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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早上,太阳才出来,草尖儿的露珠还没干透,田野间到处都是清新的气息,叫人一闻就心旷神怡。

        林若云一面骑着自行车,一面琢磨着买些什么。

        家里的荤菜就是一个肥肉,来来回回都是它,实在是单调,这回她想买一个肘子来炖黄豆,也不知道有没有小龙虾卖,家里的蒜头多着呢,拿来做蒜蓉小龙虾是再好不过了。

        车站就在入口处,每次进城都能看到它,自然也看到了花大姐。

        花大姐这吃食又变了,边上多了个煤球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小锅,咕噜咕噜的冒气呢。

        林若云凑近一看,竟然是卤蛋。

        卤味啊,她吞了吞口水,好馋啊。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在再没吃过卤菜了。

        “花大姐,你这买卖倒是换得勤啊。卤蛋咋卖的呀?”

        花大姐见是她,也笑了,“一毛钱一个。我这大料下得足,保准儿好吃。”

        林若云也笑了,好不好可不兴王婆卖瓜。

        她在古代那个家就是开酒楼的,卤菜作为头号下酒菜,自然是一等一好品质,她耳濡目染的多,也有几分了解,所以闻闻味儿她就能判断面前这锅卤蛋的品质到底如何。

        先不论好坏,她着实想念这一口,“给我两个蛋吧。”

        “成。”

        林若云当场就剥了一个,第一口蛋白还有味儿,到了里头的蛋黄就丝毫没有卤味。

        平平无奇。

        “花大姐你这卖得还好吧?”

        “还成。”

        那就是不错的意思了。这么普通的卤蛋也能卖得不错,这只能说明大伙儿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啊,加上卖的人不多,故而大伙对口味要求也不高。

        这生意好做着呢。

        林若云有些好奇,“花大姐,你冬天的时候咋不卖这个啊?”

        这蛋热乎乎的,拿在手里可暖和了,冬天卖它是最合适的啊。

        花大婶摆摆手,“那哪成啊,冬天鸡懒不爱下蛋,一个蛋成本都要一毛,卖不是得两毛一个?这么贵哪里卖得出去?这夏天就不一样了,鸡下蛋下得勤,天热蛋也容易坏,这本钱不就下去了吗?这时候我来卖就划算些。”

        原来是这样啊,到底是花大姐经历得多,想得比周到。林若云是真真服了。

        那她能不能做这个生意啊?她家的蛋也多,她的手艺还更好呢。

        不过,这个手艺还真不好说,她只是方子更齐全、吃得更多,还真没自个做过啊。

        得,今天买点卤料,回去卤肘子去,先瞧瞧她的手艺到底是什么水准。

        卤料贵,辛苦熬一锅卤水自然不会只卤那么一个菜,家里还有年初分的猪耳朵和肋骨,那就再买一点猪皮、肋骨和肘子。

        全是荤菜也不行,还买了两斤豆干和一叶干海带。

        小龙虾倒是有,可太贵了,两块钱一斤,是猪肉的三倍价钱,让人望而却步。

        买完吃的,林若云又去了百货大楼,之前的面霜用完了该添置新的,加上夏天热需要换一款清爽不油腻的。

        买完面霜后,售货员又给她推销了防晒霜。

        “妹子啊,这个可是沪城羊城来的货啊,港城那边的大明星都在用呢。我是瞧你长得漂亮白净才推荐的,要是晒黑了可就没现在俊俏了,那多可惜啊。又不贵,才五块钱,买一个嘛?”

        谁不会爱听“漂亮白净”“俊俏”这样的话儿?林若云就被甜言蜜语攻陷,然后迷迷糊糊的买了一罐防晒霜。

        等回过神来,就有些懊恼,那么多吃的也才花了三块多,结果一个面霜一个防晒霜就七块,这可真是往脸上抹金子呢。但她也舍不得退回去。

        看到陈爱学时,她还有点心虚,把这事说给他听。

        陈爱学倒是无所谓,“买了就买了呗,你心虚啥?能把你养得油光水滑,正好说明我有本事。没本事的男人才嫌弃媳妇儿乱花钱。”

        说着他就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沓钱和票,“这个月的贡银,请娘子查收。”

        林若云横了他一眼,“你当养猪呢,油光水滑?”

        说罢便美滋滋的接过钱,一张一张的数。

        “有五十二快呢,怎么这么多?”

