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毕渊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少年不知疲倦地前行。
  他赤着脚踝，满身血污，不论前面是穷山峻岭还是森林沼泽都一一踏在脚下。
  挡在面前的一切生灵在遇见他的一瞬间通通退却，唯恐避而不及。
  不知究竟过去多久，他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浓浓的困意，倒在了一处山道上，沉沉睡去。
  ......
  “孩子，你醒了，唉！别起来，先躺着，等我行针结束，没事的，没事的......”
  一个温柔苍老的声音在少年的耳边响起。
  少年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木然地看着身边说话的老人，停下了动作。他并没有在老人的身上感受到“恶意”和“威胁”。
  呼！
  见到少年安定下来，以为被自己安抚住的毕渊长舒一口气，
  指缝间的银针再次滑落，迅速朝着少年身上一个个穴位而去。
  然而还没等这些银针落下，少年体表突然升起浓浓的黑雾，
  “嗡嗡嗡”，
  一道道恐怖的嘶鸣声突兀响起，首当其冲的毕渊只觉脑子一懵。
  紧接着便被少年一掌拍飞，落在五米外的院落中。
  彭！
  “哎呦！我的老腰！”
  摔了个屁墩的毕渊捂着腰扶正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缓缓从房内走出的少年。
  少年的周围一缕缕黑雾弥漫，迅速侵噬着周围的一切，诡异的嘶鸣声令人不寒而栗。
  缓缓来到毕渊的面前，少年并没有继续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眸明亮，毫无情绪。
  毕渊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摆手道：
  “孩子，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那些银针是用来阻止蛊毒进一步侵入你体内脏器的......”
  少年听着他慌乱着急的解释，没有说话，目光直直看向院外，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咕咕！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破沉重的气氛。
  毕渊一拍额头笑道：“哎呦！你瞧我，老了老了，真是老了，我忘了外面刚煮的鸡汤。孩子，你等着，我现在就端过来......这汤也是给你调理身体的。”
  说着也不管少年答不答应，匆匆向着院外而去。
  少年默然站立，没有阻止的意思。
  跨出院门的一瞬间，心中的恐惧让毕渊有种尽快离开这里的念头，
  然而当他想到将这孩子从山道背回来的情景以及这孩子的身体状况时，他又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向那个孤零零留在原地等待的少年，似乎真的听信了自己的话，一动不动，浑似一根木桩。
  “唉......”
  毕渊叹了口气，他终究做不到一走了之。不然当时又何必明知这孩子的身份不简单，还毅然决然地决定救他呢？
  在他的想法里，这孩子一定遭遇了很多非人的待遇，身体好似一个毒窟，容纳着各种恐怖的蛊毒。
  即便他通过鬼门针多次调理这孩子的身体，也只能做到抑制侵蚀脏器的速度，无法驱除半分。
  这孩子体内的蛊毒迟迟没有爆发，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存在于心口深处的那一只金色的蛊虫。
  虽处于沉眠状态，却默默警告着那些外来蛊毒，五脏是谁的领地。
  毕渊将煮好的鸡汤盛了满满一大碗，放在少年面前的木桌上，安抚少年落座。看着紧紧盯着鸡汤的少年，笑道:
  “孩子，快吃吧！外面还有很多，不够再盛。”
  “......”
  少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静静地盯着毕渊。搞得毕渊有点尴尬，不知道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不喜欢吗？”
  毕渊问道。但少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张开了嘴。
  毕渊见状愣住了，看着少年如同深渊般空洞毫无情绪的眼眸，仅仅一瞬，他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心中不由阵阵刺痛，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的。承载如此多的蛊毒，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培育者不可能不做防范。
  这孩子完全就是按照死士、人形兵器打造出来的。
  “孩子，我喂你......”
