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我送给五小姐

大老爷提议去梅园赏梅，安太君并不是太想去的。
她年龄大了，到冬天的时候就越发不想动弹，尤其是秦雪宁被秦家接走了。母亲十年死忌，秦雪宁是该回去一趟，但她总有几分不放心。
“这是大老爷的一片孝心，老太君就是还生气，看着府里这么多儿孙，气也该消了。”裴氏满脸笑的劝着安太君。
她进门这几年，安太君着实对她不错。她也事事以安太君为主，真心孝顺安太君。对秦雪宁的婚事，她也是上心的了。只是安初贤的婚事，大老爷执意不从，谁也无可奈何。
这次大老爷以秦家为幌子，把秦雪宁接走发嫁。就是没人跟她说，她也猜出来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说，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倒是白白得罪大老爷。
现在大老爷早就不是任由母亲摆布的黄毛小儿，尤其是中秋那场大闹之后，他越发觉得秦雪宁不能留。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劝过安太君，把眼光放低一点，就是不舍得远嫁，也可以嫁个京郊的大地主或者商户。这样既不用时时见到，偶尔过年过节也能走动。
安太君哪里能舍得，至少也是个官宦人家，这是最低要求。只是官宦人家……哪里看的上秦雪宁。
现在大老爷直接做主，也不知道他找的什么人家，好歹全看秦雪宁自己的造化了。
“唉……”安太君长长叹口气，“难得他有心，都去吧。”
但自从中秋那场大闹之后，母子之间生分了许多。现在大老爷自己搭下台阶，她就是不想去，此时也只能顺着台阶下了。
不然怎么办，她都这个岁数了，随时都能咽气，总不能跟亲儿子斗气斗到死。
“难得老太君高兴，我出银子把京城最好的戏班叫上，到时候好好唱上两天戏。”裴氏笑着说。
好歹哄着安太君乐上几天，等玩完回来，秦雪宁只怕也入洞房了。
“你这个猴儿，总是能哄我开心。”安太君笑了起来，转头吩咐丫头们：“去收拾东西吧，谁想跟着就都带上吧。”
“是。”丫们们答应着，欢欢喜喜去了。
安太君仍然觉得不安，吩咐裴氏道：“你留下人看家，要是雪宁回来了，就到梅园报信。”
裴氏脸上笑着，心里却有几分叹息，道：“老太君放心吧。”
安太君轻轻叹口气，拉着裴氏的手道：“我知道，在这个家里也就是你还当我这个老太婆是回事。”
大夫人只是表面恭敬，周氏是寡妇个性又讷。二夫人倒是想讨好她，却是生性自私蠢笨，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裴氏笑着道：“看老太君说的，我不孝顺您孝顺谁呢。”
安太君是个不错的婆婆，不管对儿媳妇，还是孙媳妇都是尽可能为善。只是心地过于良善，也不是宅斗高手，至少是斗不过大夫人的。大夫人与大老爷感情并不是多好，但大夫人的话，大老爷就能听进去。
她是二房媳妇，以后总要分家出去，就是现在的形势，将来二房仰仗大房之处颇多。大夫人就算了，她实在不想得罪大老爷。
安太君笑着的脸上，浮出一抹悲凉，看着裴氏道：“雪宁那丫头，以后还要你多照看了。”
裴氏听得心头酸楚，却是把话题岔开了，笑着道：“说起来，家里四娘，五娘的亲事也该订下来了。论理四娘的亲事与我无关的，只是大夫人那样……就算是为了家里的名声，我想着过了年就请官媒相看。”
二夫人肯定不会管安五娘，最后肯定落到她身上。反正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不如一起相了，把亲事订下来，安四娘也就歇心不折腾了。
“官媒……”安太君显得有些犹豫，她虽然更疼爱秦雪宁，但安四娘与安五娘总是她亲孙女。女儿家成亲就如第二次投胎，要是投不好，以后只怕十分辛苦。
