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哀戚1-2
暗流经过珊瑚,受到冲阻,变作波涛,一颤一颤打着水漩。海草挂着礁石,盘旋如藤,绿光深处,立着一双身影。
澜漾将要踏出脚步,玄紫在她身后开了口:“圣女,在下其实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根本没有希望的人?
澜漾回眸,“先生指的是?”
“为什么明知复原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还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澜漾大约听出来玄紫的言外之意,她思忖了一会儿,“其实我也困惑过,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个道理,单是这一个道理,就足以撑起全部理由。”
玄紫露出好奇的神情,“什么道理?”
“先生可知,何谓神圣?”
玄紫笑而不语,觉得此问甚是无用。他想,圣女怕是要说什么大道理吧。
可是,澜漾的答案却叫他眸色一变。
“生命,是因拯救而神圣。鲛族,人族,都如是。”
生命,因为拯救而神圣。
澜漾停了片刻,继续说道:“所以就算,那名为沉画的女子,不能为我海国所用——只要她是无辜的,是个好女孩——既已在此,大司祭和我,就断不会叫她彻底没了生路。如果她还愿意扛着伤痛,活下去。”我们,就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拯救。
这才是复生营建立之初,最根本的目的。
玄紫面容惊异,似是受到了震撼,良久,他颔首鞠礼:“玄紫受教了。”
澜漾回礼,微微一福,转身朝龙宫走去。
方才还跪在宫外的沐鱼公主,此时此刻正在小黑屋里闭门思过。满目漆黑,门窗锁死。伸手不见五指,哭喊没有人理。
“救命啊,有没有人呐!呜呜呜,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大司祭风尘仆仆回到海堡,拘梦正要接风,结果看到他手里又多了一位难伺候的主,瞬间打了个冷颤,缩头缩了回去。可是长羡没有给他当乌龟的机会,直接把沐鱼撂给他:“先把她扔进小黑屋里,关上半天。”
“”就这样,拘梦成为海国有史以来首位扣押公主殿下的祭司。他的小心脏都快颠出来了。
“啊啊啊——呜呜呜——强抢公主啊!大逆不道啊!”
“这是要把本公主逼死的节奏啊!”
“想叫我撞墙吗?”
听着小黑屋里传出的鬼哭狼嚎,拘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再不开门,待他日我出去,定扒了你的皮!”
终于,拘梦受不住了,踮起脚跑到大司祭面前,见他在观察沉画的情况,于是开口道:“大,大司祭,咱,能先把沐鱼殿下的事情解决了么?”稍后再看美女中吗?
大司祭摇摇头,打了个对半的姿势。“我说过,半天。”
“”拘梦只得硬着头皮,奔回小黑屋门口继续守着,一边蹲坑一边掐着指头熬到了半天时日。
脑袋都要炸裂,心脏就差爆浆。他慨叹。
入夜前,拘梦终于等到大司祭的到来。只见他打开屋锁,将一个食盒放在门口。拘梦的肚子适时叫了叫:我也好饿啊,大司祭,有没有我的份儿啊!不过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黑屋里射进光亮,里面的傲娇小公主已然叫喊得没有力气了。骤然见光,她反倒觉得刺眼,可是还是就着这束光亮,踉跄地扑了过来。
沐鱼一把抱住食盒,二话不说,径直打开,根本不顾淑女形象,上手抓了往嘴里塞。饱餐一顿之后,她才意识到大司祭和拘梦一直盯着她看,然后瞬间小脸红了。“长,长羡哥哥,你帕子借我用用呗。”她用娇滴滴的语气恳求。
“不行。”长羡摇头。
“为,为什么?呜呜呜,油乎乎的,没脸见人了。”
因为,那个手巾,我收藏起来了。长羡皱眉,从身后拉了一把拘梦。拘梦不明所以,只听“嘶哑”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半截袖子没了。
大,大司祭,您断我袖干嘛?
