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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36


令薰的妈妈是个女强人,来了之后直接给令薰扇了两个耳光子,吓得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儿愣在那儿半晌。

        “熏儿!”熊斐突然惊呼一声,我这才发现令薰的耳朵流血了。

        “送医院,送医院!”子严最先反应过来。

        “不用你们假好心。”令薰的母亲直接拉起令薰走了。

        我们本来想跟上去的,却见级主任摇了摇头,我们只能作罢。

        令薰的母亲走了之后,级主任缓缓的坐回椅子里,斟酌片刻后将我们一帮人赶到了门口,才说:“各位家长,虽然孩子有错,但是我不建议刚才令同学家长那样的处理方式。孩子嘛,要慢慢教。况且几个孩子也就这次考的不理想。我叫各位来的意思呢,就是你们多了解孩子们的想法,然后疏导疏导他们的思想。这一次全县考的都不好,大家也知道这次地震挺严重的,孩子们的心理都受了影响。”

        我们在门口隐约能听到级主任的声音。

        “对不起!”斯寒又开口道歉。

        “不要道歉!”我们几个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可能是级主任替我们求情的原因,老木对我前所未有的和善。还说让我不要有压力,平日里多照顾斯寒,说他刚失去父亲,应该会很难过。

        我和姑夫将他送到车站的时候他突然说:“木易,你跟斯寒一起读了多少年书了?”

        “12年。”

        “真是难得,他说这次考试你又为了他放水。木易,你那样会害了你的兄弟。”

        老木说完直接上了车,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

        老木一直很清瘦,以前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如今却是上个车都有些吃力。他用手抓着门框,费了好大劲才上去。

        “爸,我会努力的。”最后我对着他的背影喊。

        “嘴上说的我可不信,回去吧!”他坐到了座位上拉开了车窗跟我们告别。

        “嗯,爸爸再见!”

        “再见!”

        送走了老爸之后我坐着姑夫的车回学校。姑夫又开始了他的八卦王模式:“小易,你和云也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看一眼后视镜里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明白我姑当年怎么会看上他这种不着调的家伙。

        “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儿啊?高一那会儿我还觉得你挺勇敢的,我还想着,高二可能就能将女朋友领回家让我们看看了。结果呢,这都高三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姑夫,你是高中老师吗?”

        “是啊!”

        “校长几次三番强调杜绝早恋,你这样真的好吗?”

        “明着不行,咱来暗的。小子,找媳妇儿这种事情,还是得乘早。你看我跟你姑姑,我们5岁就认识了。”

        “咳咳咳咳咳咳!”我瞬间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了。他说的没错,他们从小就认识,是娃娃亲,据家里人说,姑姑五六岁的时候,她公公一来,就跑过去坐在她公公怀里,让她公公喂饭吃。长大了之后,我姑姑嫌弃我姑父长得不够帅,非要家里退婚,是爷爷拍桌子才将事情定下。

        “你别激动嘛!”

        “我们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我抽了抽面皮,回一句,心说:你就吹吧,要不是我爷爷看着你老实可靠,哪有你的媳妇儿?

        “是时代不同了,你表妹她才上初中,整天说谁谁是校草,谁谁长得好帅。我跟你姑姑都快愁死了。”

        “姑夫是怕表妹被校草拐走啊?”

        “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那你当年随便找一个得了,干嘛非要追我姑姑。”

        “她长得好看。”

        “那不就结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夫,你也别太操心,表妹她有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但愿,诶,我又被你小子带偏了,你老实说说,跟云也有没有戏?”

        我扶额长叹,这老狐狸,真是太执着了。

        最后我只是应了两个字:“没戏!”

        “这么绝对?”

        “苏岩喜欢她,跟你和姑姑一样,小时候就认识了。”

        “所以你就放弃了?”

        “我目前只想上大学,其他都不重要了。”

        于是,我跟姑夫的说话就此打住。

        回到学校,操场上依旧人来人往。我坐在看台上望着那红白相间的跑道。忽然记起大一秋季运动会的时候,我为了让云也跑完3000米而陪跑的事情。

        学校明文规定不让陪跑,但屡禁不止,我看云也确实跑不动了,才过去给她加油打气。甚至到了最后,是我拉着她跑。

        当初训练的时候她说她想拿奖,所以我想帮她拿那个奖,跑到了最后,她脸色特别不好。

        于是我开口低声劝她:“云也,万一不行就慢慢来,这个奖咱们不要了。”

        “说什么呢?你们男子800米预决赛快开始了,你不用准备吗?”她说着直接推开我,自己跑了。

        “请男子组800米预决赛的同学到2号检阅处进行检阅。”

        “云也,那我走了,加油!”我握拳示意她加油,然后才离开。

        我不知道倒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但是我知道,那天我拿了800米男子组第一。学校的奖励是一个笔袋,最后我将那个笔袋送给了云也。因为我知道,她特别喜欢那个笔袋,她说她想给她一个朋友一个特别的礼物,自己买的太俗气。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拼命想要的那个笔袋,是送给苏岩的。

