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离城
和所知的情形一模一样，浩宇躺在客厅的一角，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与母亲对话，只是现在这芯机人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除了右手可以勉强抬起，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电力已经严重不足，加上已经为这个家服务多年，身体的各个零件也老化严重。
“额！我竟然成了浩宇，一个家用芯机人！还有二十年太阳就会爆炸，我得救小苏浩，还有我的家人……只是它喵的，我现在怎么救这副芯机人的躯体！”
浩宇望着客厅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环境，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只是片刻的伤感后，就将名叫浩宇的家用芯机人遗忘在了角落。
对于小苏浩的反应，浩宇没有半点抱怨，因为他当时就是这样做的，只是没有想到转换到浩宇这个芯机人的角度，这一切却显得那么的悲凉。
回想浩宇这个芯机人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浩宇这个名字还是年幼的自己给取的。
正在浩宇靠着仅剩的电力，慢慢回想浩宇家用芯机人在这个家的一点一滴的时候，房门不出意料还是被敲响了。
“陈太太，是社区工作人员，我们预约好的，今日来回收废旧芯机人的！”
听到敲门声，母亲陈远怡走到房门口，在猫眼透视屏里看了看，确认前来的是穿着统一制服的社区回收站工作人员，这才把门打开。
“辛苦你们了，我家的这台A型家用芯机人太老旧了，最近经常出故障，功能也没有新款的强大，你们是不是有以旧换新的补贴，那就麻烦你们了！”
看着母亲陈远怡满脸的笑容，将社区回收站的工作人员让进房门，客厅一角躺着不能动弹的浩宇觉得非常讽刺。
“是的，陈太太，根据诺为智能公司的规定，以旧换新的话，新款芯机人是可以打八折的！”
虽然陈远怡早就知道诺为智能公司的这个规定，不过听到工作人员确定的答复，心里还是非常高兴。
要知道家用芯机人并不便宜，最新款的家用芯机人价格，几乎等同于一辆中高档跑车的价格。
这以旧换新一下就能节约小几十万，怎么能不让人心动。
看着浩宇这个旧款的芯机人，被社区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抬上车，陈远怡没有半点不舍，反而更多的是对新款芯机人到来的期待。
在卡车发动的那一刻，浩宇看着自己前世的母亲那一脸的欣喜，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等等，等等！”
小苏浩在房里看到浩宇芯机人马上就要被拉走，小小的心灵突然为之一痛，抓起桌上一个木头玩偶，就跑了出来。
“浩宇，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木头人杰克，你要离开我们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吧，让杰克陪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孤独了！浩宇再见……”
小苏浩说着将一个木头玩偶放在浩宇手中，虽然浩宇快要没电了，还是努力的动了动手指，将那个名叫杰克的木偶握在手中。
只是小小的苏浩，并没有注意到浩宇芯机人的这个轻微的动作，直到卡车开走，小苏浩呆愣在原地许久许久，两滴泪水无声的滑落。
“浩宇再见啦，再见……”
小苏浩听母亲陈远怡说过，向浩宇这种废旧芯机人最后都会被回收焚毁，明明知道浩宇不会再回来，只是年幼的苏浩还是一厢情愿的喃喃自语。
“好啦，不要伤心啦，浩宇只是A型家用芯机人，这种型号的老款芯机人是没有人工智能的，它不会觉得痛的！我们回去吧，明天新款的就会送过来了，我们还是给它取名为浩宇如何？”
陈远怡为小苏浩擦去脸上的泪痕，拉着小苏浩的手回了房屋之中。
浩宇靠在卡车的车厢里，手中握着那个名叫杰克的木头玩偶。
这个木头玩偶浩宇有映像，这个是八岁生日那天，母亲陈远怡送给他的，他一直非常喜欢，有时候睡觉也放在枕头旁。
而这一次小苏浩居然把这个木头玩偶给了现在的自己，浩宇有些摸不着头脑。
“额，记忆里我并没有将这个木偶杰克给浩宇芯机人啊！难道因为我重新回来了，这里的时空已经改变了吗？”
浩宇闭目沉思着，体内的电力已经所剩无几，已经到了报警线的临界点，马上就会自动开启沉睡模式！
“这么说，这里的一切是可以改变的，我回来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吗？额，我不能睡，不能被焚毁掉！”
浩宇努力的克制那种没有电的无力感，只是虚弱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在卡车的颠簸中，浩宇还是沉睡了过去。
“这A型芯机人都是老古董了，那陈太太还在用，真是个节约的人啊！我就不明白，像A型芯机人这种垃圾，公司怎么也还要强行回收呢，反正都是没有人工智能的型号，随便扔到哪个垃圾箱不就行了，还麻烦我送一趟芯机人坟场，真是麻烦！”
坐在卡车副坐上的一个大胡子工作人员抱怨道，像是在同旁边的司机聊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卡车司机则好像没有听到大胡子的抱怨，仍然专心的开着车。
“你们这些D型芯机人就是死脑筋，还人工智能，也不知道变通……”
听到这句抱怨，司机这才转过头来，一张同普通人别无二致的脸，只是额角多了个印上去的D字型号商标。
如果没有这个商标图案，非专业人员还真是难以看出这个司机其实也是个芯机人。
“老周啊！你就不要抱怨了吧，这个是公司的规定嘛，我也是为你打工，我又拿不到你半分工资，顶多就用点电费，我都没抱怨，真不明白你抱怨什么！”
听到旁边的司机这么说，那个姓周的大胡子工作人员勃然大怒。