裴氏知道安太君心软，笑着道：“等官媒说了人家，我这个嫂子少不了操心的。”
官媒说亲也不是指定某一家，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批男女列出来。她到时候也跟着看看，也算尽到嫂子的责任了。
转眼到次日清早，各人房里吃了早饭，到二门处集合坐车。
安初萦懒懒的，实在是大冬天的不想动弹，红玉却显得十分兴趣，她是最喜欢出门的。
“你拿这么大一个包袱，也不嫌累。”安初萦看着红玉手里的大包袱显得十分无语。
这趟出门，她除了红玉外另带了两个小丫头。三个人每个人手里一个大包袱，红玉都恨不得把能带上的都带上。
红玉笑着道：“难得有机会，自然要多拿几件。”
做了这么多衣服，自然是要穿出来看的，现在跟着出门有机会展示，自然不放过。
安初萦看着无语，道：“你要是不嫌沉就拿着吧。”
坐软轿到二门上，大夫人和二夫人己经提前上车。
周氏则张罗着车驾位次，只见她头上带着暖帽，身上穿着青哆罗呢对襟褂子。
旁边安三娘身上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被狠罚一回的安四娘也老实了，这趟出门倒没打扮的招摇，围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戴着观音兜，手里抱着手炉。
不过看到安初萦时，安四娘依然是鼻孔朝天，要不是周氏在身侧，只怕还要冷哼几声。
虽然心中嫉恨安初萦的美貌，却不自觉得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安初萦头上戴着雪帽，外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脚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
做工精细，料子都是顶级的，哪一件都不是俗物，安四娘虽然有生母补贴，但这样一身穿出来只怕也要肉痛。
“车驾己经准备好了，今天天冷，萦小姐和四小姐先上车吧。”周氏笑着说。
看这天气只怕还要下雪，这样的天气出门，就是碳火带的够，也是有些辛苦的。
正说着，只见裴氏扶着安太君，安五娘小尾巴一样跟在后头。
周氏连忙迎上去，只见裴氏身上披着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倒是安五娘，依然是家常穿的棉衣，并不见避雪之物。在一群豪华打扮的贵女们，格外显得寒酸。
“我来侍侯老太君，你们都上车吧。”裴氏笑着说。
女眷到齐，各人坐车，安太君，大夫人和二夫人是每一辆车，裴氏和周氏两妯娌一辆，安三娘，安四娘，安五娘，安初萦四人一辆车。
上车之后，安初萦就抱着手炉靠着引枕，一副打算补眠的模样。
她跟三位小姐都不熟，尤其是安四娘恨不得瞪死她，天寒地冻的，她懒得动嘴。
安四娘看安初萦这样，顿觉得没趣，便掉转枪头指向安五娘，夹枪带棒的道：“五妹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要下雪了，该穿件大氅才是。”
若是平常出门时，安四娘也不会主动挑起战火，偏偏安四娘才因为裴氏告状，她被安太君狠罚。
她不敢惹裴氏，便迁怒于二房，安三娘是嫡女，她不敢惹，最后剩下的只有安五娘，同样都是庶女。你说我一句，我说你一句，大人知道了也不理论。
安五娘脸色难看，道：“四小姐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的衣服不劳你操心。”
她也想穿大氅，只是哪里有。国公府每位小姐每季八身新衣，冬天再给一件大氅，大夫人那里倒是给了。只是衣服抬到二房时被二夫人扣下了，她不敢顶撞嫡母，更不敢去讨要。