        我是爱云也,但是自从苏岩出过事之后我真的不敢爱了。如今我们三个都相安无事,应该是属于最好的状态。再者,我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对凌斯寒的占有欲近乎偏执,所以,我只能尽管其变。

        思绪飞转,我又记起这次子严的父亲同他说的话,他虽然没有特别严肃的批评子严,但是临走时说了一句:“子严,到了你这一代,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没有资格任性。”

        他说的没错,好好学习,是我们跳出那矿区唯一的机会。我们那边因为有煤矿,所以衍生了电厂,可是那些都属于重工业,倒底能支撑多久谁也说不上。最近几年环境问题日渐凸现,电厂动不动就停业整顿,下岗的职工一批接着一批。我父母之所以还能留在电厂,是因为我父亲当年是从军区退下来的转业军人,所以才会受领导照顾些。子严的母亲、简一的父母可都没有那么幸运,几年前就全部下岗了。

        简一的母亲这次发了很大的脾气,我在车站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吵架。

        “简一,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断了,给我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妈,你说什么话呢?别的不说,我和斯寒还有木易,是多年的好朋友。”

        “好朋友?儿子,这个世上除了利益就是金钱。”

        “妈,你当年让我跟木易做朋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年让你接近他,是因为他学习好,可以带动你学习的积极性。现在不行,尤其是木易,他被凌家那小子给带坏了,你最好离他们都远点。”

        “我知道了。”简一说完转身离开。

        “离他们远点,下次要是考试还考不好,我就去找他们家长。”

        “妈,你这是蛮不讲理。”简一转头,拳头紧握着。

        “那你给我保证,不要再跟他们来往。”

        “我再不跟他们来往,您满意了吧?”

        母子俩争吵的时候我就在候车厅,通过窗户看着他们。我老爸和我姑夫还默契的开口安慰我说,没事,大人总是更功利些。

        其实我也明白简一他母亲的良苦用心和作为一个母亲望子成龙的心情。

        简一本来还有个姐姐的,比简一大了10岁,03年非典的时候去世了。那会儿她姐姐正在北京上大学,医科大,刚好在医院实习,属于不小心被传染。所以,简一的母亲对自己孩子身边的人总是存有特别的戒心。

        非典时期可谓是搞得人心惶惶,我妈在非典期间每天给我熬板蓝根水喝,到现在说起板蓝根都能让人连连摇头。

        学校每天开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量体温,然后是让我们爬着,带物喷雾消毒,等整个消完毒,浑身都湿哒哒。

        那个时候,我因为感冒,还被老师遣送回家呆了一个星期。

        我胡思乱想着,在台阶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还好走的时候姑夫替我请了假,不然级主任肯定会来抓我。我不知道的是,我在台阶上坐了一下午,云也也在操场的拐角处站了一个下午。

        那天,直到上晚自习的时候斯寒打电话找我,我才回去。

        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也都为了自己的前途各自努力着。一直以来,我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安,但是倒底源于何处,我却不得而知。

        斯寒总跟我说他又梦到木槿了,我笑着说我还经常梦到大爆炸呢,你像个男人了,已经开始做春梦了。他只是看着我苦涩地笑笑,然后不再说话。

        高考结束的时候,我们几人约了去青城山玩。

        青城山可以俯瞰我们整个县城,山上有家寺庙,香火还挺旺的。子严开玩笑说别人都是考前来拜佛,我们几个倒好,考完了才来。

        苏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点了香递给我们几个。我们几个都作揖,将香插在了香炉里,各自默默许愿,然后叩首起身。

        在寺庙后院的旗杆旁,云也突然拉住我说:“木易,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我笑了笑,觉的她有些奇怪。

        “你想开了就好,人在自然灾害面前就是渺小的可怜。我相信小槿跟我爸爸一样,她去了一个很安静,没有任何烦恼的地方。”云也抬头望着天边懒散的云朵,将语气房的很缓。

        她的那句话信息量太大,我在那儿反应了半天,到了最后泪流成河。

        是的,她说的没错,小槿死了,在地震中死了。而我,自己臆想了一个活着的她,那个乐观又开朗大方的她。那日凌斯寒的父亲出事之后,我有短暂的记起过事情的真相,后来的日子只是在自我封闭、自我欺骗。

        那晚,我在洞里进进出出爬了五个来回,带出去了五个孩子,活了只有一个。而小槿是那个伤的最重的,腰断了,她在见到我,托了一个心愿之后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说:“哥,你出去了能替我亲亲寒哥哥吗?就像我小时候那样。”

        我最后点头应了下来。

        所以,从那天之后,我便时不时的会成为自己臆想中的那个小槿。大家都觉得我那样自我封闭挺好,所以将事情隐瞒了下来。直到今天,云也亲自揭开我的面目,将我的伤口撕的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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