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草原上的星夜是极美的。

        她坐到河边的石头上，脱下鞋，赤着脚丫子，把脚浸在水中。

        那潺潺流淌的水波就像来自母亲温暖而柔软的爱抚。

        鼻翼间萦绕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

        她抬起充满敬畏的眸子注视着璀璨星空。

        这一刻，她感到所有的烦恼都悄然消失。

        墨蓝色天际满缀着钻石般闪烁的繁星，明澈的星光洒满静谧的河面，水面上银光闪闪，那是星星的影子。

        草原上的风拂过水面，掠过芦苇丛，雪白的芦花随着微风俯下脑袋，就像幽暗的波澜起伏的大海上托起的白色浪花

        曾经她生活在一片死寂当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与她作伴。

        可现在，她倾听着天籁之音，那是由芦苇晃动发出的飒飒的风声，草丛中传来的蛐蛐的鸣叫声，轻盈的水波的吟唱，以及从远方的群山间传来野狼的嚎叫声这是一个充满着生机的世界，她深深地沉醉其中。

        “你还不睡？”

        一道清脆利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啊，”程雅雯扭头朝身后望去，那是十四号，她长得十分清秀，脸白白的，红扑扑的，一双不大却是清澈、明亮的黑眼睛。

        与其他人不同，队伍解散后，她就爽朗而热情地领着程雅雯在营地里面走了一圈，介绍各种生活细节，同时没忘记补充一点儿这里的潜规则。

        “十四号，”程雅雯抬起手来招呼她，“过来坐一会儿，再陪我说会儿话，待会儿咱们一同回去。”

        “怎么，睡不着？”她的脸上露出善良、开朗的笑容，走了过来，在程雅雯身旁坐下，随手还给她披上一件披风。

        “谢谢你，”程雅雯心里很高兴，十四号是她的邻床，从今往后，她们俩肯定会经常在一起。“一切都很顺利，我一到这就有了朋友。”她心里想着，脸上露出诚挚开朗的笑容，“十四号，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显得有些诧异，闪亮的目光落在河边绿意盎然的草坡上，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萱萱，”

        “多美的名字。”程雅雯凝视着璀璨星空，以及月色清辉下，泛着柔和的银灰色光泽，连成片的草地，不由得想起了辛弃疾的《踏莎行·萱草齐阶》。“萱草斋阶，芭蕉弄叶。乱红点点团香蝶，过墙一阵海棠风，隔帘几处梨花雪。”

        “我叫程雅雯。”她扭头望向萱萱，“私底下我们就互相称呼名字，你可以叫我雯儿，我就叫你萱萱。”

        “雯儿，”萱萱那张白皙有些许斑点的脸突然飞起了红云，“你和郭大人一同过来的？”

        “嗯，”程雅雯盯着她，从她那羞涩扭捏的神态猜出了个大概，“郭大人身材魁梧，一表人才，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里的姑娘都喜欢他，”萱萱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喜欢他吗？”

        “怎么会？”程雅雯连忙晃晃脑袋，暗暗笑道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的人，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束芦花，“你们都已经认识他很久了吧，我昨天第一次见到他，今天就过来了。对我来说，他是郭大人，是师傅，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再说，我心里早就有人了，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

        “可萱萱，”程雅雯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睛调侃道：“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知道他是不会喜欢我的，”她苦笑道：“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的世界没有女人，只有兄弟、敌人，以及其他人。我就是丝毫不能引起他注意的其他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他？或者说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这里的女孩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他呢？”

        “你喝过酒吗？喜欢喝酒吗？”见程雅雯不解地摇了摇头，她怅然若失地继续说道：“每个人都说酒喝多了不好，可好不好，该不该，想不想，能不能，完全是两码事儿。”

        程雅雯深有同感，欧阳云飞已经把她抛却脑后，可她依然想念他，想破头为他找了一大堆他没能出现的原因。

        “他一定在长安，或者在什么地方，也许时空穿梭的时候出了差错，他跑到其他年代去了。他一定在找我，而且找得很辛苦。只是还没有遇到，缘分使然，只要我们彼此一直坚持，终有一天，一定会见面的。”

        想到这，泪水禁不住涌了出来，在那模糊的视野中，她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凝视着深邃无际、逐渐清晰的星空，仿佛看见了那张白皙俊朗的脸庞，他正注视着自己，“会遇到的，”程雅雯喃喃低语着。

        “萱萱，”程雅雯若有所思地说，“这里的女孩来自哪里？她们的亲人知道她们做些什么吗？”

        “我们都是孤儿，”她平静地说着，似乎孤儿是件极平常的事情，“一号，”她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她阿娘用劈柴的斧头把她阿爹劈死了。

        说到这，她用手比划着，“她所以要劈死自己的丈夫，因为那个男人是个酒鬼，一喝醉酒就揍她。有一天，那个男人又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她刚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再也受不了了，在柴房里找到了把斧子。从此以后，一号就成了孤儿。”

        “二号，她家里有五个兄弟，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只能把她卖了，女娃子都是赔钱货。”

        “三号，你看她叽叽喳喳的，很快活，她阿娘是那种女人，那种女人，你明白吗？”她突然睁大眼睛说，“她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太可笑了。”

        “这里头九号，你有没有发现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程雅雯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萱萱用鄙夷的神气说，“她爹是隋朝的来大将军，秦王的手下败将。除了九号，我们过去的生活真是糟透了，自从遇到了郭大人，是他救了我们，让我们生活在这里，他是我遇见的所有男人里面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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