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第章为救书符思再度触怒父亲（二）

符婷读过史书，知道有此一节才想出这样一条计谋来，本意是为了给京师百姓留一条生路。她也清楚，这时并无周文帝那一纸五不入的圣旨，自己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太无情。

        因此符慎来扶也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原地说：“孩儿……”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抬起脸望着脸色逐渐发白的父亲，不敢再言。

        此时的符慎只觉一团火从里往外烧着自己，跟前跪着的，是从小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闺女，可这闺女怎的突然变得这般无情……

        “今日，陛下突然准了丁忧，说是国之将亡一应从简，命为父三日后扶柩归乡……”符慎心力交瘁的说着，慢慢捂住了额头：“几日前与几位臣工商议，借扶柩之机，将四库中的藏书尽量搬走。”放开手看向符思：“你就别操心了。”

        “父亲——”符婷猛的叩首下去，他知道父亲带走的都是什么书，后世流传下来的那些应该就是符慎此次扶柩带走的那部分，而留在京中的成为了未来的残卷孤本乃至绝本：“父亲，孩儿求您了，父亲……”

        “符思！”符慎猛的站起身来：“为父念你自幼丧母，悉心教导，却未料你……你如此……”后面难听的话终归骂不出来：“休要多言。”说完拂袖而去。

        见父亲气恼而去，符婷跌撞着追出，跟在符慎身后喊：“思儿全听父亲的——”

        扑过去一把将符慎抱住：“思儿不争了，思儿都听父亲的。”抱着符慎的腿就势滑下：“思儿让二冬准备了大车，就停在午门外半里处，爹爹只管用着……”

        符慎胸前仿如针扎，一阵痛过一阵，又一阵暖流夹着冰冷混着来来去去，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立在院中任由符思抱着腿跪在身后。

        “油布什么的都备得妥妥的，府兵也安排打点好了行李。”符婷拽着父亲衣摆，竭力控制着颤抖：“爹爹，孩儿不是狠毒，日后你便会明白，思儿这番作为是为了救更多人。”说完放了手，在地上跪着退开些恭敬的叩了三叩。

        心想着符慎今日拂袖而去，只怕离京之前不会再理睬自己。想着大正骑军不日就会围了京师，家中少了符慎等于少了主心骨。周文帝迁都在即，特地御命父亲扶柩归乡，往好处说是体恤，真正用意不过忌讳以符慎为首的一班读书人。

        之前不准符慎丁忧是芒塘山还在，周文帝还抱了一线光复希望，凡事都离不开这位忠臣。如今芒塘山没了，符慎就成了迁都大计的绊脚石，借孝义将人谴走满朝再无反对之声，周文帝也好夹着尾巴做那逃跑的君王的准备。

        这些过经过脉符婷想得到，符慎心中更是雪亮，才会有下朝回府后的哭骂。

        也正因这一出，迁都之日，周文帝会否记得忠毅伯府一家大小，会否准其跟随便不定了。想到这些，符婷心中好一阵惶恐，一阵凄凉，一阵绝望。

        “父亲这一走，不知何年才能与符思再见，还望父亲沿途保重身子。”说着又是一阵哽咽，七下八下的心乱哄哄乌糟糟顿时没了头绪：“芒塘山已经降敌，漳州顶多能坚持月余……”

        一道闪电霹雳划过脑海，将一团混沌顿时劈开，符慎脑子终于清明过来，顿时责怪起自己。眼前摆着那般艰难的局面，实不该与爱女怄气，文帝限了自己三日内离京，即将到来的举家南迁，自己走后谁人来主持。

        战祸横生之时，股肱大臣弃皇帝不顾私自离京视为大逆。若不得陛下恩准，京官绝不能离开京城半步。这限期离京搁到眼前，反倒成了恩典。

        若依着符慎心意，他绝对不愿离开，非但自己不走还会继续领着一班文人学士阻拦迁都一议。可惜文帝直接下了圣旨驱赶，若此时不走，文帝南迁忠毅伯府可以跟随，母亲灵柩犯着忌讳却是不能跟的。

        他日大正军攻入京师，自己全了忠心那是份内应当，老太太的灵柩若遭荼毒又该以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一时又想到逼走自己的圣旨，难免嗟叹……

        脑中转了七八个弯，想自己这一走，二老爷自然顶不住，一家大小何去何从全压到少年符思头上。届时，符思又该如何面对……这头想到关键，浑忘了身后满腹委屈满心依恋的闺女，只直着身子杵在了原地。

        可惜了大半月前符婷拼着挨手心的那一番劝解，丝毫没起作用。由此足见符慎忠正之心，足见古书上记载高洁文人宁死不降之气节风骨均为事实，实在令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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