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乞巧节
六月里,元州湖中荷花绽放。碧色接天,点点粉色坠落其中,映着蓝天如墨画。不过池铮政务繁忙,他在处理戴仁发留下的烂账,理了好久才算好。
恰值乞巧节来临,池铮终于决定放弃处理账本。他决定要去过乞巧节。
乐苒吐槽:“乞巧节多为有情人的节日,你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节日自古流传下来,谁规定只许有情人过?难不成我没有心上人,我连过节日的权利也没了?”
乐苒不欲与他争辩,反正他过是他的事情,与自己有何干系。谁曾想,他硬要拉着乐苒去元州杨柳畔的月牙湖看荷花。六月元州荷花已经盛放,他实在是繁忙,如今七月已到,他决定不能再错过。
月牙湖因形状弯似月牙而得名,官府修湖心亭,观赏者可做船去湖心亭。若恰逢烟花盛开之夜,于湖心亭观烟花,只见天际墨色翻涌下忽然跳跃出无数闪烁的火光,久久不灭,甚为梦幻,是多数人梦寐以求而难得的一面。
池铮正拉着乐苒走在月牙河旁的石路上,岸上柳色青青,湖中荷花身形袅娜,摇曳生姿。
池铮买下一艘船,赶走老者,只打算自己带着乐苒滑到湖心亭去。乐苒看着碧色的水面,波澜不惊。她抿唇,看向已经上船的池铮,迟迟不敢跨出那一步。
她始终没有上船,眼前飘忽,脑海里模糊的画面拉扯着清醒的她,想要将她撕裂成两半。
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仍然平静。
池铮见她迟迟不动,以为乐苒害怕。他伸出修长的手,笑着保证:“不用担心,船不会翻的。再者我会水,你若不会,我带着你,绝不会让你受伤。”
乐苒悄悄握紧垂落在身侧的双拳,死命揪着衣袖,指甲泛白。她声音微微颤抖,支支吾吾不成声:“我……”
池铮终于发觉到不妙。他看着乐苒泛白的双唇,他跳下船,来到乐苒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像是在百般确认:“你怕水?”
“我……”乐苒也不是很清楚,她双手抱着脑袋,虚弱地摇了摇头,像挣扎在深沉的痛苦中,“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在青水镇便见过青水河,我……我当时都不觉得害怕。可我觉得看着湖水,我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池铮将乐苒抱在怀中,他微抬下巴定着乐苒的额头,轻轻拍打着乐苒的脊背,柔声道,夹杂着无限的心疼:“我们不划船了,我们不去湖心亭,我们不去了。”
苒苒,我该拿你怎么办?
老者见两人离开,急得连草帽都没戴好,他方才摘下来在路边乘凉扇风,没想到两人会忽然反悔。
“客观,你们不坐船了?”
池铮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他没理会老者的话,拉着乐苒直直往远离月牙湖的方向走去。
老者嘀咕:“真真是怪事!”
直走到柳树下,乐苒停下闭眼深呼吸做调整,觉得有所缓和之后方睁眼,忽对上池铮深沉而担忧的神色,她有些微愣。
池铮问:“怎么样?”
乐苒摇摇头:“尚可。”
乐苒道:“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了。”
虽然每次都很愤恨池铮总是拿自己书童的身份来让她陪着池铮玩乐,但她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不喜欢。青水镇的生活太枯燥无味,而乐苒其实也只是个小姑娘,尽管已经二十三了,可那不是她玩心泯灭的理由。
“……”
池铮有些不悦,为乐苒的言辞不悦。
不能游湖,即不能去湖心亭,池铮有些叹息他准备的惊喜用不上了。白天里,两人最后选择去月牙湖外向湖心延申的长廊上上看荷花。
乐苒其实也没见过荷花。青水镇有青水河,但从无人载过,算起来她其实见过的东西少之又少。
碧色接天,点点粉色坠落其中,映着蓝天如墨画。
当夜幕降临时,元州城的大街小巷处处挂满花灯,奇形怪状,照得元州城亮如白昼。
他们去买花灯,穿梭于阡陌中。乐苒既是陪玩者也是跟班,因为池铮买了好多的花灯,全部丢给乐苒拿着。乐苒愤愤不平,暗中朝池铮扮鬼脸,在池铮转头之前又恢复如常。
漆黑的夜色下,于乐苒眼中,月牙湖更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激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点都不自在。
池铮无奈,只得自己去放花灯,承载着乐苒的美好祝愿以及他自己的美好愿景。
湖中飘荡着许多花灯,星星烛火摇曳,随风飘荡向与天融为一物的天际,两者混为一体。动与静的结合,潜藏着无限的生机活力。
他们站在杨柳树下,池铮拿出方才在集市上买来的萧,忽然吹了起来。箫声悠远,浑厚沉重,像远古吹来的浑浊的风,像老者悠悠的叹息。
池铮立于树下,英俊的面容一半隐于朦胧夜色中,有飘渺的谪仙之感。他墨眸深邃,亮如星辰,熠熠生辉。
乐苒心跳微微加速。等池铮吹完一首,乐苒才轻轻问:“你会吹箫?”