偏偏她又在长身体的时候，今年窜高了许多，去年给的衣服己经不能穿了。
旧的小了，新的没有，最后结果就是她没得穿，就是身上这件包袄还是去年的。
一直以来她对二夫人这个嫡母十分恭敬惧怕，从来不敢有丝毫抱怨。只是二夫人苛刻的越来越狠，她的丫头今年连一件新衣都没得，她自己连件出门的衣服都没有，以前再是恭敬，心中不由的有几分怨恨。
“话不是这么说的，都是国公府的小姐，五小姐穿成这样出门，丢的是大家的脸。”安四娘抿嘴笑着，嘲笑之意十分明显。
安五娘越发怒了，虽然很想挺起胸膛大骂安四娘几句，只是她钱上确实窘迫，比不得安四娘穿金戴银的。心里没有低气，也只能低头掉头，连带着迁怒安三娘。
安三娘是二夫人生的，二夫人苛扣了她的，必然是去补贴安三娘了。
安四娘见安五娘这样，心中越发得意，继续道：“说起来，我比四小姐身量高些，我去年的旧衣只怕你也能穿的。我屋里还有赏完丫头剩下的，就给五小姐送去吧，免得你这一身旧衣出门，连我的丫头都不如了。”
安三娘眉头拧紧，看向安四娘道：“四小姐的女戒抄的怎么样了，二奶奶己经发话，再不带你出门。老太君疼爱孙女，相必过了年就会找官媒相看，给四小姐找门好亲事。”
所谓官媒相看也就是拉郎配全凭运气，图省事的当家太太就这样处置庶子庶女的婚事。
官媒是官方机构，虽然也会胡说八道，但不敢在大事上做假。最后凑出来的婚事，到少看起来门当户对，但实际过的如何，就全凭当事人的运气。
一言道出安四娘的心病，安四娘顿时变了脸色，却依然梗着脖子道：“不劳三小姐操心。”
她的嫡母大夫人断不给她操心婚事的，大嫂周氏是个寡妇也不出门应酬。裴氏也不再管她，若是任由这么下去，只怕她的结果真是官媒随便凑数了。
“哼~~”安三娘冷笑一声，压下安四娘的气焰，又转头安慰安五娘：“这趟出门，丫头多带了一件大氅。一会下了车，我就让丫头给五妹送去。以后妹妹那里短了什么，只管来找我。我与你是亲姐妹，自该互相照应。”
二夫人苛扣安五娘的事，她不是没劝过二夫人，只是二夫人手头紧。娘家一帮穷亲戚经常过来打秋风，她不舍得苛刻亲生女儿，自然就苛刻庶女了。
现在扣了安五娘的大氅，只怕给了娘家侄女。她与安五娘身量相差颇大，安五娘的衣服，她根本就穿不了。
安五娘依然闷闷的，本来就是安三娘欠了她的，现在还了她，她并不感激，只是道：“谢谢三姐。”
一直打酱油状态的安初萦，听到这里突然道：“三小姐的衣服只怕五小姐不能穿，现在也没有裁缝改不得。倒是我与五小姐身量相仿，丫头带的衣服多，五小姐要是不嫌弃，我打发丫头给你送去。”
说起来安五娘是挺可怜的，生母早亡，嫡母苛刻，父亲不管。唯一能管她的安太君，也因为秦雪宁的事顾不上别的。
安太君只要稍稍留点心，刚才看到安五娘这样打扮时，也会多问一句。
安五娘顿时满脸感激，看向安初萦道：“谢谢萦小姐，我哪里会嫌弃。”
二夫人欠了她的，安三娘给她衣服，她并不感激。倒是安初萦，与她素来没什么交情，现在能送她衣服，解她之困，让她十分感激。
“没什么的，五小姐太客气了。”安初萦笑着说。
安三娘也一脸感激的看着安初萦，不然一会安太君想起来，看到安五娘穿成这样，只怕要责问二夫人的。
安四娘看她们一团和气，顿时不是味了，嘲讽道：“呵~没想到萦小姐要当大善人了。”
安初萦笑着道：“我的衣服多，想送五小姐。四小姐要是也想要，大可以去万宝楼订做。”
安四娘顿时不说话了，相对较安五娘她也是有点钱的，但跟安初萦一比实在不算什么。
继承了三分之一家财，又有母亲的嫁妆，手里钱财实在丰厚的很。连下人们都抢着干后罩楼的活，只要侍侯好了就有赏，撒起银子来比大夫人都痛快。
在小姐们的斗嘴中，车驾停了下来，梅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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