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紫雾满山
不过这一切小素并不知晓。
黑云越来越浓密,不断地压落,而其内的滚滚雷声也愈来愈震耳,隐约见到电弧闪烁,像是百万大军压境,让人呼吸渐渐变得沉闷。
苏柒代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观望,用意念架云,省去他心中的愁思。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天空已经变成了深沉的黑,整个天地都昏昏沉沉的,在神霞上往下方看,九万重岭仿佛提前迎接了夜幕,无数座大山上,点缀着点点灯火,这大地反而变成了漫天的星星了,别有一番意境。
小素因为长途劳顿,加上之前心神的疲劳,伏在苏柒代背后睡着了。
细雨打在神霞外围的灵力屏障上,像是瀑布潺潺的流下,雨势,似乎更大了。
“到了。”就在这时,胖道士的声音传到了苏柒代的耳边。
胖道士坐在神霞上,淡淡的说道,瞳孔中倒映出神霞下的万家灯火,不过并没有丝毫的波动,像是习以为常。
苏柒代睁开了眼睛,目中满是血丝,他一直在想着那晚的事情,那场杀戮。
神霞之下,是那座山,黑风山,是这几个月时常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地方。
“呼。”他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时的心情,无奈,亦或者是无情?好像都不准确。
他甩了甩脑袋,把那些都抛到脑后,轻轻拍了拍背后的小素,挤出笑脸道:“小素,快醒醒,猜我们到哪了。”
“嗯?”小素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嗫嚅道:“到了目的地了吗?”
“我们啊,到你家了。”神霞在缓缓的往下降,苏柒代的目光穿透了黑夜,望向了黑风山脚下的那片小小村庄。
小素明显一愣,目光闪烁,中溢出泪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苏柒代真的把她带到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又哭鼻子,一会儿伯父伯母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苏柒代打趣道。
“嗯!对。”小素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都胡乱的抹干,目光中露出激动。
“原来以前在村子里看到的这座仙山有这么高啊。”神霞沿着黑风山的山腰往下降,周围的景物模糊着上升,小素东张西望,好不快乐。
“奇怪?这香味是怎么回事……”突然,小素皱了皱鼻子,不解的说道。
“香味?”苏柒代皱眉,从之前他就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可是以为只是普通的花香,但小素这样一说,又好像有点异样,他扭头望向一侧的黑风山,可惜夜色太浓,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看不清楚。
“是啊,之前从来没有闻到过呢。”小素又仔细闻了闻。
“这香味,好像是,东荒的某种花草……”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胖道士突然说话了,带着疑惑的口气说道:“到底是不是我也记不清了,奇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东荒?”苏柒代大惊,这不能怪他,这里实在发生了太多,想到这里,他急忙祭出星魂,以血滴之,放在瞳孔前观望。
看到星魂,胖道士微微一愣。
星魂本只是一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珠子,细观却又能发现它的不寻常,其内似乎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九颗大星静静悬浮。
与苏柒代的鲜血触碰的那一刻,星魂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九颗大星极速旋转,而后在星魂内化作了一个环形。
苏柒代将星魂轻轻举到瞳孔前面,透过它再次观望黑风山。
“看到什么了。”胖道士问道,虽然他是无极境的圣人,但是他并没有掌握一门瞳术。
“花,很多紫色的花。”苏柒代的喉咙有些干涩,透过星魂,他把这一切清晰的看到了眼中,整个黑风山几乎变成了花的海洋,瀑布旁,古树下全部都是,夜风吹过,花瓣在黑暗中轻轻晃动。
这本是一幕美丽的画面,可是配上此刻的景象,却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苏柒代瞳孔猛的一缩,因为他在那花海中,看到了一个黑影,那是一个人影!
黑色的长袍,完全不可见的面庞,静静地站在花海中,可苏柒代分明感受到那黑袍下有两道目光在与自己对视,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无相!
