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1.

半刻前，管事入院中请我示下，道是绸庄送了新的布料来，是否送入院中挑选？

我提不起精神，回他自己并不缺衣衫，让他不必送来。倒是小桃在旁听了兴致盎然，自告奋勇同管事一道去了。是以，此刻这院中除了几个洒扫的婢女，惟我一人。

常日里有人一刻不闲的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尚不觉，眼下四处皆静，我倒体会到何为百无聊赖，眼神在房中漫漫扫过，在碰上百宝阁时滞了一下。

百宝阁的最上处，齐淮送的花灯孤零零地摆在那儿，无依无靠。

我觉得自己同齐淮像是条被斩断的绳索，本应就此一刀两断，却又被硬生生地打了结绑在一起，就这么别别扭扭磕磕绊绊地凑在一处。

过往不过是天意与人心的捉弄，却偏偏伤的深可见骨，经年累月伤口早已愈合，可伤痕仍在，挥不去，抹不掉，惟有看淡，惟有不去在意方可解脱，可这向来不是简单的事。

我将视线自花灯上移开，目光落向窗外的姹紫嫣红之中，深深吐出一口气，将罔乱低沉的心绪一一压下。

有婢女自外而来，步履匆匆来至在她身前，却一言不发，只垂首站着。

我有些不解，“可是有事？”

婢女僵了一下，交叠在身前的手绞紧了。

我这才发现她的手生的极好看，十指纤纤，皎如脂玉，指尖染着浅浅的蔻丹。

只是，府中婢女似是并不准如此装扮。

我心中几分狐疑，视线沿着那双手逡巡向上。对方徐徐抬起头来，如花娇颜映入眼中，令我大惊失色。

“花小姐！”

花小姐已不复往日矜贵模样，不着珠翠，未施粉黛，双眸中蕴着翦翦波光，眼下可见乌青隐隐。

可美人就是美人，这几分憔悴神色落在她面上却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花小姐眸光哀婉，声色凄凄。

“芸香姑娘，不、不，夫人，我求你……求你跟齐淮讲讲，让他放过我父亲。”

方才的惊诧已平复下来，我对她道：“你若想救你父亲，应当去找大公子才是。”

花小姐听了臻首轻摇，“没用的，我试过了，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又怎会听我的话。”

她接连踏前两步，逼近至我身前，一把攥住她的小臂。“我方才在苑中听婢女们说齐淮现在对你爱若珍宝，百依百顺。你帮我、帮我去求求他，好不好？”

我被她攥得吃痛，不由往后一缩，对方用力又重了些，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这些时日来的风云变幻化作厚重阴霾压在了整个百花府头上，仿佛一夕之间便天翻地覆，花小姐觉得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再也熬受不住了，热泪滚滚而下。

“齐淮吞并了百花府最为富庶的百里城郭，他以此为挟要我爹爹主散发覆面素衣行至拥雪城俯首称臣，如若不然便要攻下整个百花府。爹爹他收到信后就病倒了……”

她的眼神忽地一亮，带着几分癫狂神色。

“我知道爹爹当年对不住你，可是他并非想要害你性命，他只是……只是不想留下那个孩子，同齐淮牵扯不清。我替他向你赔罪，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求你求你救救他……”

我听她提及孩子，心上痛极，拗着胳膊想要挣开她的手。却不想花小姐直将我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手上竟迸出极大的力道。

我反倒因着她的钳制踉跄向后退去，无奈只得提高了声音，想让她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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