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审讯
戴仁发默默无言,他的恐惧感又上来了。上次在盐场,池铮也是客套地向盐场负责人讨教,随后便成了讨伐。
言罢,乐苒继续将糙盐奉上,然后默默看池铮先声夺人。
“本官曾无意间走访过,向在座其中几位商贾买了一份盐,不过本官甚感疑惑,思虑良久仍不得解,如今倒是想亲自向这几位商贾讨教一番,不知能有这份荣幸?”
此言一出,惊炸四座,邻近几位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池铮笑道:“不必惊慌,我曾乔装去过这位商铺,也和这位商贾见过面,想来他应该不会忘记我的脸,是吧?这位……”
他目光在四周巡视一番,然后直直落在某人身上:“葛商贾?”
那人眼神闪闪躲躲,不肯直视池铮的双眼,他的确见过池铮,清晰地记得他的样貌。所以在听到他的自我陈述时,他始终沉默不言,只是跟随大众,机械地做着动作,不让自己同别人格格不入。
见那人没反应,池铮笑着,眼里的笑意愈发浅薄:“正是坐在右侧第四座的那位,本官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本官尚算年轻,记忆力还可,不至于老眼昏花,认错人。”
池铮在自我调侃,给那人一个台阶下。
那人得旁边人的提醒,知躲不过,只能扭扭捏捏地起身,虚虚道:“大人。”
池铮微笑:“不必站得如此远,这般问也答得不清楚,本官问也不方便。”
见他不愿走动,池铮则站起身,做走动状:“嗯……那本官下去也行,总归是问,谁来谁去都一样。”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这人身边,他想了想,顿了片刻:“嗯……你是葛永芳吧?”
身边的任稍微有些坐立不安。
葛永芳战战兢兢点头:“正是草民。”
池铮举起手中绣帕包裹着的盐,温声问:“不知葛商贾可认得这个?本官曾去盐场查证过,也在戴大人这边查证过,他们皆否认有这种盐的来历。所以本官好奇,葛商贾这种盐是从何处来的呢?”
盐商获得贩盐经营权,不代表可以承担运输盐的任务。盐商向官府订购一定数量的盐,官府负责将盐输送到各盐商手上,盐商则代理贩卖,所得的利益按分成来上交一部分到地方官,地方则上报到中央。
当然,其中盐商仍旧是得利的。
葛永芳颤抖着手默向池铮手中的那方绣帕,画面如定格般静止不动,或是放慢了画面,在一点一点将原始原貌呈现在人们眼前。
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小人……小人……”
“不知道?”池铮的笑像来自地狱里的恶魔,“那感情好啊,本官正好有时间,慢慢等着你想起来,然后回答本官一个确切的答案,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另有说辞。”
言罢,有带刀侍卫上前,归澈领着他们将整个宴席团团包围住,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葛永芳抓捕下去,包括在座的另外九个人。他们是最初池铮查探时揪出的贩卖私盐的十人。
在座所有人皆惶恐,有人挣扎质问:“凭什么抓我?”
池铮冷着声音:“押下去。”
那些人的挣扎终究是无用功,任怎么反抗,仍是老老实实地被押下去。
他走回原来的位置,笑着拱手致歉:“抱歉惊扰了各位雅兴,本官再向各位敬一杯,以示歉意。”
这次没有人再说话。
鸦雀无声,神色既有慌张、害怕,亦有从容和疑惑。
池铮很满意这个现象。
有人忍不住问道:“大人,不知你此举是何意?好端端的抓人,怎么也要弄个明白吧?”
池铮终于解释道:“这位商贾说得极是。”
他举起手中的盐,面向所有人,除去抓捕下去的,在场也只剩下十多个人:“本官手中这种盐,既不是盐场所制,更不是别处盐场所生产。元州从来不从别地购盐,可偏偏它就是出现了,本官也甚为疑惑,这不也是想弄个明白吗?”
事已至此,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贩卖私盐,为大罪。
池铮冷着声音:“本官不与你们绕圈子,私盐一事,事关国家经济命脉,是大事。诸位既得了官府的贩盐经营权,还烦请好好守规矩,莫要借此进行些不好的勾当。在座是否有人参与此事,本官没有证据,也不想赶尽杀绝,没有做最好。国家放权,不代表你们便可以为祸一方,借着这个名头以谋私利。律法仍在,家国仍在。”
言罢,池铮向归澈摆手,示意他待人退下去。顷刻间被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庭院瞬间空了下来,本来满座宾客的席位也空出许多位置。
“诸位慢走不送。”
戴仁发站在乐苒身侧,他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宽大的官服之下看不出什么差别。
他悄悄凑在乐苒耳边问道:“这位……嗯,小公子,大人平时都是这么严肃、或是阴晴不定、喜欢恭维别人的吗?”