但这黑影也是一闪而过,他们的神霞在极速的向黑风山山脚下沉,所有景物都掠到了上方,苏柒代急忙抬头,可是那片花海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任凭他怎么观望都看不到了。
“怎么了吗?”胖道士明显察觉到苏柒代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但他也感应了一下黑风山,的确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
“没什么。”苏柒代把星魂收回去,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胖道士,你敢不敢进这黑风山?”不过这次他是用传音之术说的。
胖道士愣怔,然后急忙否决了,说道:“不不不,这里进不得,进不得的!你知道这下面有多大吗,你所见的不过是在地面上的冰山一角,如果真的进到下面,这辈子你都走不出来了,况且你进不到里面,就会身死的……”
苏柒代轻叹,胖道士说的很隐晦,但他当然知道胖道士说的是那封天禁里滋生出的黑气,稍微触碰就可让人殒命,要不是自己有化鬼之术也会身死。
他记得阴阳镜中观望到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的画面,这一切被封在这黑风山下,才化作了这杀戾的黑气,一想到这里,苏柒代的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个站在百万尸骨上,单手持剑的身影,心中隐隐作痛。
当然,还有那场让他无法忘怀的雨。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见苏柒代不说话,胖道士又是追问道。
“没,没什么。”苏柒代也不再多说了,既然无法进黑风山,那么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向上望去,望向那片花海。
“好吧。”见苏柒代不想说,胖道士也不问了,而是咕哝道:“奇怪,这黑风山怎么会有这紫雾花……”
就在这时,小素突然指着下方,欣喜地说道:“到了到了,我看到家了!”
苏柒代和胖道士这才回过神,原来不知不觉中神霞已经下沉到了黑风山脚下。
黑风山脚下是大片大片的小镇,村庄,也就是凡俗了,虽然此刻已经是深夜,但凭借着昏沉的火光连成的形状,小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村庄。
苏柒代与胖道士加快了速度,几个呼吸,便落在了小素所指的村庄里。
细雨如丝,他们褪去了神霞,静静地站在村庄里。
村庄很古朴,家家户户都早早的闭了门,没有行人,只有门前的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连绵曲折的青石路。
一落地,小素就激动的向一个昏暗的小巷跑去,她的脚踝上铁链依旧在,不过她已然是第一重三清境的修士,气力比之前要大的多,那铐锁已经束缚不住她了。
小巷黑洞洞的,要是之前,小素一定会害怕的不敢走,但现在的她归心似箭,直接跑进了那黑暗中,苏柒代和胖道士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突然,小素又从黑暗的小巷中跑了出来,双眼红通通的,哽咽道:“道长,我可以再这里待多久啊……”
胖道士一愣,望着小素,又看看苏柒代,叹道:“可以多待两天。”
“真的吗?”小素抹了把眼泪,也不等胖道士回话,又急忙跑进小巷里去了。
苏柒代望向胖道士咧嘴苦笑,胖道士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不在乎这两天,毕竟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小巷的尽头是一家不算大的屋舍,陈旧的木门,褐色的土墙,隐约看见昏暗的火光,小素站在门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轻轻的敲动了屋门。
“谁啊……”屋内传出妇人苍老的声音。
这一刻,小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呜咽道:“娘,是我,我是素儿啊!”
屋子内顿时没有了声响,几个呼吸后,才听到磕磕绊绊的碰撞声和吱吱呀呀的开门声。
不待多想,大门便被一把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肩头杂乱的披着外衣,一只手抓着门把手,一只手握着烛火灯,就这样淋着雨冲了过来。
“素儿!是你吗!”他的身后,一个妇人也是匆匆的赶了出来,见到小素的一刹那,呆住了。
小素哽咽着,一把扑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苏柒代感觉鼻子一酸,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这种感觉,也是他所向往的,可惜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喂,你都不会感动的吗?”苏柒代问胖道士。
“切,老道我多大年纪了,哪有那么容易感动。”胖道士撇撇嘴。
不过他们的对话倒是惊醒了失神的一夫一妻,那个男人回过神来,窘迫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道:“瞧我这记性,怎么还站在这里啊,二位先生赶紧进屋里,屋里小,别介意啊!”
“是是是,二位先生快请进,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就好了!”那个妇人也急忙迎上前来,带着笑脸说道。
小巷幽深,大门一关,屋子里的灯光却越发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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