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下山
很多事情在睡一觉过后,就会消散许多。
但这仅仅是在山栀眼里的现象。
她睡醒后第一时间就前往泽琴殿,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来得早。
山栀停顿在门边,瞧着里面的书墨弯腰向卿山请早,看不出什么异样,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错觉。
书墨直起身子,说了几句走形式的话,便转身出去了。
行至门边看到山栀时,他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你起了?”
山栀觉得他说的是废话,她人都站在这里了,她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书墨点了点头,走了。
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山栀才抬脚走进泽琴殿。
卿山仍在那里立着,身上还是一身白袍,山栀有些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没换衣服,还是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样式的白色。
见到山栀进来,他的目光才从书墨的背影上移开。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与书墨是师徒,生活在同一处十年,各自清楚对方的生活习惯。
过去的十年里,书墨向他行礼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更何况,刚才那礼行的恭恭敬敬,挑不出什么错处,一看就是故意的。
想来昨日的疼痛,得让他记上一阵子了。
山栀见他有些出神,故意提了点声音:“先生,你好些了吗?”
一句慰问拉回了卿山的所有思绪,他回道:“已经没感觉了。”
山栀抬首,目光从他头顶开始渐渐往下移动,扫视眼前人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是在证实他说的话。
卿山轻笑:“真的无事了。”
山栀扫到腰间的目光忽然停顿,向右偏转目珠,移开了视线。
“山栀。”卿山突然唤她。
山栀向他展示出一脸疑惑,“嗯?”
“每日晨起需要吃早饭,午时和晚间也是,一日三餐不能落下。”卿山道。
山栀竖着耳朵听他说道,听到她认为有道理的地方,便点点头。
所谓有道理的地方,便是——要吃饭。
怪不得这两天她总觉得肚子这块地方空空的,还总是发出奇奇怪怪的叫声,叫的时间久了还会让她觉得难受。
卿山瞧她听的认真,略带欣慰地点点头,说:“你跟我走。”
去哪?
问话还未出口,山栀已经跟上他的脚步。
至于这问话,一路走到尽头也没见山栀问出口,她想着等到了地方便知道了,没什么好问的,也就不问了。
……
路的尽头,是厨房。
准确来说,是吃饭的地方。
这次山栀没迟到多久,饭桌上的人很齐。
一张饭桌上有十一个座位,仅空缺了三个位子,其中一个是方老伯的,剩下两个恰好能填上他们两个人。
一大桌子人,倒是热闹。
两人来时,恰好遇上方老伯端着一盘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出来,看到卿山时明显一愣。
身后有人催促:“老伯,怎么了?我饿死了,还念着你的包子呢。”
方老伯又瞧了两下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才转头粗着声音说道:“桌上那么多东西呢,还能饿着你不成?”
“成成成,能成,我就想吃你做的包子。”
方老伯不禁吹了吹胡子,杂乱花白的胡子被吹得直愣愣抖了两下,看着有些好笑。
“就你能吃。”
方老伯将手里的盘子放在餐桌中央,不想刚一放下就空了个大半。
方老伯一急,挥臂驱开两只手:“留着点,还有先生呢。”
被驱开的少年眼疾手快抓过一只包子咬下一口,嘴里含糊问道:“什么?”
“我说给先生留点。”方老伯无奈道。
少年嚼了两下嘴里的包子,“先生又不来吃饭。”
“这不是来了。”方老伯说着,指向门边。
门那边,卿山已经走到门口将要一脚踏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人。
少年都忘了咀嚼包子,说话间喷出一点沫子:“先生!”
除了坐在他旁边被喷了一头沫子的燕岁,其余都被他的叫喊声引过去。
燕岁看着身上的白沫,几近崩溃,“你嘴巴是漏的吗?!”