戴仁发想了想,他知道乐苒作为池铮的书童,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看在池铮这个冷面阎王的份上,他总不好轻视别人,毕竟能陪侍身侧,本领必定不小。
且池铮喜欢放低自己的位置去捧高别人,在云淡风轻的审问之下抓到把柄,开始致命般的质问。他总是笑意盈盈,让人误以为态度很好,实则是等着瓮中捉鳖,揪你一个大错!
他有幸经历过一回,并看别人经历,当真是身心受创。
乐苒有些无言,毕竟池铮这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她也是第一次见,他实在是太多变了。不过戴仁发倒是说中了一点,池铮的确阴晴不定,态度飘忽。
她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人不是体验过吗?怎么还来问小人?这亲身经历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吧?”
戴仁发不敢再问,连连点头。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不由自主冒出来的冷汗,心中犯愁:笑面虎,两个皆是笑面虎。
乐苒但笑不语,她从坐席中认出了谈仕清。在场所有盐商中,独独他最冷静,他态度从容、处变不惊。面对池铮无声的压迫,其他人皆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倒是他自处随意,全然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期间,他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和乐苒对视一番,示以礼貌的微笑和颔首。乐苒回敬,自顾转过视线,另看别处去了。
下了场地,池铮在回寝室的路上打发戴仁发离开,让他去备些小食,方才在席上他一点饭菜都没入口,光敬酒去了。如今一身轻松下来,这才发觉微有饿意。
此间,他则令归澈和朔风去这几家商铺搜查,完毕之后贴上封条。
等戴仁发再来时,池铮嘱咐道:“牢里的盐商好好供着,没我允许不要私自审问,不要放任任何人探视,若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
等人走后,四下里只有池铮的吞咽之声。他无声感慨:“做个笑面虎真是太无趣了,又累又假,还是花心公子最得趣。”
乐苒不接话,她其实很想吐槽,毕竟这是池铮自己亲手接下的烂摊子。
池铮又吃了一阵,他问:“苒苒,方才在席上,你怎么看待谈仕清这个人?”
乐苒想了想:“席上的他很安静,不为所动。要么是性情如此,要么便是早已知晓你的行事,心中有了把握。”
池铮凝眉:“你是怀疑有人漏了风声?”
“戴仁发即使胆小,但并不代表他老实。”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师爷。
池铮冷着眼:“不值一提。”
翌日清早,池铮吃饱喝足,才让戴仁发带自己去牢房。
牢里视线昏暗,空气潮湿,空气十分沉闷,黏黏腻腻地感觉实在不好受。且大牢应已建造多年,又年久未修,到处是耗子的吱吱声。
地表坑洼不平,昏沉沉暗无天日。
池铮命禾望他们将人关在不同的区域牢房,且令禾望他们严加看守,免得他们暗中串供,误了自己的大事。
池铮先去了葛永芳的牢房,彼时禾望正抱剑守在牢门口。
禾望唤一声,退到一侧。
狱卒拿出钥匙打开牢门,池铮带着乐苒进去,禾望则拦着戴仁发,将他打发到一个远远的位置,彻底出了这个区间。
“世子有令,审讯时闲杂人等不得在内,还烦请大人谅解。”
戴仁发有气无处发泄,他如今完全不知道池铮到底在干什么,完全没有指示,想一出做一出。如今他的罪池铮还未定,这样吊着自己,每日活在恐惧中,当真是要命,偏偏他又不得不笑脸相迎。
牢房内,葛永芳仍身着昨日的常服。
牢房窄小,稻草铺满地板,高墙之上小小的窗户之外是另一片牢区,不见天日。
池铮笑,作假关怀:“葛商贾,好久不见,这牢房的滋味待得如何?若你如实招来,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葛永芳冷着眼:“大人在说什么,小人惶恐。”
“装无知是吧?”
池铮方才令人搬了个椅子过来,从容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他很是谅解地为对方找了理由开脱:“或者的确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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