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有人认为人生是不平等的，因为他们认为，一个能取得多大的成绩取决于他的先天条件。

        包厢内人满为患，听不过来的谈话声穿插在耳边，屋内空调暖气呼呼作吹，杂乱无章的靠椅后挂满了他们脱下的外衣。

        “来吧，喝一点啊……”

        “说了不要了，我们才是高中生呢。”

        “有什么关系。”

        “大家别生气……邱川你也别强迫同学，她说的对，我们还是高中生，未满十八岁是禁止饮酒的……”少年挥挥手解决了这场并不大的纠纷。

        男生收回握住酒罐的手，有些不爽地捏住瓶子，瞪着少年道：“谢谢你提醒啊，班，长。”

        阴阳怪气一番后，男生转身离开，发出持续不断的抱怨声。

        少年并没在意，只是偏过头注意到朦胧不清的窗前站着一个身影，他的神情渐渐平静，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记忆中她微笑着看他，语调高扬的哄着他。

        “向失听？”

        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少年顿了顿，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女生，不知是不是房间内太过闷热的缘故，女生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她紧张地摩挲起手指，语中带着笑意：“刚刚……谢谢你。”

        向失听沉默了一秒，立即露出笑容：“我也没做什么，是他太过着急了。”

        “班长可以啊？情商这么高，撩起妹来有一套嘛。”

        旁边女生调侃。

        少年却只是皱了下眉，有些害羞的答道：“别逗我了，我可不会这些东西。”

        小酒过肚，身为高中生的他们都陷入了醉醺醺的迷境中，一个个躺在椅上透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都说酒后吐真言，可向失听从不醉。

        少女独自一人站在窗边，云雾迷蒙的玻璃窗上满是水雾，她伸出洁白如雪的纤纤玉手，五指张开缓缓铺在冰凉的窗面上，冷飕飕的触感从指尖席卷全身，让她甚至感受到了所谓活着的真实感。

        “黎夜。”

        向失听来到她身边，看着她露出笑容，关心道：“就吃饱了吗？不用再吃点？”

        黎夜摇摇头，手掌离开窗面，手心朝内，玻璃窗上的雾气水珠湿漉漉的黏在手心，滑溜溜冰凉凉的雾水从手心细纹流往手臂。少女长而密卷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的鼻尖围绕起酒精与香烟的味道，不知是谁偷尝了禁果。

        “要出去透透气吗？”

        少年平稳充满朝气的声音环绕在头顶，黎夜抬起头，她动了下无名指指尖，“你是说和我……吗？”

        犹豫片刻过后的疑问，让向失听忍不住笑出声，他被问的莫名其妙，但又乐此不疲地点了下头，“嗯。”

        包厢沉重的大门被推开，黎夜拿起围巾戴上，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空气瞬间清新了不少，让她终于不再那么窒息。

        少年插着棉袄口袋，摸索出手机打开，边走边问：“要喝点什么吗？天气这么冷，给你买点热的喝吧？”

        少女有点被他这幅语气吓住，“不用了……”

        向失听反应过来，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后脑勺，尬笑几声便向她道了歉：“对不起啊，我这人总是把握不好与人的距离感。”

        黎夜摇了摇头，“没关系。”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和向失听是相反的存在。

        来到饭店一楼，黎夜朝出口走去，却看到向失听停留在原地，他笑了下，“你先过去吧，黎夜同学。”

        黎夜半信半疑的离开了。

        饭店外，黎夜站在屋檐下，稍稍抬头望向蔚蓝天空，太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冰冷的屋顶上闪着银光，伴随着午阳的折射，积雪慢慢开始融化，沿着屋檐边际一滴滴掉落在地面。

        此时，少年终于走出，他面露微笑，手里拿着两瓶被热水煮过的温热牛奶，并将其中一瓶递给了黎夜。

        “给你。”

        黎夜想拒绝，“我不用了……”

        “没事，一瓶牛奶而已。”

        向失听又将拿着牛奶的那只手往前伸了伸，果然没过几秒，少女从他手下接过了那杯透露着温热气息的牛奶。

        瓶身上的湿热水珠再次浸湿黎夜的手心，她将吸管外层的塑料纸撕开，从入口插进，少女看样子有些犹豫，含住吸管浅浅尝了口，不甜不腻的奶香味充斥着口腔，湿润了干涩的喉咙，她又吸了口，这次没再显得那么谨慎。

        少女粉嫩的脸颊露出欣慰感，“谢谢。”

        向失听也喝了口手中的牛奶，大大咧咧答道：“小事。”

