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现实的人
吏部侍郎高季辅缓缓出班:“华容侯何出此言?马觊虽为吏部郎中,却只是区区从五品上,距三品尚如天堑。”
“区区郎中,当不得华容侯捧杀。”
范铮笑道:“马郎中大才,便是宰辅亦可为之,雍州别驾尚屈才了。”
太子沉默了一阵,觉得好生难受。
有何事不可明言,非要云里雾里才叫官言官语吗?
尚书右丞宇文节出班:“华容侯大可不必介怀,雍州流官,本就是朝廷正常的流程。”
太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范铮出了个风头,当了一把浑义道行军总管,转头过来不论功,倒在后头戳了一把?
想想也正常,这就是大唐风格,免得功臣飘飘然,君不见李靖、侯君集大功回朝成大过吗?
虽然想着就不舒服,可这就是帝王心术。
黄门侍郎褚遂良轻笑:“举荐李叔慎为秘书少监,是下官所为。李叔慎在雍州操劳多年,也应清贵一番,缓解劳顿。”
礼部尚书许敬宗出班,笑容可掬:“却是本官莽撞了。雍州录事参军卜塘,向有清名在外,故本官举荐他为光禄丞,因华容侯外出未归,僭越了。”
别看这两个的品秩已经不低,却只是马前卒而已。
范铮同样笑容满面:“许尚书与禇侍郎误解了。雍州,是朝廷的雍州,不是范铮的雍州,朝廷下的任何诏令,无论是否害民,雍州俱无条件执行。”
许久不出声的李世民皱眉,鼻孔里哼了一声。
竖子,不就是从你衙门里捞走两个人,气性那么大?
阴阳怪气的!
太子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虽然阅历不足,他却听出来了,“无论是否害民”不是什么好话。
“孤有些不明白,吏部可以不知会堂官,就随意调动诸司官吏?”
“此事若成常例,日后还有哪位堂官敢离衙?怕是一回来,连门子都换了吧?”
太子后面这番话,切中了要害。
曾经的鸿胪卿唐俭、现在兵部尚书崔敦礼,都有挺身为使的记录。
试问,哪个堂官不担心重蹈覆辙,出使归来,衙门却物是人非?
好不容易安置的心腹,转眼被踢得远远的;
好好的政令施了一半,物是人非,然后荒腔走板。
到底自家的衙门,是不是吏部下属的衙门?
吏部不守规矩,日后朝廷需要出使,除了鸿胪寺,还能指派谁?
许敬宗突然打了个哆唆,苦涩地开口:“臣许敬宗僭越,擅自干涉雍州官员升迁,自请陛下降罪。”
范铮笑了笑,大约明白许敬宗为何突然认错。
诸司因此不愿再为使,除了鸿胪寺少得可怜的人员能为使外,礼部也无处可逃。
说到底,鸿胪寺是承接礼部政令的具体实施部门!
若是他人为使尚可,许敬宗出使,难免辱及大唐。
这不是恶意揣测,江都之变,许敬宗哀求杀父仇人宇文化及,得免死,有前科的。
褚遂良、宇文节面色铁青。
老奸佞,你什么意思?
说好一起狂、一起扛的,你拆台是吧?
许敬宗面不改色,竟无一丝羞愧。
呵,羞愧顶啥用?
本官若不改弦易辙,将来被迫出使蕃邦、尿袴褶时,谁来替本官挡灾!
莫见怪,许敬宗就是那么现实的人。
或者再扩展一下,很多人都是那么现实的人。
皇帝有气无力地倚了一阵:“许敬宗、褚遂良、马觊罚俸一年,就此揭过。”
<div class="contentadv"> 范铮笑呵呵地说了声:“哎,却是本官多嘴多舌了,害得几位被罚,罪过罪过。”
这种自己都觉得茶味满满的话,竟能毫无羞愧地脱口而出,范铮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
至于再追究幕后?
无论是长孙无忌还是贞观天子,范铮都惹不起。
难得糊涂,也是不得不糊涂。
“太子,此番出行,可有何领悟?”
贞观天子轻声道。
太子低头沉思了一下:“突厥畏威不畏德,可以兵锋击之。”
“纵有契苾何力、阿史那杜尔、执失思力等番将忠诚,亦无改大势,草原终将起伏不定,为大唐隐患。”
这一番话并不刻意针对谁,阿史那杜尔、契苾何力的眸子却缩了缩。
尤其是契苾何力,听到契苾沙门为太子斥责的消息,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至于说契苾部被太子踢出浑义河,契苾何力唯有一字奉送:该。
“自夏州到云阳,有一路人手绕开重重关隘,手执突厥兵备,于路伏击孤。”
“此事,兵部、刑部、大理寺当给孤一个交待。”
太子语调平淡,却蕴藏春雷。
崔敦礼举笏:“兵部责无旁贷!兵部侍郎韩瑗全面追查沿途关隘,何以令贼人至云阳县!”
刑部尚书雷永盛举笏:“刑部郎中率刑部老吏追查,定不放过蛛丝马迹。”
同州刺史雷永盛与刑部尚书刘德威对调职司,在贞观朝也极为罕见。
范铮隐隐约约觉得,雷永盛入朝,大约真是与自己有关,然后才导致雍州衙门变故的?
雷永盛在同州,多多少少能指挥一些兵马,在范铮权势与威信暴涨的情况下,再让雷永盛在同州似乎不妥了。
应该是觉得雷永盛没有兵权就不足为凭了?
啧啧,可怜刘德威老倌,六十八高龄了还要外放。
老倌身子骨还挺硬朗,再熬个几年,一点问题没有。
也就是同州的距离不太远,州治冯翊县到长安城才二百五十五里。
大理少卿辛茂将举笏:“大理寺以大理正尔朱杲为首,誓将此案彻查。”
范铮心头呵呵,越是赌咒发誓的话,越发不能信。
装模作样个大半年,随时随地能让皇帝与太子看到他们在假忙,然后就混过去了呗。
谁还不是个官场摸鱼人?
“齐郡王祐请携王妃赴昭陵,拜祭母阴嫔之坟茔。诸卿议议。”
李祐的阿娘阴妃,因李祐之事降为嫔,继而郁郁寡欢,数年便撒手人寰,陪葬昭陵。
这个背负了一身恨的女子,终究是承载不动许多仇,索性永别这苦难的人间了。
李祐自身已没有什么能力,但齐郡王妃韦氏可是韦挺之女,未必就不能从韦曲借力。
但是,这关范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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