“你就是个芯机人，有人工智能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物件，你消耗的电费都要从我绩效工资里面扣，你变通一下，不就不用浪费那些电了嘛！真是听不惯你装人类的语气，等你报废回收的那一天，我一定亲自把你送去芯机人坟场，哈哈……”
周大胡子摸摸自己下巴的胡茬，有些得意的放肆大笑起来。
而旁边开车的D型芯机人司机则默然无语，他从后视镜中看了看车厢里的浩宇，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涩一闪而过。
随着科技进步，芯机人已经能够逐渐人工智能化，并在社会中取代人类完成大多数的工作。
只是即便芯机人再怎么先进，甚至与人类逐渐趋同，也没法改变它们只是一件机器，只是一个物件的事实。
人类才有尊严，人类才有人格，人类才有人权，芯机人，对不起，归根到底只是制造出来帮助人类的，哪怕芯机人已经拥有了基本的情感程序。
卡车穿过隧道，很快就来到一个码头，这里停靠着一艘艘货轮，负责将偌大的城市淘汰的芯机人废品，统一运到名为芯机人坟场的小岛上销毁。
当然定义废品的权力在于人类手中，卡车司机芯机人小D就看到，一个D型芯机人穿着矿工的制服，他只是右腿断裂无法站立，绿色的电池液体从裂口不断流出，他还有意识，不停地向他的主人哀求维修，然而那男人只是无动于衷。
“哼，维修！你主电池受损了知道不，修一下跟买个新的有什么区别，再说将你回收后，还能以旧换新打八折！你觉得我傻是不是，可笑的芯机人！”
等那男人扬长而去，小D才将浩宇从卡车中抬下来，这些事情看多了，小D也就麻木了，只希望这些已经被定义为废品的同类，到了芯机人坟场能够解脱吧！
浩宇同那还有意识的断腿芯机人一起，被装上货轮，货轮似乎已经装满，于是一阵紧促的鸣笛之后，就向芯机人坟场所在的小岛而去。
“哗啦，哗啦……”
随着一阵阵各种零件散落下来的声音，浩宇连同一大堆芯机人的各种零件残骸，被一个巨大的铁臂抛上芯机人坟场所在的小岛。
落地的巨大冲力，让进入沉睡模式的浩宇醒了过来。
“额，我这是在哪里？”
看着满眼到处都是芯机人的各种零件碎片，还有正在流出绿色液体的芯机人残肢断臂，浩宇本能的就是一哆嗦。
“芯机人坟场！这里就是芯机人坟场！”
浩宇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无非是型号太老旧零件有些小故障，加上缺电而已！
望着远处铲车渐渐开来，将地上的芯机人残骸铲起，又一下全部倒进附近的溶解池中，浩宇觉得他的末日快要到了。
“怎么会这样，那我回到这二十年前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浩宇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向他开来的铲车，右手握紧名为杰克的木偶，愤怒的用尽最后的电力向身旁的芯机人零件堆打去。
“叮咚，恭喜浩宇成功激活最强芯机人签到系统，系统等级1级，可每天在任意地方签到一次，系统将根据签到地点，以及系统当前等级随机发放奖励！”
就在浩宇愤怒而绝望的时候，脑海里突兀的传来一阵机械的系统提示音。
“额！最强芯机人签到系统？”
正在浩宇一愣神之时，那声音再次响起。
“哦！对了，差点就忘了，今日的签到奖励是500伏的电池一块哦，浩宇你坚持住啊，还有下次签到的时候不要这么用力，只要心里默念签到，用手指点一下要签到的地点就行！拜拜，明天见！”
随着突兀的那什么“最强芯机人签到系统”话音刚落，浩宇手中就多了块500伏的芯机人专用电池出来。
浩宇眼看那铲车就要来到跟前，赶紧将电池接口插进腰间的充电口上。
只一瞬间，浩宇就感觉身体里微弱的电力瞬间充满，说时迟那时快，浩宇在铲车铲向他的同时，一个侧翻险险的避了过去。
接着浩宇就撒开腿向岛内狂奔，虽然不知道这岛里面有什么，但他还是觉得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再说。
“呼叫行动队，呼叫行动队，有个A型芯机人向岛内逃跑了，西区请求追捕，西区请求追捕！”
坐在铲车上的一个E型芯机人望着浩宇逃跑的方向，不屑的撇撇嘴，非常淡定的拿起呼叫器。
芯机人坟场中心办公室里林主任看了看大屏幕，例行公事一般，对身旁身穿迷彩全副武装恭立不动的芯机人道。
“一个A型芯机人而已，让三小组去追吧！”
说完，林主任又自顾自继续低头玩手机。
身后的迷彩芯机人则点头称“是”，然后下去吩咐了。
浩宇拿出吃奶的力气，跑得身上的零件都快要散架了，半路从耳孔飞出一节断掉的电线都没在意。
“呼呼呼……这A型芯机人太老旧，得想办法给自己升级才行，不知道那些到处都是的D型芯机人零件能不能用！还有那个什么最强芯机人签到系统，就不能给点厉害的东西吗？”
浩宇感觉身后并没有追兵什么的，这才在一个大树旁边坐下来休息，心里却在不停盘算怎么才能逃出这个芯机人坟场。
“小姐，你还是自己走吧，不要管我，他们就快要追上来了！”
浩宇靠在一颗大树下休息，突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又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阿四，父亲让你们来保护我，现在只剩下你一人，我怎么能再眼睁睁丢下你，独自一人逃走呢！再说这芯机人坟场这么大，我一个人怎么逃得出去！”
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浩宇奇怪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难道，还有人同我一样，想要逃离这芯机人坟场吗？”
清澈的溪水沿着蜿蜒的河道流过下溪村贫瘠的土地，向山的那边延伸奔流不息。
下溪村，一户简陋的平房里，聂云贞猛的从床上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没有半点疼痛的地方，被推下悬崖后似乎完全没有受伤。
她走下床推开卧室的木门，娘亲张素兰正在庭院里忙着侍弄几只下蛋的老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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