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月国再无神人庇佑
“好，我记住了！”顾凝连连点头，神色仓皇地看着月然之。
“还有……”月然之说话已然带着轻喘，“舅舅去后，将舅舅火化，带着舅舅……还有先祖们的骨灰，一起，带到楚国，带到……河东……望月山下葬。”
“那里，是我月氏祖先曾经住了百年的地方。”
“祖父一直想要……在月国稳定之后，落叶归根，舅舅做不到……希望你能帮舅舅。”
“月国内政，劳烦你……加以照看，还有——”
月然之虚弱地看着顾凝。
她命中还有劫难，但那劫难是他们逆转时空之后，天道降下的天罚。
天罚，避无可避，若说了必定被天道反噬。
月然之叹息地闭上了眼，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那反噬落与小凝身上，情况只会更严重。
也罢。
“舅舅累了，要睡了。”月然之虚弱地笑笑，缓缓闭上眼睛。
“……舅舅？”顾凝迟疑地朝前挪了挪，手指探上他的鼻息。
月然之这一回没有应她。
他额心那月华印上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顾凝呆滞地看着眼前如神似仙一样的俊逸男子。
分明和他相处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但此时依然难受到眼眶发红，喉头梗塞。
……
沈照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
整个月华大殿的气氛不太对，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前往望月小筑的步伐，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眼眶微红的顾凝。
“凝儿？”
沈照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我没事。”顾凝干涉地扯了扯唇角：“舅舅不在了。”
沈照怔住，但想起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并不算太过意外。
他叹了口气，“我帮你为舅舅主持丧事。”
“不必。”顾凝摇头：“舅舅把一切都交代好了。”
月然之早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早已经安排好月华大殿内的事务。
大弟子前往皇都报丧，并且送去月然之的亲笔书信。
惊闻月然之离世，整个月国一片哀伤，月皇更是亲自上望月山来，为月然之主持丧仪。
得知月然之留下遗言，要火化，月皇也十分尊重，并用月国至宝琉璃金盏为月然之盛放骨灰。
月神大殿之中，看着那祭月雕像之下空空如也的作为，一身明黄的月皇眼神复杂。
“大祭司就这样去了……我月国，以后再无神人庇佑……再无神人庇佑啊！”月皇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月然之十五岁成为大祭司，三十年来兢兢业业。
无数次，月国都是通过月然之的占卜躲避海上狂风巨浪，防患天灾。
月然之医术高超，曾助大医们驱散三次瘟疫，救活无数百姓。
月国内乱之时，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稳住月国国祚。
月国皇族子嗣凋零，亦是他入深海之中求得奇药，疗愈月皇的身体。
月国的军政要务，他虽然从未直接插手，但每每在要紧的时候起到最关键的作用，甚至是与临江建立的友好关系，也是月然之助力促成。
他这三十年来对月国的贡献，比任何人，甚至是比月国的皇族都要厚重。
这样的一个人，忽然就没了。
月皇忽然无比仿徨。
以后这月国，没了这样的守护神，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顾凝神色也很复杂。
这一趟丧仪，让她知道了月然之的存在，对于月国定海神针一样的重要性。
这些人习惯了月然之的庇佑和保护，习惯了有任何危险，先行占卜，再行躲避。
而月国所有的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却全是靠月氏之人百余年来寸步不离地守在望月山上，依靠这望月神石消耗自己的寿命换来的。
百姓们习惯了被庇佑，丧失了自己对抗风险的勇敢和能力。
这月国，看似是大祭司守护百姓，百姓们崇敬大祭司和神女。
可在顾凝如今看来，却成了某种世道扭曲。
不该是这样。
她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琉璃金盏，认真地说道：“其实天灾之事，都有迹可循，只要细心留意，天灾来时，可以用有效的方法应对。”
“人祸阴诡，也并非无迹可寻，只要用心用脑，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与其信奉神祇，不如相信自己。”
月皇一怔：“你——沈夫人是什么意思？”
“月皇陛下可知道，大祭司的月华殿之中，藏了数万卷书？他守护月国多年，凭借的，从来不单单只是窥探吉凶的未卜先知能力。”
“他更多的是靠学识，靠自己的智慧。”
因为月然之深知窥探天机折损寿数，所以他更愿意用自己的智慧和头脑来解决问题，所以他比先前的月家人都活的长，活的透。
这是顾凝在月然之去世之后，去他寝殿之中看过才明白过来的。
那无数的手札，记录月国各处的风貌，记录月国各个官员的德行政绩。
那些靠大祭司占卜解决的天灾人祸，其实亦有月然之的学识和智慧作保。
顾凝诚心建议：“办学，育人，选贤任能，才能真正庇佑国家。”
“……”
月皇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长叹了一声。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好像都没怎么正儿八经用过脑子。
一切有大祭司。
解决不了就问大祭司，大祭司总有办法。
可现在大祭司没了——
他又想起月然之最后给他的那封信中说过的——求人不如求己。
虽然月然之未曾细说如何求己，但顾凝此时的说法，便如同醍醐灌顶，告知了他，到底该如何求己。
或许，他真的该多想想，到底怎么样求己。
“对了。”月皇神色复杂地看向顾凝，“顾神医，朕的瑶儿一直在这望月山上，如今也不知她的情况如何了？”
顾凝说：“她还在昏睡，但月皇陛下放心，我会尽快救醒她的。”
月皇离开后，顾凝将琉璃金盏小心地收了起来，交给一旁的玉书。
“凝姑娘！”玉书一边捧住金盏，一边扶住顾凝，“这几日为了师父的丧事，你一直都没有合眼，先去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不累。”顾凝摇摇头，便转往月然之的寝殿去了。
舅舅去世前交代过，暗格之中留了东西，她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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