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审
江澜儿一招手让她进来，但冷哼着头扭向一侧不说话。
谢婆子虽惧怕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可今时不同往日，江老爷子对东院的漠视就是下人们心中的风向标，自然是拜高踩低。
如今，她也是抱着副看戏的心态走了进来，双眼快速地扫了两人一下，然后阴阳怪气道：“小桃这丫头确实有些毛手毛脚，不过她还小嘛，才十五哩。小姐，您身子好些了吗？”
江澜儿冷笑一声并不回答，这婆子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帮小桃说话，实际在暗讽小桃和她都十五岁了还不懂事。
她先请谢婆子落座，又倒了杯茶递过去，“谢妈妈，今日由你值夜吗？”
江澜儿如此礼待，但在谢婆子眼里只道是这位大小姐自知处境艰难，脾气也软了，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梅花凳上，“是哩，老奴一个人值夜。”她接过茶杯，见那茶香四溢，咕噜咕噜就灌进了嘴里。
喝完茶的谢婆子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小姐的茶，真不错哩……”
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倒在了地上。
“怎么啦，谢婆子？”江澜儿用手拍了拍她的脸。
“……”
看来真的晕倒了，“小姐，药效起作用了！”小桃望着江澜儿说道。
方才倒茶的壶里早被江澜儿下了蒙汗药，就是那个传说中江湖人士居家必备之良药。此药来源复杂，小桃先找了厨房管事赵三娘，又托她联系了李恒，兜兜转转，才弄到了这一小包，可谓来之不易。
之前江澜儿还以为此物是电视剧胡编乱造的，没想到真有这个东西，还挺管用。
“小姐，谢婆子不会死吧？”小桃有些怯怯地盯着倒地的谢婆子。
“应该不会吧。”江澜儿也没用过这个东西，当然不知道了。
她掏出手绢，放在谢婆子的鼻子下。
小桃惊呼着：“手绢动了，人没死呢！”
江澜儿赶忙去捂住小桃的嘴，声音太大吸引了有心之人怎么办？
“小桃，棉被里还剩一些冰，你弄点碎冰混在水里，端过来泼醒她。剩下的我来干。”
小桃去准备冰水了，江澜儿凭借着习武之身的大力气将谢婆子拖到了长条竹板凳上。
又找了件接近黑色的衣服将谢婆子的眼睛牢牢蒙住，江澜儿先戴在自己脸上试了试，发现确实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漆黑。
刚将谢婆子绑在凳子上，小桃就端着一盆冰水回来了，“小姐，婢子备好了。”
“你用水把她泼醒吧。”江澜儿说着。
冰寒刺骨的水顺着盆就泼到了谢婆子的脸上，寒气入骨，一下子弄醒了她。
谢婆子还想张嘴说话可口里被塞满了棉布袜子，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挣扎了一番，最终选择了放弃，身子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去。
见时机成熟，江澜儿开了口：“谢婆子，你知道人的血是怎么流的吗，是存放在身体的哪个地方吗？”
她不等谢婆子反应，接着说了下去。
“人体内有两根极其重要的血管，一个叫静脉血管，一个叫动脉血管。无论哪个血管被人割破了，血都会流出一地。若不及时包扎，那人的血能流满俩木桶，直到血液流干，人也就没了。”
江澜儿戏谑道：“不知道你感觉出没有，你右边手臂的静脉血管被我割破了，血正顺着你的手腕流到我的木桶里呢。”
“人的血流干了，她的尸体会像干尸一样，皱巴巴的。”
谢婆子慌了神，身体不停地挣扎着，她感觉到了自己右手冰凉，身下还有血滴在木桶里的滴答声。
小桃冲自家小姐努了努嘴，望向了谢婆子身下流出的骚臭尿液，两个人不禁捂住了口鼻又后退了几步。
“体会到了你老命流逝的感觉吗？不过，我也可以救你，但你必须拿出点值钱的东西来。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你敢乱喊乱叫，立马割了你的舌头！”
见谢婆子疯狂地不停点头，小桃便在江澜儿的授意下拔出了谢婆子口中的棉布袜子，“呸，呸呸。”
江澜儿：“说！半月前，漕帮码头仓库失火那日早上，是不是你告诉我码头来了船西洋玩意的？”
谢婆子：“是、是。”
江澜儿：“你受何人指使？！”
谢婆子身子一僵，先是摇头，可当江澜儿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立刻又点头道：“是受人指使。”
自小就看遍了人间冷暖，她自己也不同寻常女子般胆小畏惧，耍起刀子来倒有些意外地得心应手。
江澜儿又将匕首抵得更深了些，隐隐约约地划破了一道口子：“谁？！”
谢婆子答道：“是、是玉郎少爷硬逼着老奴说的。”
江玉郎？
江澜儿本以为会是江旭或者吴氏等人所为，没想到是这个小王八蛋。