        “我把两张工业券都卖掉了,换了七块钱。”

        那就是工资加津贴有四十五块,那真不错。

        “爱学,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因为回家还得骑上一个小时,两人先去附近吃了晚饭。如今天热,已经有人开始卖凉皮凉面,淋上红通通的辣椒油,好吃又开胃,吃完肚子里都是辣乎乎的,反倒一身都是劲儿,越辣越兴奋,蹬起自行车来也不觉得累。

        春末夏初时节,白日变长,天黑得更晚,便不需要手电指路。

        天上一轮弯月,明亮而皎洁,月光倾洒在大地上为其披上一层柔和的面纱。

        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山野间里也有流萤闪烁,给这旷野添加了几分诗意。

        夫妻俩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静谧的夜色,在其中穿行,安静的感受这份自然美。

        到家后,陈爱学去烧水,林若云找出之前晒的菌子和蚕豆、海带,用温水泡开。

        洗漱过后,便双双上床睡觉。

        第二天,林若云醒得早一些,转头时看到陈爱学的背,瘦得骨头都凸出来了,有点心疼,便没叫他起来,自己悄悄下了床去厨房。

        家里有两口锅,一口是分家时买的大铁锅,一口是陈抗美送的小铁锅。她一个人吃不了太多,所以大锅通常用来煮猪食,小锅做饭。

        不过今天要熬卤水,她就得先把猪食煮好,再洗干净炒糖色加水和卤料,慢慢烧开,最后将洗好的配菜倒进锅里,等煮熟了再盖上竹盖,小火慢熬。

        渐渐的,这香味就溢了出来,香得家里人都好奇,琢磨林若云煮了什么好东西,但碍于面子也不好意思钻人家厨房去看。

        吃早饭的时候,她用筷子戳了一下肘子,还不够酥软,便没吃,另炒了一盘空心菜。

        不得不说,这菜油炒菜真的太香太好吃了,比猪油强一百倍。

        吃过早上就要上工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插秧,不过还有几天,队长让男人们再去把田细耕一遍,女人们去麦地里锄草,马上要出穗了,可不能让杂草碍着它。

        南方虽然是以水稻为主食,但面食也爱啊,这麦子收了拎上三五斤去换一把雪白的面条,洒上油渣和蒜苗,一个字绝。不爱面条,那饺子烙饼总是要吃的,带着麦子去粮店打一点灰面回来,加一两个鸡蛋,用温水揉好,放上一两个小时发好,锅底刷一点点油,就能煎得松松软软,再配上稀饭咸菜,乃是夏天的一大绝配。

        想着酥香可口的饼子,大伙儿干活的劲儿就特别足。

        家里陈爱学也醒了,院子里特别安静,他就知道自己起晚了。

        灶台上压着一张纸条,媳妇儿让他看看肘子有没有软,不够软和的话,就再添一点柴火。

        他揭了盖子,卤香味和肉味扑面而来,香得他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用筷子戳了戳,非常软和q弹,好想吃一口啊。

        但他媳妇大清早起来忙活都还没吃上,他也不好意思先吃,就只好舔舔筷子先过把瘾。

        舔完发现更想吃了,最后强行盖上竹盖,逃离厨房,才压制住了那股馋欲。

        吃过早饭,他就开始扫地挑水洗衣服,弄完了背上筐子出去割猪草。割好一筐,再回家做饭。

        林若云回来的时候,饭菜刚摆上桌,盆里也打好了清洗的水。

        她惬意的叹了一声,“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可是好久没享受到了。”

        陈爱学嬉皮笑脸道:“那我不去上班了,在家伺候你,咋样?”

        林若云甩了他一脸水,“不怎么样。我还是更喜欢你交钱的样子。”

        “这肘子和豆子软了吧?”

        “软了。”

        林若云拿了个碗单独舀了一些,两块肘子、两个卤蛋,加上一些猪皮猪耳朵还有素菜,填满了大碗。

        “你给爹娘端去吧。”

        “这就去。”

        陈爱学回来的时候,灶台上又多了两碗,不过里面没有肘子。

        “你给大哥家送去,我给二哥家送。”

        早在陈爱学给陈老爹端菜的时候,柱子就瞄见了,我的个天唉,油汪汪肥嘟嘟的酱肘子,看得他眼睛都直了,口水更是不争气的落在了衣服上。

        “爹,娘!肘子哎!”

