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原篇15 滚烫的泪水

倒刺划开了衣服，划开了血肉，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血珠溅起，落了几滴在沈云渊的脸上。
  “嗬……呼……”
  刑架的铁质链子因为挣扎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却没有因此有任何松动。
  一时间，陆煜额头的青筋暴起，薄汗蒙起，手也紧紧捏住了拳头。
  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行忍耐着剧烈到刺骨的疼痛。
  “陆煜，舌头是谁的？”沈云渊淡淡开口。
  “是……主上，您的……”
  虚弱的声音，颤抖的声线，因为疼痛而艰难出声。
  “可以出声，不准咬破舌头。”
  杜绝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陆煜低声“嗯”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啊啊！！”
  凌烈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血液逐渐染红了陆煜白色的衬衫。
  没有手下留情，一点都没有。
  如果沈云渊的手里不是韧性十足的藤条，而是一把锋利的长剑，估计会把人砍碎。
  “呼……”
  沈云渊缓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肩头。
  本就只是刚刚结痂的伤口，已经完全撕裂开了。
  好疼……
  每一次挥动，沈云渊都会感受到来自撕裂的伤口处剧烈的疼痛。
  带动着身体的很多地方，手臂、肩胛、后背、前胸、小腹、双腿……
  结痂的伤口撕裂出血，将绷带浸湿、染红。
  疼得刺骨。
  他抬头，看向了同样被鲜血浸染的陆煜，目光落在了对方苍白的嘴唇上。
  眼前不由得变得湿润且模糊。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为什么我们要被这个世界伤害得鲜血淋漓？
  猛地一下，藤条发出巨大的声响。
  “哈啊啊！”
  一声痛苦的嚎叫在空荡的地下室传来回音。
  大幅度的动作扯到沈云渊的伤口，他疼得眼前一片眩晕，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远远比陆煜更疼。
  这种疼痛同时撕扯着他的身体和神经，拉扯着他本就几近崩溃的内心。
  君主伸手抓住了沈云渊的手臂，这才免于让沈云渊跌到地上去。
  他牵扯着沈云渊的手，对上了那双因为充血和眼泪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充血让沈云渊的眼白也有了血点，衬着他的脸上飞溅上的陆煜的血，格外可怕渗人。
  沈云渊扬起一个笑，更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一个浑身是血的疯子。
  “君主大人，这场表演，看得可还尽兴？”
  嘲弄的语气轻蔑且张狂，血痕和泪痕融为一体，从他的眼角滑落的，仿佛是一行血泪。
  极致的疯狂之下，君主瞧不出他的情绪。
  君主沉声道：“为什么哭？”
  沈云渊站稳了身，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将泪水和沾染上的血珠都抹开。
  看起来更像一个骇人的恶魔。
  “因为……总是，因为他……”
  高高扬起的手。
  “一次又一次。”
  “嗬……啊啊！”
  “一次又一次……”
  “咳哈啊……呃！”
  “让我，失去君主大人的，信任！”
  陆煜已经是被链条拉扯着固定在刑架上，整个人往前倾倒。
  没有力气站立了……
  要不是被捆在刑架上，他得现在跌倒在地上去。
  汗水将陆煜的额间的头发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皮肤上。
  沈云渊拿着那根滴血的藤条，而手臂上撕裂的伤口，将绷带浸湿，让血液顺着手腕流下来。
  混着陆煜的血，滴落到地板上。
  沉默的房间里，只剩下陆煜沉重却虚弱的喘息，和滴落到血泊里的血液声。
  眼泪顺着沈云渊的脸颊滑落。
  他面无表情，眼泪像是只是因为生理上的疼痛而流下的。
  隐匿了心口上的伤痛。
  君主注视着他的脸庞，仔细从他漆黑的瞳孔中寻找一些端倪。
  但是，并没有。
  他没有在厚厚的伪装下找到一点破绽。
  沈云渊正要再次抬起手，就被君主的声音打断。
  “停下吧。”
  君主的声音通过变声器的处理，威严且冰冷。
  “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不要沉溺在疼痛里面。”
  君主走过来，将沈云渊手中的带血的藤条拿过来，放到了一边的架子上。
  “知道你这个疯子最喜欢被疼痛缠身，但是，你需要保持理智和克制。”
  沈云渊垂眸，微微倾身。
  “多谢君主大人教诲。”
  君主点头：“下次训练日推迟，伤口脱痂之后再来。”
  “多谢君主大人关怀。”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房间里只剩下陆煜和沈云渊两个人。
  最喜欢被疼痛缠身……
  沈云渊不由得嗤笑出声。
  焚火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疯子的伪装让他逐渐看不清真实的自己。
  怎么会有人喜欢被疼痛缠身？
  沈云渊抬手，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控制住自己不会失态到哭出声。
  谁不向往正常的生活？
  谁不渴求安全感和幸福？

  谁能忍受被疼痛缠身？
  厚重的伪装在此刻再也没办法完全将沈云渊护住，心底泛起的绝望和崩溃瞬间将他吞噬。
  好痛……
  每一处伤口都在侵扰他的意志。
  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差一点就要在君主的面前功亏一篑，所有焚火的努力、在君主身边六年来的坚持，差一点就灰飞烟灭。
  即使是极限求生，沈云渊依旧觉得……
  那根藤条在他的心口处划下了一道又一道伤痕。
  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云渊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但还是忍不住咽呜出声。
  他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但错乱的呼吸和抽泣依旧出卖了他。
  “……主上？”
  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陆煜的眼前被蒙了布条，他只能寻觅着声音抬头望去。
  他听见了破碎的哭声。
  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崩溃。
  他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
  沈云渊侧头，看向了陆煜。
  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陆煜。
  对不起……
  厚重的伪装下，这句道歉在沈云渊的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却不能说出口。
  他走到了陆煜面前，瞧见了那张苍白的脸颊，淌着汗水。
  目光落在了陆煜苍白的嘴唇上。
  沈云渊微微踮脚，捧起了他的脸颊。
  偏头，扬起下巴。
  他亲吻了上去。
  “……！”
  布条之下，陆煜瞪大了眼睛。
  他的手挣扎了一下，却因为被链子绑住而无法动弹。
  “……陆煜，张嘴。”
  沈云渊的舌尖滑过陆煜的上颚，酥痒的感觉让陆煜浑身一颤。
  亲吻变得更加深入，几乎要撺掇他们的呼吸。
  甜腻的气氛糅杂着空气里浓厚的血腥味，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陆煜在自己的脸颊上感觉到了滚烫的泪水。
  来自他的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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