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醉后清风
“你可真有意思。”青雀似笑非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知情人。”
“我倒是想，可这不是没找着么？”姜晏羞涩地低头，“所以我才在这巴巴地等着您给我解惑呢，前辈。”
“未必。有的家伙，说不定醒着呢。”青雀忽地起身，身形顿消如雾，在姜晏迷惑的目光中飘往内室，不多时又在她面前重新聚拢，只不过手上多了一物，看上去像是一把伞。
“拿着，送你了，就当见面礼。”青雀把伞塞进姜晏手中，“此物名为遮天蔽日，隐匿身形，隔绝气息与灵力，好用得很。”
“这怎么好意思？”话虽这么说，姜晏还是收下了遮天蔽日，这明显又是件神器，不要白不要嘛。“多谢前辈，您真好，不愧是最美的神仙~”
姜晏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宋君衍的落雨伞。
她在心底暗暗地想，宋师兄厉害了，他没见过遮天蔽日，却能做出类似的手办落雨，款式都还差不多，可真是个鬼才。
“嘴还挺甜。”青雀笑了笑，又道，“怎么样，我方才说的，你想不想去碰碰运气？”
姜晏不解：“什么？”
“我可以送你去大封所在，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碰见清醒的沉洲或是靖渊呢。你想去吗，小丫头？”
姜晏寻思，她本就有前往大封一探究竟的打算，但碍于地形所限久久未能成行。如今大封尚算稳固，去一趟…也不会怎么样吧！
只是青雀的意图，她还不能太肯定。
毕竟，她们之间的谈话中，青雀藏了太多信息了。
她是残念没有错，但她停留在这里久久不肯散去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姜晏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好说。”
青雀信手一抬，一道流光包裹着姜晏，霎时间将其直接传送到千里之外的封灵台。
送走姜晏后，她垂下目光，敛去面上温和的神情，语带遗憾的自语道：“等了这么多年，等来这样一个标致的小丫头，还挺合我意。真是可惜了啊。”
西荒腹地，封灵台，台下则是大封所在。
借助青雀残念之力，姜晏不必费心穿越外间层层叠叠的雾瘴，直接落到了封印边缘，也就是大封之上的封灵台——一处绕了整个大封一圈的近圆形的高台。
甫一落地，姜晏便感受到有丝丝缕缕的阴气向她袭来，且越逼近封印中央阴气就越盛。
不是魔气，而是阴气。这个事实让姜晏有一瞬间的茫然。
青雀提到过五行灵珠是当初她结阵之时的媒介，可如今姜晏却看不出这个封印究竟是哪种阵法的作用。
在雾瘴与阴气的两相结合之下，已经来到大封表面中央的姜晏根本看不清封印之下的景况，反倒是被冰冷的阴气刺得浑身难受。
这样耗下去不行。
姜晏思考着应对之策，猛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在这里渡劫。
她如今一呼一吸皆是修炼，早已到达了化神期的门槛，若非一直用锁灵镯压制，早就应该突破了。若能借助渡劫的天雷，说不定能够驱散这里的阴雾。
敢还是她姜一霸敢，想到就做。
姜晏撑开遮天蔽日隔绝周身蠢蠢欲动的阴气，在大封中央处盘腿坐好，挑了几件法器以备不时之需，随即摘下锁灵镯开始调动周身灵气准备突破。
境界松动，天雷隐隐有落下之势，但在遮天蔽日的隐藏之下，大封外最近的城镇驻守的仙门子弟都没有发觉。
不多时，第一道天雷垂直劈下。
“不对。”在天雷一道接一道劈下的同时，方霁似有所感，突然道，“有人在动封印。”
“什么人？”上官诸星不禁疑道，“按理说现在大部分信物都在姜姑娘手上，但即便是姜姑娘，信物不全，也不应该在此时触动大封啊？”
“应当是她。”方霁苦笑，“罢了，我亲自过去一趟，你们不要跟来。”
“是，公子。”
这边，姜晏的突破算得上十分顺利。她以自身为导体连接阵眼，借助天雷之力暂时驱散了阵眼附近的阴雾。
奇怪的是，化神期的劫雷按理来说应当有三九之数，可到了她身上，才过了区区九道天雷，第十道就在空中放了个响——然后硬生生的散了。
姜晏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是因为气运涨起来了，所以还有这种好处？
但她这劫算渡没渡过去啊？
深思熟虑之后，姜晏决定再等等，看天雷还有没有继续的意思。
然而，等到阴雾都快重新集结完全了，天上都没有再放响的架势。
这叫什么事啊？
本来是想借助天雷散一下好借机观察大封下面的情况，结果却因为原地蓄势待发、苦等天雷劈她而把阴雾离散的时机错过了！
并不气馁的姜晏又生一计。
她想到，既然她的血对魔物有克制作用，又能超度怨魂，那是不是也能逼散阴气？
明知道自己的血有多宝贝的姜晏原先并不想用这个法子，但目前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来都来了，她就偏要弄清楚。
这般想着，姜晏收了遮天蔽日，咬破左手食指，逼出几滴指尖血，抹在右手手执的千秋岁上，随后运尺如风，画了一个小型的辟邪阵。
周遭的阴雾很快退避三尺。
说明真的有效！这不比苦苦等着挨雷劈轻松点？
姜晏试验成功，打算再接再厉。她靠近中央阵眼，又挤出几滴血，打算故技重施直接在大封封印之上附加辟邪阵。
然而——
这回她刚挤出食指尖的血珠，尚未来得及蹲下，忽然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骤然松开，顺着她的手虚握着向外，像是恰好一般从她食指指腹拂过，而后消失。
就像一阵温柔的清风吻过她的指尖。
风中似乎还有低声缱绻的呢喃。
“不听话。”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晏只来得及看清一截绣着金线的玄色衣摆。
如果说之前还存有些许侥幸，这会她却可以完全确定了。
如若不是他，更不会有其他人待她这般的。
她怔然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指，半晌才出声，语气低落：“这算什么…靖渊。”
没有回应。无人回应。
只有一道隐隐想要降下的天雷被迫于虚空之中消散。
还要避而不见到什么时候？
姜晏沉默良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地开口：“我好不容易才打算面对，闷在心里了好久的话，有无数问题与猜测，如今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可是，总得让我知道，你究竟是我的妄念、我的梦魇、我的心魔，还是…真实？”