“这个小王八蛋都和你说过什么，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们！”江澜儿将匕首抵在谢婆子的脸蛋上来回划动，但并没划破，只是吓人的伎俩罢了。
谢婆子一边感受着冰凉的刀尖在老脸上游走，一边体会着身体的血液渐渐被放干，险些晕了过去。
为了保命，她只好将事情都吐了出来。
“玉郎少爷那日早上来找老奴，让老奴把商船靠岸的消息传给大小姐，还不能泄露他的名字。”
“老奴就知道这么多了，求求大小姐了，饶了老奴一命吧。老奴只是为了儿子在漕帮中能升职罢了，求求您放老奴一命吧！”谢婆子说着，眼泪鼻涕流了满脸都是。
江玉郎这个贱人，简直是坏事做绝了。
从传递消息引她去漕帮码头仓库，再到无人看守，最后离开的时候被一个漕帮弟子撞到……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单纯的江澜儿就这么落入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哎。
江澜儿不禁冷笑一声，用下齿刮着嘴唇，沉声说着：“所以，你就为了小王八蛋的一句空头银票，就把本小姐出卖了？让我成为大火的罪人，还差点被老爷子打死。好啊，非常好，江府怎么都是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人。”
又转头朝执笔的小桃看去。
“小桃，你记清楚了没有？”
“婢子都记清楚了。”
原来在审谢婆子期间，一直是江澜儿询问，小桃记录。
小桃吹了吹墨迹，将誊写好的一份证词拿给了自家小姐。
江澜儿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确认无误了，便拿出印泥，让谢婆子按了手印。
“谢婆子，你刚才所说的话，都被我们记录下在。这下，你手印也按了，你如何也抵赖不了了。”
谢婆子顿时慌了，“大小姐，求您千万别告诉玉郎少爷是老奴说的。要让吴二奶奶知道了，定要把老奴赶出江府。求您了，饶了老奴。”
江澜儿听完她的话，感到好笑；“哦，你怕他们就不怕本小姐了？”
谢婆子急忙回道：“老奴也怕！”
江澜儿微微一笑：“你这个婆子放宽心，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今日的事，本小姐向你保证我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但若你活腻了，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她掏出了一小粒人丹泡了泡茶水，眼疾手快地对准谢婆子的嘴将丹药塞了进去。
由于是躺着的姿势，谢婆子囫囵一下子就吞了进去，“小姐，你给老奴吃的是什么？难、难不成，是毒药？”
想到这里，谢婆子连忙干呕起来，但无济于事。
“挺聪明的，此药丹叫做七日断魂丹，丹如其名，七日一到便口舌生疮而死。只要你听本小姐的安排，我保准在七日内给你解药。”
“好，好，老奴定忠于大小姐一人。”
见谢婆子答应了，江澜儿让小桃替谢婆子松了绑。
谢婆子赶忙扯掉遮在眼睛上的黑布，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右手。当她往右手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竟然只是水。
那，那木桶里也是水。
谢婆子一看，便傻了眼，不禁狠狠骂着：“我的天爷，这小贱蹄子也忒狠毒了，等老娘告诉我武功高强的儿子，让他找你算账！”
当然了，这些话只有谢婆子自己能听得到。
等谢婆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小桃忍不住地发问：“小姐，她知道自己没有被放血，是被你戏弄了，会不会直接去告诉西院今日的事？”
“不会。就算不相信那个七日断魂丹的药效，她也不会去告诉江玉郎这件事。”
小桃不解道：“为何？”
“因为没人会嫌自己命长而去送死。”
江澜儿见小桃仍然瞪着那双充满疑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又仔细解释道：“不说还有命可活，要是让西院知道她泄露了秘密，她还能活得了吗？就算不顾自己的死活，为了她儿子，她也是万万不会说的。”
对于这点，江澜儿十分自信地有把握，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大多数人会优先选择对自己有好处的路径。
“那、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呗。或者，等。”
“等什么呀，我的大小姐？你不要再说谜语了，好不好。”
“等一个时机，一个需要我们上场露面的机会。”
没等太久，这机会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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