        他想钻进爷爷奶奶的屋子,去尝一块。

        李氏叫住了他,把门关上。

        “瞧你那点出息,是没吃过不成?要遇上了拐子,我看也不必说什么,给你碗肉给你颗糖就能哄走。”

        “那确实没怎么吃啊……”

        柱子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着,想着这就是那块肉。

        李氏瞧着来了火气,正要说点什么,外头就想起了敲门声。

        柱子立马跑过去,一打开,来人果然是他最亲爱的三叔,手里正端着香喷喷的卤菜。虽然没有肘子,但有猪皮、猪耳朵,连海带上都飘着油珠儿。一看就好吃。

        柱子望着陈爱学的眼睛里冒着光,比手电筒都还亮。

        李氏迟疑:“老三,你这是?”

        “我媳妇儿做了点卤菜,给大哥大嫂们尝尝。”

        “谢谢三叔!”

        话刚说完,柱子就积极的接过碗把菜倒到自家碗里,还贴心的把空碗洗干净了再还给陈爱学。

        “三叔你可真好,我好喜欢你和三婶啊。”

        刚趁着换碗的空隙,他偷吃了一丝猪耳朵,那滋味儿,好吃得他要哭了。他都想去给三叔三婶当儿子了,有车骑有肉吃有糖吃,有新衣服新铅笔,又不骂他,日子美得赛神仙。

        但是他不敢说,不然他爹娘肯定会打死他的。

        对面的陈爱军家里也欢欢喜喜的,物资这么匮乏的时节,能得这么一碗上好的吃食,谁不欢喜?

        把林若云夸得都不好意思,落荒逃跑了。

        陈老爹和吴氏呢,嘴上说着人老了啃不动不愿意收,但儿子走后,两个人就把菜夹到碗里,出去晒太阳了。

        农村吃饭有个习惯,喜欢端着碗边走边吃,遇上熟人就聊几句。

        因此,就吃个午饭的空儿,周边几户人家就知道这家人又吃上肉了,还是酱肘子、卤鸡蛋,比他们平素吃得还有滋味儿,羡慕死人了。

        没办法,经过这两个月的春种春收,各家的肉都吃完了。

        饱饱吃过一顿肉,陈家人的面色都更红润了。

        下午是小俩口一起出工,干得多,拿到了满工分,就提前下工回家。

        晚饭是洋芋焖饭,就着卤菜吃,怎么都不厌。

        还剩一些卤菜卤蛋,林若云叫陈爱学带给陈抗美。

        出门的时候,陈爱学看着对面院里挂满整棵树的枇杷,颇为不舍。

        “我这一去,又是一个月,等我回来也不知道这枇杷还能剩几个。”

        都是邻居,彼此摘点水果吃还是行的,但进了城去哪摘啊?

        林若云轻轻拍了他一掌,“去去去,就惦记吃的。”

        “去吧,等我插完秧,就给你带一篮去。”

        “真的?”

        “比珍珠还真。”

        “媳妇,你真好。”陈爱学感动,“我更不想走了。”

        林若云不肯再哄他,一掌重重的拍下,“快走,挣钱去!”

        等枇杷彻底变黄时,大队开始插秧了。

        插秧前的一天,队长找林若云借自行车,要去县城食品站买猪血。

        田里的蚂蝗太多了,一不小心沾人腿上吸血,又肿又痒,他把猪血倒进稻草和烂棉花扎成的草把子里,再放到每块田的出水口处,将蚂蝗引出来,队员们才能利利索索的干活儿。

        不过也没法全都清理干净,插着插着就有人喊被蚂蝗吸住了,一个劲的挠腿,直喊痒死了痛死了。

        林若云也觉得脚踝处有些痒,拿手去拍,结果摸到一根滑溜溜的东西,吓得她尖叫起来。

        “有水蛇!”

        这一下可惊着边上的人了。

        陈爱军离得近就先跑过来,手插进泥里摸了摸,最后把那东西扯出来了。

        倒不是水蛇,它更短一点细一点。

        陈爱军爽朗一笑,“弟妹认错了,这是黄鳝。”

        三两步走到田埂上,把它串起来,又叫柱子回家拿桶来装。

        小孩子们不用插秧,但是看到黄鳝啊,欢喜得很,有肉打牙祭了!于是一个个的卷起裤腿,纷纷下田摸黄鳝。

        还真别说,这些孩子干活不行,摸鱼摸黄鳝倒是在行,插秧插了七八天,家家户户天天都能吃上两三根黄鳝,直到最后田里插满秧,没地再摸。

        林若云虽然不敢摸,但柱子和刘氏分了她一些小鱼和黄鳝,还帮她刮鳞去鳃,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再加上香油、姜片泡椒一炒,好吃得很。

        她还留了几条养在桶里,打算进城的时候给大姑子家带去,煮好了叫陈爱学一块吃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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