        水珠顺着屋檐的触角从少女眼前落下，将地面打出一个小水洼。

        “你还记得你前几天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向失听问她。

        黎夜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答复：“为什么要叫我来这……对吗？”

        向失听点头，他注视着她：“我原以为叫你来就能让你和大家一起友好相处了，看你平时总孤零零的，想让你多交些朋友，但……”

        他回想起在包厢内看到黎夜时的那副场景，忽的笑了下，像是释怀了：“看样子，好像也没啥用。”

        黎夜看着他，自责的情绪下意识涌上心头，她垂眸，“这不怪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向失听！”

        忽然楼梯口有一大堆人走下，其中有男生朝少年打招呼：“走了啊，去卡拉ok。”

        少年捏扁手中早已被喝完的牛奶空瓶，他看了眼黎夜，朝店内走去时随手将瓶子丢到了餐桌底下的垃圾桶内，“走吧。”

        他声音响亮，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让黎夜分不清他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同学们。

        从踏入门槛的那一刻，所有感官在那一瞬变得昏暗，少女跟在人群末尾慢行在走廊上，经过的各个房间无不例外地闪烁着粉蓝交错的灯光，隐隐约约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欢快歌声，让黎夜产生一种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天边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夕阳占据，人们的兴致被激发，再也无法停下般，疯狂的想要通过语言、交流，来扩展各自的交友圈。

        唯独少女一人，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投来看待异类时的目光。

        黎夜深知自己扫兴，她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地自容，早知如此，就该在那个时候果断拒绝，事情便不会发展成这糟糕模样。

        “要点歌吗？”

        同桌将话筒递到她面前，主动邀请她融入进来，“大家都唱过，就剩你了。”

        班长注意到这边，也跟着劝她：“黎夜，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吧。”

        少女心一紧，她知道如果拒绝，就真的再也无法融入群体，这是一次机会，亦是一次选择。

        看到少女犹豫不决的动作，有女生站出来安抚她的情绪：“没事啊，我们都是五音不全，压根就不会唱歌啥的，黎夜你就随便哼两句就好了，不用在乎我们的，我们又不会说你。”

        “对啊对啊，好不容易来一次，尽情放纵一下自己吧。”

        “唱个歌而已，没什么难的。”

        递话筒的同桌也跟着附和：“就算黎夜你唱的难听到爆炸，我们也不会嫌弃你就是了。”

        黎夜被一步步带往群众的思想境界，她抿了抿唇，有些害怕地看了眼点歌机上空无一首歌的列表，身边的同学还在鼓励，少女缓缓抬高了手，就在即将握住话筒的那一刻，班里的男生们纷纷凑过来掺和了一脚。

        “哎哟放心，你长这么漂亮，不会丢脸的，赶紧上去表演表演啊。”

        “顺便录个视频好好观赏观赏。”

        “哈哈哈……”

        黎夜的动作僵直，她颤抖了下手指，不知为何心中燃起莫名的愤怒，看到那群欢欢作喜随口开着玩笑的同学们，原本迈出的一步重新收回。

        向失听看到少女缓缓落下的手臂，他急忙推开了聚在黎夜面前口无遮掩的男生们，“不要逼迫其他同学，先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吧。”

        有女生立马出声反驳：“馋别人外貌就直说，肤浅！”

        “就是，赶紧闭嘴吧，也不看看你们自己，上去一站那，就跟鬼哭狼嚎一样的。”

        男学生们也急了，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错，“靠，我们说什么了，莫名其妙啊！”

        “又没说错，开始人身攻击了啊？”

        “我不怎么会唱歌。”

        少女垂下手，下意识抓住衣角，淡淡给了人们答复，语气与平时并无异样。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冷冷的情绪表露在所有人的眼中，黎夜注意到同学们神色的变化，刚想接上一句抱歉的话，却被打断了。

        “切，这不想玩那不想玩，真搞不懂……到底是想来干什么的。”

        充满不爽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宁静，黎夜很快羞红了脸，她低下头开始无地自容，紧紧攥住衣服的手渗出手汗，眼眶逐渐变得湿红，语气也急促了不少：“我不是不想玩，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唱歌很抱歉，我没有想破坏这一切的意思。”

        向失听愣了愣，赶忙把她圆场：“黎夜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我相信她没有恶意的，这次同学聚会本来就是大家自愿来参加的，没必要强制自己去做什么，自己开心就足够了。”

        “算了，干嘛管她啊……我们去玩就好了。”

        “就是，早知道不帮她说话了……都高中生还不会唱歌，谁信啊……”

        这场全程压抑感强烈的聚会，最终以无比尴尬羞耻的心情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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