她说完，又自嘲的一笑。
她竟是连“我的”二字都不敢加上去了。
我的真实。
“抱歉。”有人于身后笼住了她，一只手臂环在腰间，另一只手虚虚地覆盖了她的眉眼。
冰凉的触感冷不防冻明了姜晏迷惘的思绪。她恶劣地想，魔果然都是最会欺骗人的东西。
靖渊喟叹一般的声音贴近她耳畔响起：“我不知道是我带给了你这般痛苦。”
“够了。”
姜晏撑着遮天蔽日从封灵台离开后，运起瞬行术回到兰朝，以同样的方法进入禁地，青雀的残念只惊讶了一瞬便笑吟吟地现身迎接她：“小丫头回来了？这趟出行有什么收获？”
“嗯，见到人了。”姜晏找了张凳子坐下，又改口道，“不对，他说他是神。”
“大封具体情况如何？”青雀问道。
“封着一个，跑了一个。”
“沉洲跑了？”青雀喃喃道，“真不愧是他。”
“嗯，那位同我说了不少。”姜晏点头肯定。
“靖渊？他醒了？”青雀撇撇嘴，“他那臭脾气竟然肯理你，真难得。”
“我借天雷的动静太大，可能一不留神把他炸醒了吧。不过，我觉得他脾气没你说的那么冷啊。”姜晏提出了疑议。
“怎么说？”
“他告诉我大封确实需要我…我身上了一块骨头，却忽然放过了我。”姜晏揉了揉眉心，又道，“如果不是前辈您告诉了我他的来历，我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呃，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我们家小丫头这模样本就是人见人爱。”青雀打趣道。
姜晏正色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同他说了我有心上人了。除此之外，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我答应帮他解开大封对他的限制，换取他的庇护。”
“你可想好了？他可是…”青雀有些难以置信。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种情形？
“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当然了，待我同我朋友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姜晏说完，取出玉牌，启动上面的法阵，想要联系燕绥。
燕绥那边半晌才有所回应。
看到玉牌红光亮起，姜晏立马开口道：“阿绥，我是阿晏，你现在说话方便么？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讲。”
燕绥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阿晏，方才我师叔在，不方便，这会已经走了，就我一人。”
姜晏闻言却皱了眉。青雀见到她的表情，目露探究，姜晏却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姜晏这才又开口：“我最近去了趟大封，知道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大封下面封着的究竟是什么？”
“啊，我不知道。不是说是魔物吗？”燕绥愣道。
“可我见到了，那人说他是神君。不仅如此，他还告诉了我如何解开大封，以及…毁掉大封的办法。”姜晏答道。
“什么意思？”燕绥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如何毁掉大封？”
“那人说，除了五灵珠和神器之华，还需要凤凰骨。”
“凤凰骨？”燕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姜晏语带悲凉，缓缓道，“我师尊去世之前，曾让我挖了他身上的一物。我现在才知道，那就是凤凰骨。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我竟然快凑齐这些东西了。”
“所以你怎么打算的呢？”
“呵，他说他是神君，当我傻的吗？魔神也算神吗？我才不信，神怎么可能被镇压，还想骗我。再说怎么可能那么恰好师尊的遗物就是他所需的东西？我看是另有所图才对！”姜晏的语气略带嘲讽，“他还想让我帮他打开封印，做梦。”
姜晏又道：“当务之急，是取得最后一枚灵珠，在阳盛之日毁掉大封，永绝后患！”
是了！站在燕绥身后的元赞朝洞口那人点点头，确认了姜晏所说的毁阵之法与他们历年来所搜寻到的结果一致。
元赞又操控燕绥应道：“阿晏，你说得有道理。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唔，距离阳盛之日还有两三个月，不急。我打算先好好藏着养伤，待到还剩十日左右的时候再去姜家取最后的土灵珠。”姜晏一边思考，一边安抚燕绥，“姜愿毕竟是我弟弟，他曾说过如果我要灵珠，他会亲手奉上。此话应当还作数，想必取得最后一枚灵珠不会太困难。”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我现在被罚在思过崖关禁闭，没办法帮你了。”燕绥关切道。
“放心，我会小心的。”姜晏放软了语气，“抱歉上回的事连累你了。别担心，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燕绥应道。
然后断了通讯。
“上钩了。”元赞解除对燕绥的控制，朝着洞口那人恭敬道，“姜晏要去姜家取灵珠了，主上，您要如何处理？”
那人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得正好。”
“你们！师叔为何要与外人勾结！”找回身体控制权的燕绥挣扎着起身，拔刀怒斥道。
“好师侄，这还多亏了你与姜晏的关系。你就乖乖在这里待着吧。”元赞回身笑道，“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哦。”
说完，便又对燕绥下了禁制，让她无法说出今天的事情。之后元赞便与那人一同消失了。
温氏禁地这边，姜晏断了玉牌的通讯，唇角勾起一抹相同的冷笑：“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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