少年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做出的不妥当行为,急匆匆放下手里的包子,缩起袖子就去帮燕岁擦拭。
从燕岁的另一侧递过来一张绢帕,少年刚想接过,却被燕岁拍开了手,她说:“我自己来。”
少年不忍戳破其中门道,只看了一眼递来绢帕的人,恹恹说:“行,你自己来。”
……
说话间,卿山已带着山栀上桌。
他将空余的座位盘算过一遍,将山栀推上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自己则是坐上方老伯身旁的位子,那是从前方老夫人的座位。
方老伯跟着落座,他看起来很高兴:“先生今日下来是要吃些什么吗?我好久没给您做吃的了。”
卿山:“陪人过来一趟,不用多准备。”
方老伯:“那也好。”
方老伯探出一点身子,乐呵呵地去看卿山身旁的小姑娘。看到山栀手里的筷子时,他忽然想到什么,起身一路疾步回到厨房,再回来时他将一个勺子递到山栀跟前:“用这个。”
山栀眨了眨眼睛,伸手接过勺子。
上次也是这样。
卿山见此,偏头对山栀说:“有人帮你的时候,要说谢谢。”
“嗯?”山面向方老伯慢吞吞说出一句:“谢谢。”
方老伯听到这一声,更加乐呵了。
山栀连称呼都没有加上,他却很是满足,又长又白的胡子都掩不住他的笑意,眼里好似还有一点湿润。
这片湿润只在山栀眼里掠过一遍,她没多留意。
若是单凭她自己的想法,大概会以为方老伯只是眼睛不舒服。
随着方老伯回到座位,众人回归到正常动筷子的节奏。很多人都不适应卿山突然出现在饭桌上,吃饭的动作都带着点慢条斯理。
卿山这次下来主要是带山栀认路,他身为仙人不需要吃太多东西,只是在方老伯热切的注视下象征性动了几下筷子,更多时间是在静坐。
然而,有人在卿山长时间的静坐中品出了其他味道。
这人,说的就是书墨。
他总觉得师父静坐的时候就是在看自己,他只好静静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白粥,连筷子都不敢去碰。
坐在他身旁的蕤雅直觉得惊奇,她竟然有一天能看到书墨如此“文雅”地吃饭。
就是弯脖子的姿势看着有点不舒服。
没错,书墨一直弯着脖子不敢抬头,生生让自己的脖子感受到酸疼。
可怜他上身这一片,又是痛又是酸的,没一块舒坦的地方。
这阵酸疼在卿山起身时终于得到缓解。
卿山是忽然想到一件事物,才起身去寻。
他在厨房的柜子里翻找许久,终于瞧见了那一小团、紧紧裹着的油纸包。
他将油纸打开,里边是一小颗一小颗的白。
……
山栀吃完饭后,放下碗勺就坐在座椅上发呆。
她在想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多是别人带着她一同经历的,现在轮到她自己来安排,反倒只想得出睡觉这一件事。
她故作思考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下意识想转身,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手心里放着……不太好看的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卿山将那一团塞到了她手里。
自卿山回来开始,书墨的姿势又变得鬼鬼祟祟,埋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在认罚。
这样的姿势让他在一众抬头挺胸的人里面很是显眼。
“书墨,吃完了就跟我出来。”
显眼的人很容易被挑出来。
书墨垂着脑袋接受了这声呼唤,他踌躇半晌才不情不愿站起身,跟着出了门。
卿山没走多远,他就在门边的几步距离处立着。
书墨走近时,卿山把手伸了过去。书墨下意识就要避开。
卿山眉宇间紧了紧,还是将手中的物件交出去。
书墨感受到手心的触感,有些熟悉。待卿山的手离去时,他垂眼去看。
霎那间,他的目珠定住。
他愣了一会儿,将掌心的麦芽糖含入口中。
“好久没给你买糖了。”卿山温声说道。
“我都多大了,再说师父你好久没下山了。”
“估计最近就要下山了。”
“什么?“书墨倏然抬头,“师父是有什么事吗?”
卿山:“临州本就将近战事,朝廷必会加派人马过来,再加上此次城墙被破,想必他们还会加快日程。”
“我曾身处朝堂一些时日,这次来的人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许会请我下山。”
说的是猜测,但卿山心中早有定论。
他不太相信自己这个徒弟能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师父……”
他很想问:师父你想下山吗?
但好像致使师父下山的原因里有一部分是他造成的,他突然就不敢问了。
“算上情意,我也是要下山的。”
书墨抬眸,道了声:“好。”
他咬碎了嘴里的糖块,使声音听起来零碎。
卿山:“这两日你莫要下山,避着点。”
书墨爽快应下:“好。”
……
如卿山所料。
谈话过后的第三日,便有人上山,声称要见卿大人。
卿山打开拜帖时,在末尾的落款处多看了两眼。
他没想到,来的是秦周太子。
卿山合上拜帖,看向面前装甲满身的将士:“你们殿下可有说何时需要我?”
将士昂首挺胸,面对仙人丝毫不见怯意。许是因为多年沉浸于战场,周身染上不屈的意志,又或者是他根本不信仙人。
将士:“殿下说,如若可以,还请仙人大人今日便下山。”
“如此着急?”
“是,殿下说他有疑惑,需大人为殿下解答。”
这将士将话传得一字不差,道明了太子殿下的意思。
卿山沉吟片刻,答道:“那我去交待几句,稍刻便随你下山。”
卿山没打算顾上将士对这句回话有如何反应,他话音刚落就起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花草兴旺,阳光正浓,正是适合睡觉的氛围。尤其适合小动物,小动物只需将身躯团起来,往花木草丛里一钻,就能睡到囫囵天。
在早起这件事上,山栀可能、也许就坚持了那么一天。
说来,一天也是称不上是坚持,只能说是突然燃起了兴致。
卿山在洗尘苑的门上轻叩两下,过去许久,屋里仍无动静传出。
“山栀?”
他轻声唤道。
这下,终于有了回应。
屋里先是传出悉悉索索的微小动静,后来又经过一阵沉默,再后来,门就开了。
门开口,一头糟乱还睁不开眼睛的小人形象映在卿山眼中。
视觉冲击下,卿山不由轻笑出声,但仙人也是身负包袱,需维持形象。他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掩嘴,却挡不住眼里的欢笑。
“先生?”山栀迷糊问道。
卿山刻意沉着声音:“我等会要下山,泽琴殿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若是觉得无聊,便下去找蕤雅或者燕岁。”
顺便向她们请教一下如何梳头。
山栀还处在朦胧的状态里没出来,愣愣点了两下头。虽然她连个结尾都没听清楚。
卿山又道:“别忘记吃饭。”
“嗯。”山栀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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