长羡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截断袖,递到沐鱼跟前。
“”沐鱼咽了咽吐沫,不再追问原因。
“不用么?”长羡见沐鱼没有接过,于是又皱了皱眉。
沐鱼见状,被自己的口水一下子呛到,干咳了好一阵,愣是没停下来,惶急之中还真盲抓了那片衣袖揩了口水顺便揩油。
拘梦呆若木鸡。他悲催地望着自己被扯下当抹布的衣袖,看着自己裸露的胳膊,迷怔了好久,终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借机问道:“大司祭,属下的月俸是不是可以涨了?”
长羡斜睨,“没事,去常服局多领两套,签上本座的大名即可。”
大司祭,您这简直就是一毛不拔啊!拘梦挥泪,哀悼他的长衫。然后两眼放光地看向沐鱼公主。沐鱼刚止了咳,看到自己用来捂嘴的半截袖子,嫌弃极了,直接丢到地上去了。
“公主殿下,那个不脏的,我今儿新换的。”拘梦哭笑不得,脸色更加难堪。
沐鱼尴尬了一瞬,不知应该如何接话,还没等她回答,长羡倒是动了口:“想出来吗?”
沐鱼抬眸,看着长羡,重重点头。
“那就乖乖听话。”长羡心道:果然没错,把她的耐性,磨了就好。
“可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老皇帝。按辈分,那是姑父啊。而且那么远,感觉好可怕啊。”沐鱼委屈巴巴,眼眶泛红。
“这次的委曲求全,我想终究是能够换得一个好的结果的。永隆娶你,并非因为他对你本身有什么心思,应该是个计谋。和亲一事,我会全力相护。”长羡想了想,感觉漏掉了什么,于是又补充道:“至于房事,想要不正常圆房,也不是不可以。婚后扮个失宠的妃子,也好办得很。”
瞬间,拘梦和沐鱼都僵了一僵,仿佛遭雷劈了。
大司祭,这也太狠了吧,提前演练要叫沐鱼殿下活守寡啊!
长羡哥哥,这也太绝了吧,难不成你还能叫永隆对我丧失欲望。
“至于将来——”长羡觉得还没有说完,得把这些说清楚,或许才能消除沐鱼的恐惧心理,他没留意到,身边俩人脸都垮了。“按预定计划,大事成时,我会亲自将公主接回。”
走一步算三步,不愧是我大司祭啊!拘梦喟叹。
这是要刺杀永隆的节奏么?那我岂不要变成遗孀了?沐鱼惊呆。
还没等两人迷瞪过来,长羡便拎着沐鱼入了主殿。“带你见个人,好生待她,于你定是好事。”他走到沉画的床榻前,又仔细察看了一番,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他不能再把沉画的伤口剥开去看。
“她怎么了?”沐鱼看着眼前那人族少女,本以为是奄奄一息,后来发觉好像是暂时昏迷。
长羡沉声:“骨毒所害。”
骨毒?跟长羡哥哥你小时候中的一样么?“还有救吗?”沐鱼作为海国皇室宗亲,自然知道当年保卫战的凄惨历史,但是她也仅是知道而已,并未亲身经历,确切地说,战争刚结束那时候,她还是刚出生的襁褓婴儿。
“她,余毒无解。”长羡的嗓音有些沙哑,沐鱼仿佛觉得从中听出了悲凉的音调。她抬眸问道:“那,那她会死掉吗?”
“暂时不会,只是,她醒来之后,每分每秒都会像在承受酷刑那样,极其残忍,而且还要在剧痛中承受治疗的痛苦。”会非常,非常折磨。
沐鱼本想脱口一句:所以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看到大司祭的神情,眸光灰暗,似是哀戚,这是她从未从她的长羡哥哥身上看见过的。以前,她只觉得他厉害,从未想过他脆弱。她忽然觉得于心不忍,同病相怜亦或悲悯同情,无论哪种感受,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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