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第章琼林宴

群芳阁内，一时歌舞演毕膳食撤下，身着各色彩衣的宫娥宦官鱼贯而入，换了新茶摆了时新瓜果。

        自然有人伺候各人漱口净手，好一番折腾后，一应事务方告完毕。

        依依稀稀间，符思听得正殿内有细细的声音飘出，仿佛是周文帝与人说着什么。自己隔得远了，凝神去听却根本半个字也听不清楚。

        正着急，就见一队青衣公公鱼贯而出，个个躬身疾步脚下却及轻，时而分散去到廊下各人身畔，俯身低语。

        其中一位年纪略长者来到自己身边，轻声道：“符家少爷留神了，陛下正待命题。”说罢告辞复又回去。身后一直候命的小公公自上前伺候笔墨，刚上桌的果子不知撤到何处去了。

        符婷之前就纳闷，皇帝坐那么高那么远，说的话自己能听见吗？朝会还好说都在一屋子里，遇到大节气各地官员晋见，那不得排到老远去，古代帝王到底用了啥法让所有人都听见说话的。原来学问皆在此呢，于是定下心。

        隔一阵那公公又回来，双手呈上一笺：“符大少爷可瞧仔细了。”这次立在旁边不走了。

        符婷展开字笺一看，却是对对。只见抬头上用端正隶书写着：上联：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能下？笔迹却非周文帝的。自己才接过圣旨见过皇帝笔迹，故而认出是他人所写：“这便是大正国使者的上联？”

        那公公回是：“大少爷若对出了，便写予奴才，再提一联请大正使者对。”

        符婷见上联出得实在简单，心生疑惑，遂抬眼瞧去。却见周文帝下首中深蓝衣裳少年已然出殿，正立在飞檐之下。虽瞧不清眉眼，那灼灼的目光却分明缠绕自己身上：“这深色衣衫的使者为何人，公公可知？”

        那日宣旨公公是二老爷招待，自己虽在场只是作陪，起过心思询问使者为谁终究忍住了。正常而言，大周朝一名候府少年不该识得大正使者，问，反而让人生疑。此刻她可以问，因为正与之比试，知道对手何人实在正常不过。

        符婷对大正历史实在熟悉，知晓这是战乱前最后一次大正使团来朝。来人绝对是历史上有名姓的人物，更有甚者会是号令三军的将军，开国功臣。名姓应该在历史书上读到过，难免生了好奇之心。

        “据说是大正国十二王爷，名戟城。”公公见符思一直不动笔有些急：“符大少爷，是否很难？”

        符婷听罢大惊，戟城？！大正王朝开国皇帝正荣帝？正跟自己对对子玩儿……

        低头又看，这，这果真是正荣帝出的对子？看了一阵又觉不对。史书上记，正荣帝文采卓越，其学问并不在符思之下。

        再抬眼，虽看不清眼神，却深觉戟城周身散发着逼人的气息。琢磨着帝王心思难以猜测，此刻身上又系着大周朝与忠毅伯府的荣辱，只好强按住满腹猜疑，不敢深究。

        于是取笔沾墨，认真在‘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能下？’左边写下：地为宣纸河为墨，哪个敢画？递与那位公公：“劳烦了。”

        符婷瞧不清楚戟城，戟城却将她所有举动瞧得一清二楚。草原男儿多半目光朗朗，要看护上百头牛羊，要提防野狼来袭，视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再则骑射弓马练的就是目力，戟城善使枪却藏而不露，平时多勤于练习弓马，更是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今日入宴之群臣，位高者美冠华服，职位略低者也一身大红大紫。唯独符思，因在孝期穿着月牙白的织锦绸衫，加之担忧带着晦气冲撞了皇帝陛下，老太太特意选了银线暗纹的布料，密密的绣着水波暗纹。再搭配一色的白玉配饰，纵然色淡，端是华贵非常。

        从文帝口中得知，果然是符思与己比试，戟城心痒难当。借口想看清对手，大胆跟周文帝告了罪，走到廊下。

        一眼便瞧见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间，小小少年手执毫笔捻神屏心端坐案后，一双眼睛滴溜溜在自个身上流转几个来回，急忙展颜一笑。

        无奈戟城站那位置实在不好，为何？背光呗！符思目力本不及他，从那边儿瞧来只能见其身形，无法看清面容。可惜了那一展颜，人家丝毫未觉。

        此时春光甚好，符思又身在庭中，一身银线暗纹映着春日暖阳隐约泛出浅浅光晕来。一低头，月牙白的春衫领口衬托着白嫩如瓷的颈部，绝美弧度的侧脸看得戟城浑身一紧。心潮好一番起伏：普天之下，居然有这等好看的人物。

        又见她抬首扭头，将写好的字笺递于身后太监，一缕乌丝便由肩头滑到耳畔。被和风一吹勾住红唇却不自觉，犹自含着那丝柔软和煦言语。直瞧得戟城忘记了人在何处身在何处，周遭一切浑然已不存在，眼中心中只剩一个俯首书写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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