗出,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他要杀了我。

        蓦地,冰凉的触感脱离,我不易察觉地吐出一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它是你的了,不用再练近身搏击,学会适应它。”shen将刀尖回扣,扔进了我的怀里。

        我这才好好地看清了它的样式,是把银色的短匕,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正常匕首不太一样的是,刀刃的走势进行了改良,呈流畅海浪式,刃面被打薄,皮肉碰之必破。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声应了一下。

        日子其实是很紧凑的,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没有闲暇的时刻。但我依然还是有点百无聊赖的,总会低低地叹口气,我还是很想阿婆在的日子。

        但我知道,shen不喜欢我叹气,他虽然不说,却无声地让我清晰烙印在心底,致使我也不太敢在他面前叹气。

        从前总以为自己是个独立的小孩,真正离开阿婆的保护伞才意识到原来我依然有着这么多的不能,譬如此刻:

        我尴尬地和门口的男人大眼对小眼,欲盖弥彰地缩了缩脚。

        “这样会让你的奔跑速度更具有灵活性吗?”

        我脖子上的红晕简直要烧到耳朵,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我只会这么系。”

        从小鞋带就是我的难题,可能唯独缺了这方面的天赋,我死活也学不会系一个正常的鞋带。阿婆平常只是笑着调侃我几句,每天早上帮我系好,她系的鞋带牢固又美观,出门前系上一个,回家还是那个样子。时间久了,我便忘记了这个窘迫的困境。

        偶尔着急了,才会自己胡乱地把线缠成一个疙瘩,倒也能凑合用——但显然不太符合shen的标准。

        他并不理我,转头向门外走去。我慌忙站起,磕磕绊绊地追上他。

        过道里人并不多,只零零碎碎的几个从不出组织地界的生物学家低头阅读报告快速行走穿梭。shen的步子很大,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几乎要小跑起来。

        “哎呀!”我惊呼一声,脆弱的乱线团果然禁不住高速的步伐,掉出了一根线条,导致我左脚踩右脚,狠狠打了个趔趄。

        shen终于停下步伐,转过身扫了眼散乱的鞋带,面无表情地看我:“不会就学。”

        我揪着手指,轻声说:“我真的学不会,从小就不会,我努力很多次了。”

        “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他不近人情的声音将我连日对阿婆的思念爆发,我一瞬红了眼眶,哽咽:“我今年才十三岁,我是一个小孩子。”

        他几乎瞬间暗了眼眸,音色愈发冰冷地压下来:“aurora,这里没有小孩,如果你坚持把自己的定位放在小孩上,你的结局我可以料见。不会就是没有将努力摞到足够的位置上,收起你所有的性子,你没有任性的权利。”

        我难堪地盯着脚尖,一声一声抽噎着。

        我以为他不会理我了,而在空气里长久的凝滞后,高大的身影笼住了我,紧接着单膝蹲下伏低身子,双手拽住两根带子,干净又利索地打了一个结。

        我第一次看见他在人面前弯下腰,他的脑袋到我的腰侧,宽厚的肩膀稳稳地保持着平衡,看起来安心极了。

        shen的表情仍旧冷硬,挺直身子不咸不淡地看我:“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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