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暗度陈仓
辽国公主在大周眼皮子底下亲自来见南唐使团，兹事体大非韩况所能定夺，所以他一路上有意回避两国联合的正规话题，只是谈些江南塞北的风土人情。
在柴荣的地界上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这哥们儿武力值充沛，发起狠来可顾不得许多。这些不光韩况知道，辽人也门儿清。
呂不古在距离开封城五六里的一个小镇上停下来说道：“韩况！你自己入城吧，我们先在此住下明日一早再进城。”
韩况有些不解，现在天色尚早，完全来得及入城，不过他也不好多问，只是说道：“那你们进城以后怎么联络我们啊？这几日使团几位大人白天应该都在宫中，只有晚上有时间。”
呂不打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进城后自有办法联络到你们，你回去后和几位大人先通个气儿。”
韩况点了一下头，拱手拜别之后就策马往官道奔去。他进城之后本来是想再去秦桓居住的小院去看一下的，但又恐老友相叙太久耽搁正事，于是就在街边铺子让切了半斤牛肉要了几个烧饼，外加一碗羊肉汤，打算吃完晚饭再回驿馆。
当他打着饱嗝儿站起来的时候，余晖刚刚淡去，天色已经擦黑，远处的行人都看不清楚了，只有嘈杂声如故。
此时三位大人还在宫中未回，刘童询问韩况这大半天的行踪，被他几句话给支吾搪塞过去了。
韩况在驿馆小院里散步直到月亮升起，吴王李弘冀才回来。他顾不上打招呼，上去拉着他们三个就往房间里引，还不忘回头说道：“刘童！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刘童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吴王等他发号施令，吴王点头之后他才出去把门关上在门口把守。
韩况坐下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说道：“我今日出城到黄河边闲逛，你们猜我遇见谁了？”
吴王三人摸不着头脑，相互看了一眼之后盯着韩况没有说话。
韩况自问自答道：“量你们也猜不到！我差点儿被毒蛇咬死，正好被几个辽人救了，其中一个竟然是辽国公主！”
“辽国公主？”三人惊讶地异口同声问道。
“对！就是辽国公主，她叫耶律呂不古，她此次到开封的目的就是偷偷来见南唐使团。
耶律雄已经快马加鞭回辽国禀告了详情，辽主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前来接洽。”
吴王李弘冀听完半信半疑没有说话，他看着烛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其他人不敢打扰，都默默地盯着他看等他开口。
“你能确定她们的身份真假吗？”吴王表情凝重盯着韩况问道。
韩况舒了口气说道：“应该不会有假。刚开始我并没有暴露身份，她们虽然乔装却也是一副契丹人打扮，起先她说是来见大周皇帝吓唬我。
当我突然说出耶律雄名字的时候，她们都很震惊。
哦，对了！她们知道我们在宋州城遭耶律雄行刺的事。”
“嗯，看来她们确实是辽国派来的。”吴王点点头说道。
过了一会儿韩况补充道：“辽国公主说此事她受辽主全权机宜，如有必要她可以跟随我们同去江宁拜见我主皇帝。
如此来看，我们应该尽快返回江宁请皇帝陛下和朝臣商议定夺。”
吴王听了没有说话，站起来背着手踱步到窗边抬头看夜空中的明月。
陆文澜见状说道：“我们暂时恐怕难以脱身，至少还得耽搁五六日。仓慌回去很可能引起猜疑，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韩况听了有些气馁，遂低头不语。
冯璋问道：“你刚才说她们明日要进城来见我们，这在柴荣眼皮子底下万一被发现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吴王李弘冀听了没有说话，盯着韩况看他有什么合理解释。实际上，他刚才就心有疑虑，只是怕被误会胆小怕事，故而迫于面子没有出口相问。
呂不古等人在城外小镇分别时并未交底，韩况也不清楚她们怎么联络，只得实话实说：“这个我也有疑虑，不过看她们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必这点小事难不住她们。
哦，对了！我告诉她们你们白天进宫没有时间，她们如果联络应该会选在晚上。”
“嗯，如此甚好！”李弘冀面露喜色点头说道。
韩况随口说道：“既然咱们是来打探消息的，那就差不多得了吧！靠谈判手段未必能从柴荣手里捞到什么好处。”
陆文澜折扇往手掌一敲，笑着说道：“此言差矣！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解江淮前线之危，能做到这点就算不虚此行。
眼下周、辽战事初起，大周即使强大也难以南北两线同时作战，我们此时藏匿锋芒表现得恭敬顺从，必然可以麻痹柴荣让他安心在北面用兵，北面一但陷入胶着，那就非朝夕能够脱身。彼时不仅辽国有求于我，大周也得安抚南唐。”
韩况听了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问道：“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是失信于辽国了吗？说好的南北同时起事呼应，怎么能放任大周碾压辽国呢？”
吴王李弘冀看着他冷冷说道：“兵者，诡道也！就算我们视辽国如兄弟，由于路途遥远且层层阻隔，也难以及时沟通。
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契丹人茹毛饮血之辈，更不知信义为何物，根本不能依靠。”
吴王眼神里闪着冷光，像刀锋般无情。
韩况心里有一种被出卖戏耍的感觉，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力主联辽抗周的，现在一想到呂不古的笑脸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陆文澜接着说道：“田大人说得不错！耶律雄不久前还在宋州城刺杀我们呢，现在辽国竟然这么快就做出联合南唐的决定，还派公主亲自来谈。
无他，只是因为辽国现在面对大周军队迫在眉睫不得已罢了。”
这些话让韩况多少好受点儿，其实他也是瞎矫情。国家之间生死存亡之战，根本不可能像侠客江湖那般快意，更多的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江湖上大不了死你一人而已，国家间可是成百上千万的百姓生灵，拿百万枯骨换一人虚名，你承受得起吗？
韩况本想再出去秦桓家看看的，这一番讨论下来完全没有了兴致，于是一个人回房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他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甚至没有起来出门恭送吴王进宫，直到躺得脊背难受才爬起来洗漱。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韩况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游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汴春楼。
“我还没吃早饭呢，现在也快到中午了，我今天干脆就吃早点儿得了。”他揉着肚子说完就大踏步进了大门。
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二楼三楼都是达官贵人包场的地方，上次运气好遇见的是熟人，否则肯定得挨一顿胖揍，于是他就随便在一楼大厅挑个空位坐了下来。
现在差不多刚到午时，客人不算太多，小二照顾得很是周到，韩况一边饮茶一边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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