  毕渊牵动着嘴角，硬生生挤出笑容，并没有将心中的阴郁透露出来。端起鸡汤，用勺子轻轻喂给少年。
  接下来他更加验证自己的猜测，少年需要通过“指令”才会做出反应，
  对于过于复杂的话语并不理解，只能执行简单的指令。
  比如当自己说出“吃”的时候，他才会开始食用。
  自己如果什么话都不说，即使鸡汤放在少年的身边，饿到昏厥恐怕都不会食用。完全扼杀天性本能！
  究竟是何等惨无人道的势力？
  了解的越多，毕渊的心便愈加沉重。
  “慢点吃，锅里还有。”毕渊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脑袋。
  少年身体一滞，但并未抗拒，遵从着指令将剩下的鸡汤尽数喝下，那些骨头也被咬碎一同吞入腹中。
  毕渊默默地看着，并未阻止。他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忧虑。
  他深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虽为异人，但一生碌碌庸庸，没有什么大作为。

  护这孩子一时没问题，但想要护他一世，恐怕是祸非福，他有这个心，却没有这种能力。
  如此便需要寻求一个能抗衡这孩子背后势力的存在，这种势力在毕渊的印象里有很多。
  虽自知是一个平凡人，无聊至极，但为了打发这种无聊，毕渊喜欢结交那些不平凡的人。
  似乎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同和自己的存在。
  但他时刻牢记一点，不会认为和这些人待久了，就自以为和他们一样不平凡。
  他的这种处世之道让他多了很多朋友。
  一些自认受他指点的人更是私下里尊称他为“老师”。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其实有着一个巨大的关系网。
  对异人界，无论是老牌势力还是新兴势力都略知一二。
  不到片刻他就将一些势力罗列出来：
  天师府、武当、少林、四家（陆、吕、王、高）以及那个为了平衡异人势力的哪都通公司。
  异人界的顶尖实力自然不止这些，但再多的他就说不上话了。
  作为鬼门一派的传人，他也有一门绝技傍身，名叫鬼门针。
  据说是由扁鹊所创，经由各类名家增补最终编练出十三针，可治人亦可制人！可以用来当作针灸治疗人，也可以封人穴位，使其失去行动力和防御力。
  一般的护身法器也无法阻挡鬼门针的进攻。
  只是在毕渊的手中，鬼门针更大的作用是救人，而不是战斗。所以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医生。
  一个没有行医资格证，但靠着一身手段救人无数的中医。几十年来，为他所救的人无数，其中便包括四家这类家族势力。
  天师府、武当、少林这种传承久远的门派都有着自己的疗伤救人手段并不需要他。将三门列入其中则是因为此三门相比于其他门派势力更加好说话。
  最终经过毕渊的筛选，首先排除的便是哪都通公司。
  且不说那里本就不是一个什么好去处，只说这孩子的特殊之处，让公司的人发现便不堪设想，就算不原地消灭，
  也不会放任自流，更大的可能就是将之囚禁入那个异人收容所——暗堡！
  这孩子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毕渊不想亲手将他送入又一个牢笼中。
  无亲无故，却身负这么强大的力量，这孩子最终的结果可以预想到，
  会成为公司一些人手里的武器，耗尽最后一丝价值后便会销毁。
  这是很可能发生的......
  见识过太多阴谋算计，人情世事的毕渊最不相信的就是人性。
  排除掉哪都通公司后，他又先后排除武当、吕家、王家、高家。最终留下天师府、陆家、少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排除武当是因为有天师府这个更好的选择，
  排除吕、王、高，同样是因为有陆家这个更好的选择。四家中，名声最好的自然是被世人赞誉“一生无暇”的十佬之一——陆瑾陆家主。
  至于少林，则是因为有解空大师。如果世间真有佛的话，他就是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真佛。
  灵隐寺。
  “啊秋~这是谁呀，又在想老和尚我，唉，这一天两天的，老和尚我的命苦啊！一个徒弟打师父，一个徒弟要离家出走，唉，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个又瘦又矮的老和尚坐在寺门前叹气。
  他身着一袭黄麻僧衣，脸上的皮仿佛都快垂到下巴，一脸哀愁地看着远处正在收拾包裹的宝闻和尚。
  “师父！你放心，等我下山打死那个孽障，再来给你请罪！”
  宝闻和尚闷声道。
  解空和尚闻言叹了口气，“宝闻，我让你戒嗔，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宝静又有什么分别呢？佛家何为，经书万卷，往常让你背诵的你莫不是全忘了？”
  “师父，我没忘，就是忍不住......”宝闻和尚最受不了师父叹气，那感觉比让他多背十遍华严经还难受。
  解空和尚淡淡道：“昨日佛祖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方得无上真妙谛；
  今日小僧以一身修为替弟子开悟，不求破其我执，只求其能存悔悟之心，持戒之心。
  这是我的修持，......宝闻，你要破我修持吗？”
  扑通！
  宝闻和尚闻言立刻跪下道：“师父，师父，弟子不敢啊！弟子只是想给您出口气，没有别的意思......”
  解空和尚缓缓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不省心的玩意忽悠住了。
  不然就凭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可拦不住这个身材魁梧，怒目凝眉，一副佛家护法金刚的徒儿。
  “好了，为师累了，送我回去吧，唉！为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我午觉都没睡......”
  “好嘞，师父，那佛经？”
  “看在你那么诚心的样子，就不罚你抄了。”
  “哈哈！谢师父。”
  “可别等我睡觉了自己偷着跑，如果敢去找宝静的麻烦，当心我把你逐出师门！”解空和尚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师父，我不会主动找他麻烦的，但如果他敢来找你麻烦......”宝闻和尚挑了挑眉，话不说完。
  解空和尚心中呦呵一声，这憨货跟谁学的，还是以前一直小瞧这个大弟子了？还知道话留半截。
  打了个哈欠，解空和尚摆手道：“那和尚就不管了，随你处置，嗯，记得揍狠一点，别把他打死就行。”
  “得嘞！”
  宝闻和尚目送师父回去，握了握拳头，哼哼道：
  “肖自在啊肖自在！可别让我下次遇见你，到时候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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