“嗯。”池铮笑了笑,眼里藏着无限情深,悠远的目光瞥向天际流动的深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1。年少时有心悦之人,奈何我与她身份为天壤之别,不敢向她表明,只默默藏在心中。她爱听萧声,我便学萧,不求她能注意到我,只盼能解她愁绪,逗她欢乐,便足矣。”
乐苒轻轻问:“她唤长乐吗?”
见他惊讶,乐苒虚心解释:“冠礼之时你醉酒,我听见你在唤这个名字……”
“嗯,是她。她承载我年少所有的欢喜,是我年少时唯一的惊心动魄与向往。”
长乐长乐,一生无忧无愁,想必她必定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也必定很优秀,否则像池铮这般聪慧的人,怎也会自惭形愧呢?
不过——
乐苒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池铮深情款款的双眼。她想起那夜那模糊的一吻,其实算不得吻,只是池铮的嘴唇忽然刮过自己的耳朵,那完全是意外!
她默默转移话题道:“那你如今已为贵胄,为何不去找她?你们曾经是云泥之别的身份,可如今你也已是人上人,又有何惧呢?”
“我去找她了。我一直在找她,只是我也害怕……如果有一天,她忘记我怎么办?她不知道我是谁,忘记所有关于我们的往事,忘记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乐苒不甚在意:“那便重新再来好了。忘记过去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老天爷在给你们创造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是的,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的勉强。若当真喜欢,为何不去试一试而要有那么多的顾虑?人生短短几十载,能遇见喜欢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你说得对。我的确觉得很庆幸,她本来有心上人,若真的忘记了一切,那也包括她的心上人。所有人之于她而言,皆是陌生人,那样我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乐苒忽然闭上嘴巴,她很想撤回方才那句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她怎么知道,原来池铮喜欢的人居然有心上人,那她方才不是在教唆人家去破坏别人的感情吗?即使当真是那人失忆忘记所有事情,可……可趁此机会追求,那和趁虚而入有何区别?
乐苒小声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怎么可以破坏别人的感情呢?”
“苒苒,我是不是同你讲过,我最不喜欢看别人成双成对了。”
“……”
乐苒笑笑,当她没说,当她没说。
她早知道池铮不是什么好鸟,干嘛要和他讲这些通情达理的话,别人又听不进去。那死脑筋,跟驴一样倔!
“不过,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痴情种。”
思及此,乐苒心中默默哀叹:池铮居然有心上人,还爱得那么深刻。那若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借着男儿身的身份与他同床共枕过,他岂不是无意间犯了对感情的不贞之罪?
他应该不会杀自己吧!
乐苒心中惶恐,像是做了亏心事,此刻的她很有逃窜之心。
谁知池铮忽然笑道:“不算不算,我已经变心了。我现在特别喜欢苒苒,玉树临风又心地善良,文武双全还医术精湛,几番救我于生死为难之间。这样的好苒苒,我怎么会不喜欢呢?若是苒苒是断袖便好了,本公子一腔深情无人诉,也甚是可怜呢。”
“……”
旁边有一对情人正蹲在湖边放花灯,男子道:“霜儿,等我弱冠我便向父母请求去你家提亲下聘。我们此生永不分离。”
女子感动地抱住男子,两人神情相拥。谁知身旁的池铮忽然抖了抖身体,面无表情很是嫌弃道:“肉麻死了。”
他凑到乐苒身边,低声吐槽:“苒苒,以后若有男子对你说这种情定三生不可负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真不真假不假,全凭一张嘴罢了。内里心思千肠百转,实则隔着一层皮,隔着一整个人生。对了,是平安幸福;错了,则是地狱人间。老人言‘人心隔肚皮’还是很有道理的。”
“当然,像我这样的男子也许可以考虑,毕竟我向来说到做到。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乐苒额角青筋直跳,她忍着不讲话:您可闭嘴吧。
放完花灯,乐苒提议要回去,谁知池铮道:“再等等。”
乐苒不明所以,直到天际骤然亮起一大片亮光,各种烟花盛放,五颜六色渲染那半片乌黑的天际。
乐苒失神看着,殊不知烟花是她眼中的画卷,而她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最后,池铮将萧挂在柳树上,乐苒不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池铮笑,故作神秘地讲:“我的心愿已达成,这支萧便留此做个纪念。柳树之下,权当作是留下之意。”
乐苒心想:池铮达成了什么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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